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晴明降世 第一百四十六章 落幕
“鑰匙……一定要找到鑰匙……鑰匙是一切的關鍵……”
丁鵬掙扎着說完，眼皮開始不自覺的抖動起來，不由自主睜開來，露出了黑漆漆的眼窩，如同猙獰的惡鬼。
他的眼珠早已爆開。
粘稠的黑血空蕩蕩的眼窩裏湧出，源源不斷，順着古銅色的皮膚滴落在地上，地面被腐蝕出淺淺的坑洞。
空洞的眼窩猛然“看向”了韓若雪，裏面滿滿的惡意似乎要化作實質，韓若雪汗毛都豎了起來。
“丁鵬……”
韓若雪一怔。
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薛天對他做了什麼？
丁鵬的眼睛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上前幾步，準備攙扶一下同伴，卻看見丁鵬猛然撇過頭，雙手捂着眼睛，踉蹌地後退了幾步。
直到站在了深淵的邊緣，大半個腳後跟都懸空，他才停下了腳步，身體隨着地底呼嘯的寒風搖搖墜欲，隨時都有可能墜入身後的無底深淵。
那個惡意的“眼神”還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卻像模因病毒一樣在她的腦海里滋生着。
韓若雪不知道自己隊員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卻看出了丁鵬似乎正在極力和什麼東西在抗爭着。
那東西就在他的身體裏。
她的目光落在了丁鵬的雙手上。
指甲縫裏塞滿了泥土，雙手指甲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斷，甚至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甲往外翻開，露出了粉嫩嫩的肉。
鮮血早已混合泥土乾涸，凝結在他的手背。
韓若雪轉頭凝視身旁的的深淵，突然福至心靈道：“丁鵬，你從深淵裏帶出了什麼東西………”
話說到這裏，她若有所思。
“是眼睛！”
丁鵬點了點頭，他現在十分痛苦，五官都在扭曲着，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脹起來，看起來十分駭人。
“鑰匙……眼睛……怪物……神……不能看……翅瘊活了………它在吃人……不要再說了……不能聽……不要啊……走開啊……”
此時，他的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雙手抱着腦袋，嘴裏喃喃的低語着，彷彿神經病人痴狂的囈語。
韓若雪望着懸崖邊的同伴，原本堅毅的漢子此時像是一個瘋子，她終於忍不住喝止道：“丁鵬……”
清冷的聲音讓丁鵬一怔，他的手緩緩從腦袋上放下來，口中的喃喃聲也慢了下來。
因為韓若雪的聲音，他得了片刻的清醒，暫時壓制住了體內的東西，歪着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
韓若雪手持伏魔棍，慢慢地靠近着，腳步放得很輕，生怕驚擾到他，距離丁鵬還有兩三米的時候，她聽到了丁鵬的聲音。
“丁鵬……我叫丁鵬……生於1987年，男，28歲，晉安軍區特種大隊特工尖兵，人民的保衛者，我們是尖刀，也是盾牌……尖刀不對人民，盾牌守護在前……”
“舍我殘軀，護家佑國……”
他不斷念叨着的，正是他在部隊中的口號，用來穩定自己的意志和心神，韓若雪的鼻頭一酸，聲音越發的柔和起來。
“丁鵬，你先從懸崖邊下來……”
終於，丁鵬的情況好轉了一些，他抬起頭，空洞的眼眶望着韓若雪的方向，搖了搖頭，猙獰的臉上浮現了燦爛的笑容。
“韓隊……我沒救了……記住……燒了……我的屍體……”
丁鵬每說一個字，似乎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語速也終於連貫起來。
“韓隊，我的時間不多了……”
“聽我說，我從下面帶出來一隻眼睛，交到了薛天的手中，它是活的……是開啟一切的鑰匙……韓隊……一定儘快找到薛天……”
說到後面，恐怖的反應又出現在丁鵬的臉上，似乎隨着他對那東西的回憶，他身上的某些東西就像重新得到了力量，再次掙脫了他的壓制，重新復蘇。
“一定要找到薛……”
滄桑的一聲長嘆中，他攤開雙臂，身子朝着身後的無底深淵中倒去，筆直挺拔，如同一座倒下的豐碑……
等韓若雪衝上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她站在縫隙的邊緣，朝着下面望去，一個人影不斷地墜落着，最後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丁鵬，自殺了！
“丁鵬，一路走好……”
韓若雪閉上了眼睛，為自己的同伴默哀着，然而悲哀的是，她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沉浸在悲傷的情緒里。
黃友德死生不知，大半精銳特工喪生，獵人小隊也死的死，傷的傷。
完好的幾個都沒什麼戰鬥力，打輔助的小貓，弱不禁風，甚至開始走霉運的文人……
龍陽市靈管局，這道堵在黑暗世界和正常的藩籬已然千瘡百孔。
而在龍陽市，飢餓了百年的大妖們不知所蹤，邪眼會解開西山封印的背後，似乎還有更恐怖的謀划……
沉默了半晌之後，她猛然抓起地上的伏魔棍，再次睜開的剪水秋瞳里更加冰冷了。
除了冷漠之後，更多的是熊熊怒火。
“薛天！”
雪白的貝齒幾乎咬破她嬌嫩的紅唇，韓若雪蹭的一聲，站了起來，耳麥也恰在這個時候傳來了通訊請求。
接通之後，小貓興奮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
“韓隊，根據衛星影像顯示，足足有二十五隻大妖從封印中脫困而出，去了西山縣……”
西山縣少說也有幾十萬人。
飢餓了上百年的大妖到了哪裏，不啻於餓了三天的獅子進了養雞場！
“趕緊發出龍陽救援令！”
韓若雪不敢怠慢，馬上說道：“立刻通知外市和府城趕過來的超凡們，通知他們去西山縣……”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小貓打斷了。
“韓隊……晴明神也在那，那群大妖全都被神明收拾了，我家帥氣男神小哥哥司夜君也在那……”
晴明神又降世了？
過往幾千年都沒有降世的神明，最近是不是來龍陽來的有些頻繁？
祂到底是抱着什麼目的？
龍陽這片土地，為何偏偏收到青睞？
一時間，韓若雪千頭萬緒，思維不斷發散着。
“不管怎麼說，目前來說，還算是個好事……”
大妖已經被降伏，韓若雪也送了口氣，不管晴明神為什麼幾次在龍陽顯聖，但是目前來說，還看不到祂有惡意的存在。
“那救援令？”
小貓有些遲疑地問道，韓若雪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道：“先緩緩吧……對了，丁鵬犧牲了，臨死前被薛天操控着從封印中取出了一個東西，現在我要你調集所有我們能動用的衛星，我要知道薛天離開西山後的行蹤……”
說完后，韓若雪關閉了耳麥，她已經聽到了那頭小貓啜泣的應答聲，回望了一眼深淵，又看着遠處西山縣城上空的遮天蔽日的陰雲，韓若雪手持伏魔棍緩緩朝着廢墟走去……
而在西山縣城裏。
籠罩了整個縣城的巨大人面，重新化作陰雲消散，雷鳴漸漸遠去，電光消弭，重新露面的明月把柔和的光芒灑向這個多災多難的城市。
“殿下？”
司夜抬頭看了看自家殿下，忍不住開口了。
他想來都覺得殿下有自己的考量，即使不理解，也從來沒有質疑到神明的決定，可是這一刻，他的信念有些動搖了。
“說……”
林默漫不經心地說完后，低頭打量着身上。
三千條閃着各色光芒的枷鎖深入他的血肉之中，如同生了根一般，比之前那些鎖鏈數量雖然少了不少，但威力卻更強勁了幾分。
他伸手扯了扯其中一條黑色的鏈子，深入他血肉中的部分紋絲不動，林默把鏈子拎到眼前仔細觀察。
鏈子表面，黑色涌動着，黑得彷彿都周圍的月光都吸收了一般。
“夜之規則，天道可真是大手筆！”
三千條鎖鏈，各自對應着這個世界的三千規則。
以規則為枷鎖，行鎖神之舉！
“殿下，司夜確實有些疑問，明明已然掙脫枷鎖，為什麼您又主動接受了天道的封印？”
剛才，自家殿下還一副鐵骨錚錚的樣子，怎麼和天道私聊了一會兒，就改變了主意？
不是說，自由得來不易嗎？
司夜確實看不懂自家殿下的騷操作，不吐不快，司卿走到司夜身邊，歸還了神器【無常】的劍鞘，望着林默的背影，同樣有些好奇。
“這一夜，本座有點乏了……”
林默伸了個懶腰，規則鎖鏈碰撞之間，在虛空裏叮噹作響，只不過這聲音凡人聽不到，他滿意地看着身上的三千條鎖鏈，規則化作的鎖鏈慢慢隱匿在虛空之中。
他轉過身，衝著兩位屬神笑了笑。
“小司夜，一切都是有代價的，不管好的還是壞的……凡事都有兩面，看似主動接受封印是個愚不可及的決定，但是你要知道……”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夜風吹動了他的白袍，上面二十四妖獸圖還在奔走飛躍之中，獵獵作響，林默摸了摸肩上天狗的腦袋，一縷神力渡了過去，依牧緩緩睜開了眼睛，懵懂地眨了眨。
一抬起秀氣的狐首，就看到了一雙帶着戲謔的眼睛。
它的眼神立馬變得高傲平靜起來，白色蓬鬆的尾巴輕輕搖擺，掠過林默的狩衣，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
司夜看着逗弄天狗的殿下，剛嘆了口氣，就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撇過頭，司卿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肩上的靈蝶緩緩振翅。
殿下，剛剛是啥意思啊？
寶寶沒聽懂！
司夜一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衝著她搖了搖頭，剛剛自己殿下看似說了那麼多，其實等於啥也沒說，還是沒有告訴他們殿下接受封印的原因。
他最後只能淡淡道：“殿下自有考量……”
“走啦，該回家啦！”
林默撫弄着天狗背上雪白的毛髮，衝著身後兩位屬神招了招手，一腳踏出，前面的空氣里自動打開了一條虛空通道。
再度被封印之前，林默的神體和力量已經復蘇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對比幾個小時前的他，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隨手就能打開虛空通道，毫無煙火之氣。
“喏！殿下！”
司夜恭敬地應聲，抬起完美的赤足跟了上去。
嘁！
你也不也是什麼都沒說！
回過神來的司卿衝著司夜的背影撇了撇小嘴，手中的短戈和【衡】器化作流光消失，她抬起小腿跟着進入了虛空通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