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十七

第119章 番外十七

狸圓圓過去見過許多族中母狐與人嬉鬧交/歡的畫面,他們或是愉悅、或是偽裝,一場雲雨之後,總能得到一段時間的喘息。

可清和上仙的雲雨似乎來得太過急切、也太過長久了一些。

狸圓圓往那一躺,渾身發抖,意識不清;兩眼發黑之下,很難不覺自己上了大當。恍惚之間想起那一顆難吃的凝光珠,只覺得應該把它吃下去的人,或許是自家一向冷靜自持的仙君。

但清和上仙不知小狐狸此時心中憤憤,他起身將人放開,帶着一身被指甲劃出來的細長紅痕。

狸圓圓抱着自己胖胖的胳膊,絲毫不覺有錯,在那裏嗚嗚呀呀地抽泣着。

她眼睛裏的淚水有如泉水一般,汩汩的往外淌,側着腦袋也不去看清和上仙的臉,帶了點兒賭氣的意思,只有腹中飢餓發出的“咕嘰”聲,仔細一聽,韻律十分和諧。

兩人晌午開始胡鬧,如今穿上衣服出來,外頭已是月朗星疏,山上的萬籟寂靜里,唯有狸圓圓肚中造/反的聲音最是響亮。

狸圓圓早些時候身上的裙衫沒了蹤影,如今披着清和上仙的外袍出來。乖乖坐在後廚的小板凳上,低頭吃着手裏的點心瓜果,一點一點塞進嘴巴里,嘴邊的兩團肉鼓起來又憋下去,偶爾抬頭瞧一瞧自家仙君,也不敢多看,只是偷偷瞄上一眼。

清和上仙此刻難得放鬆姿態,側身靠在門框邊上,沒有了往日裏的衣着端雅,純白的薄衫貼在身上,被山中晚風一吹,隱約漏出下面瑩白緊實的皮膚,沉默地看向狸圓圓,眼中像是藏着萬千星辰。

他見狸圓圓不與自己說話,便蹲下身來,拇指不動聲色的在狸圓圓嘴角輕擦一會兒,動作輕柔,有如對待一個鬧了彆扭的孩子。

狸圓圓兩腿有些下意識的收緊,也不敢去看眼前的人,只是舉起手裏的月餅,將東西放在清和上仙嘴邊,耳朵泛着薄薄的一層紅。

清和上仙表情微微一愣,沉默搖頭,沒有接下。

狸圓圓於是又不高興起來,她掰開一小塊自己吃下去,垂着腦袋,輕聲嘟囔道:“這個很好吃的,甜甜的,人間都愛吃。”

說完,她又側過臉,偷偷看了一眼清和上仙的臉,見他此時仍然盯着自己,輕嘆一聲,就只能索性故作生氣地教育起來:“我、我知道你早早辟了谷,但我只是想要跟你分享一下我喜歡的東西。”

清和上仙因為她這一番話,倒是真的抓住她的手,將她手中剩下的那一小點月餅吃了進去,只是舌尖劃過她的指尖,帶着些許濕濡,低聲說到:“尚在人界時,我父皇送過我這個東西,只不過,他那時並不想讓我活着。”

狸圓圓這一下眉毛瞬間又皺了起來,她把手裏的白玉盤放下,跪坐在清和上仙的面前,撐着脖子,氣呼呼地問:“那…我給你的這一塊,好吃嗎?”

清和上仙咀嚼着嘴裏的東西,目光看着跟前小狐狸明亮純凈的眼睛,舌尖在裏面饒了一圈,低聲回答:“嗯。”

狸圓圓覺得此時清和上仙的言不由衷實在讓人心疼,於是她傾身向前,抬頭在他的嘴角輕輕一吻,像是在做一點小心翼翼的撫慰,等清和上仙將自己拉進懷裏,她便雙手撐在他的胸前,笨拙地開解到:“我的媽媽,小時候也想要摔死我,她不喜歡我,我不知道她後來去了哪裏,我也沒有很想她。但是哥哥把我救了下來,哥哥說,只要還有一個人記掛着你,你就應該好好吃肉,好好喝酒,好好活着。”

狸圓圓沒有那麼多人世間的煩惱。

她生而為妖,自然也不能理解那些仙人們不為人知的悲苦。

但她不想看到剛剛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清和上仙難過。

他太美了,美得讓人想要把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都捧到他的面前。

清和於是親吻懷裏的小狐狸,他含着她酥麻的舌尖,將它跟自己細細纏繞,發出曖昧空蕩的聲響,他的手指在她額前輕撫,緩慢地撩起她落下來的絲絲碎發,問她:“你會記掛我么。”

狸圓圓被他親得兩眼朦朧,傻乎乎地點了點頭,告訴他:“記掛的,你當初揪了我一撮毛,我一直都記掛着你。”

清和沒有得到想像中的答案,卻並不覺得失落,他甚至輕聲笑了出來。

他平時不愛笑,此時忽然揚起的眼角眉梢被月光籠罩,驟然惹人心動,就像兩人咫尺間的呼吸,也勾勒出了一點兒格外纏綿的煽情似的。

狸圓圓覺得清和上仙或許比自己更像是一隻勾人的狐狸。

他在月色之下可以變成一朵孤單綻開的花兒,在床榻之上卻又可以成為一隻不知停歇的野獸。

他對着你笑一笑,就像是蠱惑人的妖精。

你在他的喘/息里放縱,有如身下湖面一圈一圈盪出去的波紋,不斷往外散開,直到被夜晚的雲霧遮蓋住,藏到了人們看不見的月色里。

第二天,小紅特地燉了兩大碗上好的雞湯過來。

狸圓圓歪歪扭扭地靠在床邊,看着自己的閨中密友,垂着腦袋只覺淚從中來,“我真是傻,我怎麼能信了他們的鬼話。”

小紅望着狸圓圓佈滿紅痕的身體,咽了咽口水,問:“什麼鬼話呀?”

狸圓圓吸着鼻子,咬了一口手裏的雞,回答:“他們說上仙平時克制嚴謹,不近女色,從來清心寡欲。”

小紅哎了一聲,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這不是鬼話。上仙過去的確裝得很好。他這樣的人物在話本子裏,就是專門用來被人拿下的,圓圓,真的,你是狐狸精,在這方面,你天生具有提升自我的潛力。”

狸圓圓不說話了。

她揉着自己的腰,搖頭如鼓:“提升不了,我現在還感覺下面漏着風,我覺得我明天可能就要死掉。”

小紅聽她說得慘烈,只覺頭皮發麻,她見狸圓圓眼角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粒硃砂色淺痣,勾人得很,靠過去,想要更加看清一些,沒想忽然聞見一股仙君的檀香味,臉上一紅,就趕緊又坐了回去,“你現在真的變成仙君的劍鞘啦,身上全都是仙君的味道。”

狸圓圓打了一個嗝,她覺得小紅要是去寫羞人的情話本子,一定比現在當個廚子更有出息,她舉起胳膊,把衣袖放在鼻尖聞了聞,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便鼓了鼓嘴巴,躺在床上哀嘆一聲:“我不要做人了。”

於是,這一天之後,狸圓圓果然開了竅,她不光開竅,還無師自通地找到了一條捷徑。

平日裏,不想練劍了,她撒嬌;不想下山了,她撒嬌;不想修鍊了,她還撒嬌。

清和上仙似乎也很縱容她這樣的嬌氣,兩人有時荒唐得厲害,待在房內廝磨,一待就是一整天。

可其他人受不了。

作為從三勿殿中出來的小仙童,玉姝尤其如此。

她年歲不大,卻極其注重禮制規矩,每每看見狸圓圓那張愈發妖異的臉蛋,還有兩人房間裏濃烈的情/欲味道,只覺額上青筋忍不住地跳,偏偏清和上仙是她心中如父如兄般人物,於是一邊裝作視而不見,一邊在心中大念道法經文,大半年的功夫,個頭就被憋得往上蹦了大半截。

崇明上仙過來清兮山拜訪的時候,清和上仙已有許久未曾與他見面。

崇明上仙從玉姝那裏得知了老友近日的狀態,他快步走到清和上仙的內室外,聽見裏面不斷傳出來的靡靡之音,過去浪蕩不羈的酒肉老和尚,一時也不禁紅了一張老臉,推門進去,看見幾根來不及收回去的狐狸尾巴。

崇明上仙眯着眼睛,臉上神色驟然冷了下來,他的目光在狸圓圓眼角的幾顆硃砂痣上掃過,將老友拉出房間,一甩手中的佛珠,突然發難,往他的劍上打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清和上仙將忘塵立於胸前,收起衣服的領口,遮蓋住胸前幾道傷痕,淡色回答:“我知。”

崇明上仙被他這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氣得兩眼昏黑,掌風打碎旁邊一方巨石,“不,你不知道。倘若那是一隻普通狐狸,我不會管你,但是清和,那明明、那明明是一隻赤砂九尾…”

清和上仙掌風甩回去,忘塵出鞘,周身氣息也變得凜冽起來:“她選擇不了出身,也從未作惡。”

“沒有人在意這些,她生來註定有罪!”

說完,他見清和上仙劍光一閃,竟真跟自己動起手來,一時氣急,便乾脆迎了上去。

兩人你來我回好一陣擊打,直到身側巨石高樹皆遭了殃,他們才收手作罷,各自靠在一邊,低聲喘氣。

崇明上仙比清和上仙飛升要早上許多,如今算來已有千歲,平日裏一向自持長輩,看着清和上仙略微散開的髮髻,雙手緊握,一時閉上眼睛,重重嘆起氣來:“她現在生了幾尾。”

清和上仙將忘塵收回掌中,目光低垂,沉默一晌之後,如實回答:“五尾。”

崇明上仙額上青筋越發鼓了起來,他將手裏的佛珠撥得噼里啪啦響,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短短這些時日,你竟然…你竟然讓她生出五尾,難不成你們平日裏是…日日糾纏在一起!”

赤砂九尾狐精的先祖原是天上九尾狐仙族。

九尾狐乃王母身旁一座福獸,身份尊貴,視為祥瑞。

可偏偏後來,族中么女瓊玉與寧華帝君生了兒女私情,耽溺其中,求而不得,自甘墮落離開天界,臨死前生下一兒一女滯留凡間,兩隻幼狐生而無父無母,又回不了天界,化形之後,便與凡人交/合,后逐漸失去本性,為害世間,一代一代子嗣繁衍下來,便有了這赤砂九尾狐精。

赤砂九尾狐精本源自天上,可它又偏偏誕於凡間,本身是男女情/欲催生的玩意,數量稀少,極難化形,一旦化形,便會放縱非常,每生一根尾都需汲取大量元靈,他們不像普通精怪,可以依靠天地靈氣進行修鍊,他們似乎生來就代表了慾望中的惡,禍及那些凡人童男童女,手段殘忍,為人不齒,幾千年下來,不僅被天上九尾狐仙族唾棄,亦被普通仙界視作邪祟之物,見而殺之。

崇明上仙看着自家老友清俊的側臉,走到他的身側,開口問到:“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清和上仙閉上眼睛,低聲答道:“在我第一次迫她交好之後。”

崇明上仙睜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好友,一時險些認不出他來,“你你你…竟然是你強迫的她…過去我們斬殺那蓮雲二聖,長生殿紫蛛,你都絲毫不為所動,怎麼到了這隻剛剛化形的赤砂九尾,你就…你就…”

清和上仙回答不上來。

事實上,如果他可以控制自己,他也希望自己的小狐狸永遠都是那隻化不了形,懵懂無知的小狐狸。

但她不是。

而他,也終究沒能控制自己。

所以他說:“是我的錯。”

崇明上仙得到清和上仙這樣一句話,只覺頭疼無比,一捶胳膊,只能自暴自棄地寬慰起來:“她既是一隻赤砂九尾,總有一日要化形,與其讓她禍害凡間,你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只不過,你們以後,準備如何打算。”

清和上仙輕撫手中的忘塵,目光低垂,“不如何,不打算。”

崇明上仙看着他手中忘塵散發出的幽蘭光芒,心中唏噓,思考一瞬,便開口說到:“不如,你予她子嗣吧。”

清和轉過頭來。

崇明上仙於是重新擺出了那一副得道高僧的架勢,繼續告訴他:“倘若是普通精怪,你養在身邊倒也罷了。可她不是,沒有赤砂九尾能在天庭的眼皮子底下活下來。你若真惦念她的恩情,捨不得,就給她留下一個子嗣,倘若那孩子有幸能是個普通的,她便不算白來這世間一遭,你也能留個念想。”

清和握緊手裏的忘塵,搖頭,神情冷漠而固執:“我要的是她,不需要什麼別的念想。”

崇明聽見老友的話,閉眼撥弄了好一陣佛珠,只覺越發頭疼起來:“你這…你這對她…又哪裏是什麼報恩。”

清和低頭看着,不再說話了。

崇明上仙離開時,狸圓圓還趴在門框邊上,眼睛濕噠噠地望着去而復返的清和上仙。

清和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裏,問她:“偷聽我們說話了?”

狸圓圓搖了搖腦袋,將頭埋在清和上仙的懷中不願回答。

她這一陣過得醉生夢死。

其實,自從生出第三條尾巴之後,她便已經漸漸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她開始越來越沉溺於男女之事,越來越懂得從中獲取樂趣,也越來越能夠感覺到凝光珠對於自己的影響。

這不是一隻靈丘山小狐狸應該有的狀態。

只是每每當她感到茫然害怕之時,清和都會將她抱在懷中,用一段讓人意亂情迷的纏綿,讓她生生忽略掉那些心中徒然升起的不安。

所以此時狸圓圓低着腦袋不說話。

清和便解開自己的外袍,將她包裹進自己的懷抱里,一邊親吻她繚繞着情/欲的身體,一邊告訴她:“別怕,有我。”

兩人一夜荒唐,第二天起來,清兮山竟然下了一宿的雪。

清兮山難得下雪。

狸圓圓來到這裏近兩年,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白茫茫的一片雪色。

狸圓圓跟着清和上仙出了府,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

她望着清和站在陡峭山崖之間的模樣,筆挺的背影蕭瑟而孤寂,他白色的衣衫像是融在了這天地遼闊的雪色中,遠眺過去,全是他遙無盡頭、永世不滅的歲月。

狸圓圓有那麼一瞬間的難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難過,她向來不在意這些,所以,她變成狐狸一蹦一蹦地跳到清和懷中,卷着尾巴來回蹭了蹭,然後重新落回地面,變成人伸出手來,對着他笑,臉上兩個淺淺的酒窩像是能裝下一泓明月,甘甜,清澈,惹人惦念。

清和上仙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下走,他帶着自己心愛的小狐狸,走在這一條被雪覆蓋住的天梯上,茫茫天地之間,彷彿只有他們兩人,只有他們踩在雪上軟綿的聲音。

他看着眼前一望無際的長路,告訴身邊的小狐狸:“這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是我兒時去見師傅走過的路。我那時年少離家,獨自地來,獨自地去,從不覺得孤獨。後來我得以飛升,選了這裏作為府邸,依然孤身一人,依然獨自走完了這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我那時也不覺得孤獨。只是現在因為有了你,每每下山,再獨自一人行走在這懸崖峭壁之間,便總會覺得有一些孤獨。”

狸圓圓被清和上仙握住的手掌微微發燙,她揚起臉來,眼神帶着些許茫然,她說:“仙君,我不懂。”

清河上仙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輕聲回答:“你無需懂。”

狸圓圓覺得自己被當成了一個孩子,有些不高興,她被風吹得通紅的小臉漸漸皺了皺,蹲在地上,開始撒起嬌來,“我累了,走不動了。”

清和上仙於是停下腳步,他轉身在她面前蹲下,拍拍自己的後背,低聲說到:“上來。”

狸圓圓有些意外,她慢慢地靠上去,伸手摟住自家仙君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耳側,聞着他身上檀香的味道,輕聲笑話起來:“族長說,只有娶媳婦兒才是這樣背的。”

清和上仙低頭走着,嘴唇抿成一條線,沒有說話,直到後背上的小狐狸昏昏欲睡,開始打起了盹,他才踩着腳下這茫茫一片白雪,對着眼前的雲霧,開口答了一聲好。

狸圓圓不知有沒有聽見他一聲好,她將側臉靠在清和上仙的後背上蹭了一蹭,笑着喊他,帶了點兒繾綣的綿軟,“仙君。”

清和“嗯”了一聲,他將自己來時的腳印藏在沒有退路的雪色里,兩人的髮絲纏繞在一塊兒,眉目如畫,他靠過去,挨着自己的小狐狸,親吻她柔軟的嘴角,輕聲告訴她:“乖,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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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應該是最後一章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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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已經三天沒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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