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臨城 第八章 江臨，你禽獸！
穆崢仔細又專註的聽着屋外傳來的聲音，忽然間他發現房間逐漸變光亮，舉起手掌遮擋強光，睜大雙眼，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穆崢？…”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意識也越來越稀薄，頭暈腦脹，彷彿一個會暈船的人在大海上行船，整個人被顛三倒四極度恐慌，漸漸的穆崢昏睡了過去……
“喂，穆崢！快點清醒過來！”
感覺有人在喚自己，然後一股溫熱的液體自唇間流入喉頭，意識逐漸清晰，猛的睜開雙眼…
江臨焦急的臉色放大在眼前，穆崢乾咳了幾聲，喉嚨乾燥的說不出來話，指着桌子上的那壺茶水，做出口型。
江臨剛遞到穆崢的手邊上，穆崢就顧不得形象，咕隆咕隆的灌了自己好大幾口。
逐漸緩過神來，深呼吸調整自己。
穆崢現在明白江臨先前擔憂的是什麼了，並不是疼痛感，而是迷失感，人一旦在強大的恐懼壓迫下會產生害怕，這種情緒會迷失了自己，繼而進行妥協。
只要自己妥協了，心便會一直被關在籠子裏，再也出不來，至死方休。
“還好你回來了。”
穆崢望着江臨，只見他手心嘴角都是血漬，恐怕自己能夠安全無恙的回來，和江臨脫不了干係。
江臨此時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露出一絲虛弱的笑容。
兩人彼此攙扶着，緩緩往外院走去。
每每提及細節時，江臨遮遮掩掩，最後在穆崢的威逼利誘下，扭扭捏捏的說了一下經過…
從那以後，自己和江臨的關係也變得異常的微妙……
次日安排的課程是修習課，但是氣氛與往常相比有些怪異…
“江臨？”
“穆崢？”
捂住嘴巴，胸口處一陣欲嘔，衝到前方的水潭前，瘋狂的漱口，不停的搓洗自己的嘴唇，直到滲出了血絲才肯罷休！
禽獸！穆崢暗道，這個江臨怎麼能對自己下那樣的嘴？想他堂堂七尺男兒，怎麼能受此侮辱，越想越來氣，越想越覺得噁心……
真的是羊肉沒吃到，還惹了一身騷……！
青苔背靠一顆大樹上，在聽到一聲嘔吐后，眉頭微蹙抬起頭來，望向兩人的神色里閃過一抹疑惑。
青苔瞅着兩人這幾天一見到對方就不對付，心中有些不解。
“就這麼不對付啊？要不打一架？”
這可真是像青苔師傅的性子能說出來的話。
穆崢可不會較勁，現在的自己哪是這傢伙的對手。
以往的日子兩人終究是非見不可，穆崢深吸一口氣，強忍住胸中的翻湧，如臨大敵一般的姿態。
“師傅，開始授課吧。”穆崢看似平靜的說道。
青苔笑着搖了搖頭，此時江臨也已經逐漸冷靜下來，瞧着沒勁兒，青苔今日就不講理論知識了，講實戰。
課畢，青苔乾咳幾聲后擺出嚴肅的姿態，陰沉的說道：“今天一大早，你們褚辭司官跑來問我關於你們兩個遠行名單的事情，現在我來和你們說明一下。”
“那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水平測試而已，真正的遠行考核在一年後，在這期間，我希望你們努力提升自己。”
聽到青苔的這一句話，江臨顯得很失落，倒是穆崢表現的一臉平淡，好像這件事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一樣。
撲哧一聲，先前還是一臉陰沉的青苔這時忍不住大笑起來：“想起來，那褚辭倒還真的是可愛的緊！”
穆崢無趣的看着眼前這個無盡自嗨的師傅，論巧言善變青苔也許算不上第一人，但要是論誰能讓九司官上當受騙，這絕對是個不二人選，且百發百中。
穆崢在旁連連擺手，無奈道：“哎，還好我也沒當回事，就是江臨可能會鬱悶好一陣子了。”
幸好當初他壓根就沒有當一回事，也深知以自己目前的狀態不可能入選，所以自然也不會去做這個白日夢，但江臨恐怕臉色就不太好了。
果不其然，江臨一臉陰鬱，緊閉雙眼，微微搖頭，神色失望至極。
青苔眉頭一皺，繞有想法的看向江臨：“你這小子，倒是對晉陞實力這方面着急得很，只可惜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是悠着點好…”
穆崢瞅了一眼江臨，此時的他已經恢復了神色。
青苔換上了一副面容，靜靜的看着兩人，正經的說道：“你們還只是踏入了修者這條路的門檻，卻不能算是正式的修行者，修行者的道路遠比你們想得要長。”
“什麼意思？”江臨問道。
“很快就會進行一次司院考核，只有真正通過這個考核的人才能被稱之為真正的修行者，你們現在，只不過是半吊子罷了！還真以為自己是一名合格的修行者了？”青苔冷冷的答道。
兩人同時問道：“什麼時候？”
青苔仰起頭看着天空：“一個月後。”
再次聽到考核這個詞語，穆崢已然不生疏了，想起不久前冰卿說過‘青林院的考核並不能當真，只有司院的考核才是天下人所認可’這句話，身體微微一僵：這司院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就連名滿天下的青林學院在它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司院的夜晚，向來都格外清凈。
抬頭，今晚的夜空沒有漫天的繁星，只有一輪孤零零的月亮，在努力的發光發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院的小角落有什麼東西鬆動了，亮起一盞明亮的燈火，瞬間照出一張臉。
一個身穿深褐色大衣的少年，小心翼翼的往一個房間門敲去，然後偷偷摸摸的從打開的門縫裏擠進去，略帶埋怨：“穆崢，你就不能約個好點的地方見面嗎？”
穆崢走到這個少年的身邊，沒好氣的說道：“整個臨城，還有比司院更安全的地兒嗎？減減肥少吃點不行？”
“再少吃點，你小子是想讓我提前見閻王？就這縫，你是想讓蒼蠅擠進來？”
“是是是，我下次注意。”穆崢敷衍道。
少年雖心下有點不爽，但看在這小子曾經對自己妹妹有恩的份上，也沒再糾結了。
少年利索的從懷裏掏出好些紙張，得意的說道：“這個就是當年叛逃案的卷宗紀錄，我讓人偷偷抄錄了一份。”
穆崢一邊翻看着這些紙張，一邊問道：“冰言之，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你為什麼幫我？”
“這還用問，受人之託，定將忠人之事，這是我的為人原則。”
“我問的是，那三年，貧民窟的那三年，你為什麼…幫我？”
冰言之的身子一頓，正要遞到嘴邊上的茶杯被放回了原位，笑容消失：“你還是發現了。”
“是你太蠢了！”
穆崢瞪了他一眼。
“我妹妹因為沒有履行和你之間的約定，心裏有愧，便讓我私下對你多加照顧。”
“……”
“之後的事情你自己也清楚了，你爹背上了叛逃的罪名，穆家突然滿門被殺，我放心不下你，就一直在暗處觀察。”
穆崢笑着說道：“說起來，沒有你的饅頭，說不定我早就餓死在貧民窟了，這麼一看，你還是我的恩人。”
冰言之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白紙，細小狹長的眸子忽而轉了幾下，自怨自艾道：“果然，憨厚老實的人就是容易被人欺負。”
穆崢失落的說道：“我們被人算計了。”
冰言之眉頭微蹙神色異常，連連搖頭：“只怕是卷宗有問題，這件事遠比你我預想的要複雜多了。”
穆崢嘆了一口氣，轉而問道：“冰卿，她…最近還好嗎？”
冰言之站起身來，收拾了一下自己，輕輕的拍了拍穆崢的肩膀：“她托我給你帶一句話，薛固住在長康巷盡頭一個破舊衚衕口，她也就知道這麼多了！”
臨走前，冰言之忽然又轉過身，戳了戳他的後背：“要是想我妹子了，就去找她！”
“我…”穆崢剛想說些什麼就被打斷了。
冰言之剛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我替你約了她見面，小子，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別讓我失望哦！”
說起來，穆崢的心裏是有些偷着樂的，這冰卿，皮的很！
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姑娘，有點俏皮，有點可愛，還有點小聰明，果斷的性子…好像都深深的吸引了自己，想到她，總是忍不住嘴角上揚。
時間總是很快流逝，不知不覺就到了元宵節。
剛好今日司院休課，也想着給自己放個假，順便解決一樁小心事。
穆崢站起身來，想起那個名字，眼底的神色變得陰狠，握着短劍的手微微用勁。
足足等了這個機會三年，這三年來你不停的轉換身份，不停的偽裝自己，就以為他找不到你了嗎？
今日，便要讓你付出代價，薛固。
穆崢閉上雙眼，腦海里全是三年前那個橫屍遍野的場面，那天正好也是元宵節。
若你無愧於心，又何必這般行事？
對於這個決定，穆崢心裏並不是很痛快，但又認為是送給自己恰到好處的禮物，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鞋底，嘆息一聲：“今天過節，換雙鞋吧，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