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二章 得活
“聖旨到!”一個尖聲尖氣的嗓音,在整個黃土坡上空繚繞。
紫衣太監鬚髮皆白,口中宣讀聖旨:“朕素聞將軍百戰之身,區區蠻夷豈能動泰山分毫,將軍自弱冠之年扶保我朝,大小三百餘戰從無敗績,北蠻聞將軍之名號,如同望中土泰山北斗耳。朕亦聞將軍素有忠烈之名,所謂狂風知勁草,板蕩見誠臣,望愛卿再固守黃土坡半年,待敵退之日,朕自當親備茱萸酒,與愛卿共飲於朝露殿之上,到時彼加官進爵,位可封侯,將軍之名定然名揚四海矣,勿負朕望,千萬千萬。欽此!”
“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個身着青衣儒衫,身材挺拔的中年武將接過聖旨。
紫衣太監抿嘴而笑:“我說李大都督,奴家伺候聖上十年了,還沒見過哪個臣子能讓聖上如此掛懷,李大都督可謂聖眷正隆呀。”
中年武將一笑:“末將名曰崇信,自然是言必行,信必果,李某在一日,絕不讓北蠻過黃土坡一寸。”
“好嘞,就等李督這句話,真是忠心可鑒日月,這番話奴家回去定然向聖上稟報。”
李崇信一仰頭,國字臉方正無比,四十不到的年紀,滿頭烏髮已然見了銀星,雙手抱拳:“不知白圭公公幾日回京?”
太監白圭一笑:“李督不急,奴家奉命監軍,自是該回的時候就會回去。”
李崇信略一沉吟,雙手剛要接聖旨,忽覺一股大力陰柔無比,彷彿白蛇吐信一般突得襲擊心口。此時若是放手,那是對聖旨的大不敬,若是運氣抵抗,難免聖旨受損,若是硬生生挨了這一下,只怕後半生要落下殘疾。
紫衣太監白圭仍然笑臉如春風:“久聞李督乃是劍修元嬰,奴家粗鄙,李督可要好生生接了這聖旨,若是有什麼損壞,或是手腳無力,陛下如何肯信將軍能抵禦外辱?”
李崇信暗叫歹毒,這下若是生受了,只怕筋脈也寸斷幾節。他立時調整體內周天混元劍氣,身體內自發形成三百道劍芒,條分縷析,直奔那股陰柔內勁而去。
白圭手肘微動,彷彿過電一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臉色忽的煞白,如同白宣紙,心口突突亂跳,彷彿被大鎚猛擊了一般,一口鮮血已到嘴角,被他強行咽了下去。
正在他一愣神的工夫,李崇信小手指一挑白圭的寸關尺,白圭手腳酸軟,不由得不放下,手指一松“啪嗒”一聲,聖旨穩落李崇信掌中。
白圭臉上正自陰晴不定,李崇信微笑道:“沒想到公公還是內家拳的高手,失敬,失敬。”
白圭好一會才調整了氣息,嗓音更加尖利:“李崇信,陛下說的可是半年,如果違了日期,奴家是奈何不了你,大禹朝堂上卻滿是能誅滅你之人。”
李崇信一拔腰板,正顏厲色:“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李某但求問心無愧。”
黃土坡四下里的兵丁紛紛齊聲大呼:“問心無愧,問心無愧......”
白圭一指身旁的小太監:“好呀,好呀,你們瞧見了吧?什麼叫擁兵自重,走,咱們給陛下寫密折去。”
在兩個小太監攙扶之下,白圭身體顫顫巍巍離開了城頭。
一旁副都督魏冉走向近前:“李督,練家子如何能夠匹敵您這劍修,終究小事一樁。只是再找不到水源,不用陛下之刀,你我也將死於乾旱之手了。”
李崇信倒背雙手,望着西南:“但願太歲他們能及早找到水源,不然我只能出下策,與燕山鐵騎決一勝負了。”
魏冉悄聲道:“大都督不妨換個門庭,屬下有親戚在趙丞相府內當差,您看......”
李崇信一擺手,一臉堅毅之色:“我身系國家安危,斷然不做首鼠兩端的小人,否則如何取信將士。”
一巴掌“啪”的一聲拍在城牆之上,厚厚的護城石磚被拍成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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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巴掌,邱八再次打醒了薛太歲。
“薛頭兒,您這次可能真的錯了,我剛看過了,萬里黃沙,哪裏有水源,我們哥倆只怕再也見不到大都督了。”
薛太歲搖晃着耷拉的腦袋,看看昏黃的天空,再看看西南方向,旁邊倒是有一株仙人掌。他已經說不出半句話來,用手裏的環首刀戳了戳仙人掌的根部,一直挖了下去。
邱八愣了一下,急忙也取出環首刀不停地挖,挖了半日,薛太歲用手指插入地面,突然面現欣喜之色。
邱八不明所以,也用手掌去探,忽的大叫:“濕的,濕的,薛頭兒,是濕的,哈哈哈,濕的!”
薛太歲狠命點點頭,挖出仙人掌的根部,與邱八大嚼起來,兩人滿嘴綠沫,絲毫不覺苦澀。
片刻之後,薛太歲仰望太陽,在地上畫出東南西北四條痕迹,用刀翻了沙土底部,照直向西南方向而去。
有了希望和目標,兩人走起路來倒也不像前般疲憊,反而奮力向前,一路之上,仙人掌的數量也多了起來。起初一株、二株,後面竟然有十幾株,再往西南奔去,紅柳、蘆薈、胡楊也見了不少。
就這樣,兩人以植物汁液解渴,薛太歲漸漸也恢復了說話的功能。
“老邱,你看,地面已見泥土之色,咱料定再往前不足十里地,必有水源。”
邱八畢竟老先鋒營的戰士,功力較為深厚,此時已然恢復了大半,神采奕奕:“沒錯,還是薛頭兒你這鼻子靈,精通地理,要不然大都督怎麼認你當乾兒子呢。”
邱八正自說的高興,忽覺左肩頭被什麼東西把住了,像是有人搭肩膀。
他剛要回頭,薛太歲大喊:“別回頭!”
一個毛茸茸的狼腦袋就貼在邱八左肩頭。
薛太歲一個急側步,手中環首刀照定狼頭砍去,未料想這畜生倒是姦猾,雙爪一個倒鉤,刺啦一聲,拽掉了邱八肩頭一綹肉,倒翻了半空筋斗,閃了出去,邱八肩頭血槽足有兩寸深。
“糟了,是土狼!”
那隻土狼足有兩米長短,此刻舔着猩紅的舌頭,大嚼嘴裏的人肉。
薛太歲暗叫不妙,土狼乃是沙地里的凶獸,武藝高強的戰士方能匹敵,但是,土狼都是以狼群形式出現的,若是單打獨鬥,任你再有本事,終難逃狼吻。
果不其然,那條土狼在大快朵頤之後,揚天長嘯,“嗖嗖嗖”一道道黑影由遠及近,不用問,定然是在呼叫同伴。
薛太歲大喝一聲:“風緊,扯呼!”
兩個行伍如同疾風一般,照定西南方向疾馳而去。
後面足有十數道黑影緊緊跟隨,一面奔跑,一面呼叫同伴。
兩人知道,自己氣力終究有窮盡之時,那時,恐怕凶多吉少。
邱八大聲疾呼:“薛頭兒,分開跑吧,走一個算一個。”
薛太歲搖搖頭:“不行,後面的狼崽子足有十幾隻了,你我能分開,它們也會分組追擊,你我二人還是死路一條。”
“那你說怎麼辦?”
薛太歲一咬牙:“咱來斷後,你速速往西南尋找水源,跟咱義父說,薛太歲來生再在帳前聽令。”
說罷,一個腳剎車似的急停轉身,腳上急剎帶起的一陣沙土,手中亮出明晃晃的環首鋼刀,擺了個夜戰八方藏刀式。
邱八大呼:“不可,薛頭兒,你是大都督義子,又是我的上司,如何能有上司赴命,屬下偷生的道理,我來斷後。”
薛太歲罵道:“扯你娘的淡,你是伍長還是咱是伍長,違命者,斬!別廢話了,再不走,一個也走不了。”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之時,“嗡、嗡、嗡”不知哪裏傳來一陣陣鐘聲,那群狼忽的停住了腳步,吱吱怪叫,卻不再追擊。
薛、邱二人四目相對,循着鐘聲,且戰且退,探訪而去。
忽見前方不再黃土遮天,乃是一處深林茂密的小綠洲,綠洲當中坐落一個殘破的古廟,鐘聲正是從古廟中來。
兩人一時間百感交集,死裏逃生之後又見奇景,怎能不嘆人世間離奇百怪。
古廟正中一塊歪拐的匾額,上寫三個大字“漓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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