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難逃的宿命線

第三十七章 難逃的宿命線

“怎麼,算不出來是吧?”

老頭聽完這句話,哪兒受得了。能怎麼著都行,就是不能侮辱職業道德嘛。“好,我就說幾點。其他的,我估計你也不願意我說出來。”

“好,那你就揀你可以說,該說的。”

老頭擦了擦汗。“你姓天,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母親叫柳如,那是一位比這姑娘還俊的純娘們兒。父親叫。”

“停。家庭介紹跳過。”天邪還真怕臭老道將自己的身世全抖了出來。

“你大哥嗜血,三弟性善。至於你,老實說真算不出來。”老頭邊說話,邊掰開天邪壓着金袋的手。天邪陷入沉思,老頭雖然不正經,但是說得都非常準確。九月沒打攪天邪的思考,拉過老頭取下手鐲塞進他手裏。

老頭楞了楞,嚴肅地板起臉。“無功不受祿,小姐什麼意思。”

“我想老先生幫我算算和他得姻緣。”九月紅着臉指了指發獃的天邪。

老頭突然笑顏逐開。“哈哈,我當什麼呢。這個算送你了。手鐲你拿回去。剛才給他算天命的時候,已經算到他得姻緣了。”

九月心裏一緊。“怎麼說,怎麼說。”

老頭又做作地捋了捋鬍鬚。“他的人生中,不會只有你一個女人,也不只有你才漂亮。不放棄,不爭取。是你和他最好的距離。”

九月心冷。既而狂熱。“謝謝。”

這時天邪也清醒過來。望着一老一少,詭異的樣子,大是疑惑。九月挽過天邪的手。“我們走吧。”天邪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九月硬着往外拖。

老頭跑了出來,衝著天邪和九月的背影吼道:“小夥子,送你幾個字。千邪天惡,大道天善。珍惜眼前人啊!”也不管他們有沒聽到,老頭收起布條走向夜的深處。

月已高掛。

一排排燈籠相繼熄滅,夜市的喧囂重歸於平靜。皓潔的月光,配上薄薄的輕霧,卻是一種柳暗花明的錯覺糾纏人心。

客棧前,一位拿着“活人半仙”布牌的老頭停在了門前。用盡全身力氣扯下一張蒼老的人麵皮。也許貼得太緊,扯下地時候,能清晰地看到麵皮上粘滿了毫髮。那是張,俊逸非凡的臉頰。仙風道骨,也匹配不了如此純凈的面貌。直讓人心生妒忌。

拍了拍被毛髮扯疼得臉,擠上微笑跨進了客棧。提着剛剛買來的一隻燒雞,一壇劣質白酒,兩塊圓圓的薄餅,推開了房門。油燈在初秋的涼風中搖曳,床上躺着一位掉光頭髮的女人。黛目柳眉,若是男人,自然不應該這樣美如天驕。

取下杯子,倒了一杯茶,輕輕地吹了吹,遞給床上的女人。“我今天見到那小姑娘了。”

女人點點頭,接過放在手心的草藥碎根,順着茶水咽進肚子裏。

“長大了呢,可還是個孩子啊。你們女人,有時候就是倔強得太過分了點。”男人抱怨道。

放下茶杯,捧着男人的臉。“九哥,累嗎?”

“累啥?沒見我精力充沛么?還給那小姑娘的姘頭算了算天命。奇了怪了,怎麼就看不到這人的天命根源呢。偏偏那小妮子就喜歡上了這麼一個人。”男人說話很痞氣,也許是終年扮作高人留下的劣根。

女人突然淚流滿面地咆哮“死九蓮!算天命會折壽的!”

男人立即拿上兩片薄餅堆起笑臉。“與其孤獨終老,能和你埋在一起,那也不是憾事啊。”沒等女人再次開口,將一片薄餅塞進她嘴裏。

玄丘,極冰之地的一處融湖。

四周儘是一片慘白,唯有一株雪蓮傲然而立。三百年開一次花,三千年結一次果。得之,除卻百病,延年益壽。只是,能到達極冰,見到雪蓮開花的人太少,或者說還沒有。

從頭到腳,都被雪白的毛髮掩蓋。三百年,下一次山次水的雪狐。

她會在這裏停留幾天,等開花的時候聞一聞淡雅花香。所以,能見到這株盛開的雪蓮。

能在這極冰之地存活下來的,大多都是靈物。十之八九,傾盡歲月,得道成仙。

背着牛角弓的獵人尋寶來到湖邊,看見了傲放的雪蓮。

雪狐跳出來,咬了獵人一口。獵人大喜,追着雪狐而去。速度和空氣摩擦,飛箭劃過長空。雪狐倒在了地上嘶叫。冰面太薄,獵人掉進了冰窟窿,再也沒爬起來。雪狐用嘴叼出了刺進左腿的毒箭,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湖邊。望着安然無恙的雪蓮,興奮地叫囂兩聲后,昏死過去。

三百年開一次花地雪蓮,提前幾天盛開。整整地九片花瓣,妖異不堪方物。

雪狐醒來時,便見到飄在湖邊的花瓣。爬過去,咬着花瓣,吞進腹中。等她再次醒來,左腿又可以自由活動了。

再也沒有離開湖畔,於是雪蓮也就沒再凋謝。

每天,雪狐都會在清幽的花香中醒來。陪着雪蓮一起修行,看日落西山。偶爾會跳上蓮葉拿爪子拍一拍花瓣。高興的時候,會在暖陽下的冰層上打滾。

時間已是千年。雪蓮終於修成正果。當金光散盡的時候,湖裏再也沒有了雪蓮的影子。

王母命他掌管瑤池。封號:九蓮真君。

天庭之大,沒有一人能夠種出九瓣蓮花。獨獨有他能夠栽培出一池淤泥不染的九瓣蓮。他會站在瑤池邊上,向下回望依舊徘徊在極冰湖邊雪狐。依舊會對着空洞的湖泊偏偏起舞。只是沒了當初的歡快洒脫。沒了雪蓮的羈絆,更加用心修鍊。百年後,終於經歷洗禮飛升天界。

玉帝欽點舞姬,命名:舞姬狐仙。

天庭碧綠通透,沒有日出的朝霞,自然看不了日落。他會時常在舞姬經過瑤池的時候,遠遠地看一眼。舞姬看得出眼神中,熟悉的溫暖,卻找不到理由上前攀談。

路過,錯過。

王母生辰,眾仙得以邀請參與瑤池盛宴。

舞姬像微風一樣,飄蕩在風中。似無骨,一汪春水碧繞。

“九蓮真君,聽說,天庭唯有你能種出九瓣蓮花?”平靜的話語,不怒自威,和詢問無關的腔調。

“天庭並無人情冷暖,如何種出帶有哀樂的九瓣蓮?”早已厭倦神仙日子,今天特地讓滿溏荷花凋謝。弓着身,卻依舊抬頭和王母對視。

“俗世未能了卻,如何得道?”王母大怒。

“仙,也是凡人而來。為何不能有感情?”

“凡人和仙不可同日而語。若是仙人也擁有人間的七情六慾,如何執掌三界生靈?”

“喜怒哀樂,才是真滋味。”

“好,成全你。”王母揮了揮衣袖,命人捉住九蓮真君。

舞姬,站了出來。“懇求王母開恩,真君是一時糊塗。”

“給我一個理由。”

舞姬楞在原地。理由。是啊,自己拿什麼理由去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舞姬站出來的時候,九蓮真君對着她,笑了笑。那一笑,彷彿再次看到盛開的雪蓮。

當九蓮真君,從南天門掉下的時候。舞姬終於看見了,朝思暮想的雪蓮花。

九瓣蓮,一瓣不多,一瓣不少。花瓣一片片剝落,飄散在凜冽的風中。花瓣打在臉上,就好像當初雪狐用爪子撫摸他一樣。

“因為,我已尋他千年。”說罷,轉身也跳下南天門。

王母命月老替二人牽了紅線。賜九蓮不老,予舞姬百病纏身,罰二人經歷情節,受盡離別之痛。

卻不想,王母也聽到了九蓮的這句話——與其孤獨終老,能和你埋在一起,那也不是憾事啊。

潸然淚下。

只羨鴛鴦,不羨仙。

呂不良還是執拗地留了下來。臨走的時候,提醒天邪‘莫邪’需要和‘幹將’結合才能發揮出雌雄雙劍的威力。以血為引,奇石為骨,異魂當靈。烏雲聚,天雷現,則是功成的預兆。

於是又只剩下三人。太多的悲歡離合,不是錯過,僅僅是過客。九月又恢復了往常,和天邪保持着不可逾越的距離。站在他背後,看不到燦爛如花的表情。卻將他的身體和影子盡收眼底。小白得知佛堂那位僧人,大抵天邪家中的老三,也就收斂了很多。除了偶爾看着九月和他奏曲子時,露出的欣賞。整個人,似乎也轉了性子。

秋中的那一夜,小白聽着曲子流了淚。天邪收起二胡,將他覓進懷裏。兩個大男人,如此沒有隔閡地相擁在一起。九月其實知道很多事,在他們喝醉了以後,都會講起從前。只會安靜地聽兩個男人講話,然後乖乖地給他們斟酒。喝醉了,就一一扶他們回房。所以,九月懂,懂得男人背後的滄桑。

四處打聽之下,未見得何處有天隕的現象。三人再次來到市集,尋找‘活人半仙’。依舊是一副做足的派頭,兩隻腳翹在面前的桌子上,閉着眼睛捋鬍鬚。九月孩子氣地跳到老頭身邊,扯着鬍鬚將他擰了起來。老頭睜開眼,見是前一日算姻緣的姑娘,也就沒再發火。天邪抓着九月的手制止了她的胡鬧。

九月鬆開了手。“老頭,你這麼神,知道我們找你什麼事吧?”

老頭瞪了一眼九月。開始掐指推算。“東方有刀山,異獸呲鐵常居。狀如牛,有巨角,皮毛漆黑,以鐵為食。排泄物利如剛,可作兵器。性溫順,勿以近身探索。”

天邪探了探身,丟下一袋金子,抱拳退了開去。九月回頭沖兩眼放光的老頭豎了一個大拇指。

向東飛行,太多的風景,也只有飛在最後的九月留戀地張望兩眼。在兩位男人的心中,迫切地需要一種外力來提升自己。這樣,才能夠有足夠的實力去保護自己在乎的人。九月是女人,所以愛美;九月是天邪身邊的女人,所以她不迷戀瞬間即逝的華麗。

一把巨石形成的天然大劍屹立在刀山上。尖利的石頭佈滿山體的各個角落,甚是荒涼。連最起碼的河流都沒有,更不提鳥獸。

小白抽出從乾坤袋裏搜刮來的鐵鎚砸了下去,石頭居然只出現了一道印痕。“乖乖,這到底是什麼石頭。”

“《聖煉》上有記載一種像鋼鐵般堅硬的石頭。也是鋼鐵冶鍊的原石。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石鐵。”九月吐了吐舌頭。那本書,莫邪送給天邪以後就沒在看過。九月無聊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看,希望有一天能夠幫到天邪。

幾人四處尋找了番,仍舊沒有發現’呲鐵’。望着天邪越來越嚴肅的表情,九月一陣難過。為什麼自己總是幫不了他一些實際的東西。連唯一可以替他殺人,都被他拒絕了。那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呢?她不是天邪的紅顏,知己能做的僅僅是又共同的溝通語言。那為什麼自己又時常聽不出天邪曲子裏的悲歡?悄然淚下,也只能轉過臉留給他記憶里永久的甜。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圍着篝火旁,誰都沒有打破僵局。火星四處飛濺,還有從乾坤袋中拿出的烤肉,香味瀰漫在空氣里。像一道禁錮的幽符,讓人沉浸在綿長的靜謐里。

小白拿起一塊烤肉,騰空而去。天邪沒有阻止,兩個男人之間總是又太多不需要講出來的道理。端起酒杯,細細地酌了一口。辛辣的感覺,順着喉嚨筆直而下,最後落入腹中。甘甜芬芳,人生苦辣甜酸也能濃縮到一杯小小的佳釀中。九月奪過天邪的酒杯,盡數倒進腹中。強烈的刺鼻感,嗆得她一口噴出了酒水。

“你這是何苦呢。”天邪將衣袖挽下,憐惜地替她擦嘴。

“何苦?因為你很苦,所以我想要體會,就必須融入進去。一杯酒算什麼?你都能頂着廢物的稱號堅持活着,被哥哥追殺也要悶在心裏,連萬念皆空的弟弟都不敢相認。我為什麼就不能讓烈酒刺刺喉嚨?”九月撲向天邪,緊緊地抱着他的肩膀。

天邪拍了拍九月的後背,捧着她得臉,幫她理了理遮住額頭的劉海。“男人,即使身子骨再小,也要打直了腰桿撐起一片天啊。”

迷離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就是這樣固執的一個人。這份固執,卻忠誠得那樣可愛。讓人流連忘返。九月突然喉嚨乾涸,嘴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可惜,不是我的男人。”

還是二胡。

還是那兩個一成不變的人。

對月而歌。

一胡一琴,兩首曲子。琴音如九霄傳下的天籟,胡聲若黃鶯出谷的低鳴。

山間突然動了動,很緩慢而有節奏的沉重步伐向歌聲方向邁來。這時,小白已經落在地上,焦急地拉着二人騰空而起。片刻后,終於見到了步伐的主人。正是幾人苦苦尋找的’呲鐵’。每當它邁動一步,大地就隨之顫抖一番。可見這小如壯牛的異獸身體裏,吞下了多少石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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