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柔雪不太冷

第八章柔雪不太冷

沈家村在過去是一個小山村,只有一百二十八口人,有一百二十七口現在已經不在了,他們全住進了沈王府的祠堂里。

據傳當年有個六目奇人路過沈家村討了一碗水喝,給他送水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時才十五歲的沈老王爺沈尚毅。那人喝完水后,說沈尚毅該離開村子,向西行三千里,可遇功成名就的機會。

那年,沈尚毅遇到了還不是太子的盛邦皇帝。

十五年後,戰爭還在繼續,沈尚毅被封為劉楚王朝史上最年輕的四征將軍之一,乃征東將軍。

征東之時,沈尚毅有意回故土一看,卻只看到一片焦土廢墟。那年沈尚毅不要俘虜,修羅將軍之名就此得來,也為現在的偌大劉楚疆土打下了最堅實的基礎。

又是近十年征戰後,君王事了卻,論功封侯,沈尚毅滅國有八,功高居首,成了劉楚王朝史上的第二個異姓王,封土西涼,可惜異地為王不足兩年,便被召回齊天城。

而沈平安也因為沈尚毅的功勞,從小到大遭遇大小二十九次刺殺,擺明了要絕了沈家的后。

這二十九次刺殺可查明的有二十五次來至八國餘孽,還有四次就怎麼也查不到了,簡直就是無跡可尋,行刺的人一擊不成就撤,不像八國餘孽那樣不死不休,且本事不低,就連那位能削仙人頭顱的武夫都沒有任何辦法。

所以沈平安從不敢在外過夜,就連小憩都少有得很。

而現在,沈平安無憂無慮的在飄雪的榻上睡著了,鼾聲輕微,睡得非常熟啊。

飄雪見此,琴聲開始有點亂,不過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她漸漸停下琴聲,然後慢慢走向沈平安。

十餘步后,她就站在了沈平安邊上,看着那張安詳的臉,飄雪心中很亂,眼中儘是掙扎神色。

雖在掙扎,她還是從袖中抽出了匕首,卻遲遲刺不下去,沈平安的笑臉和澈亮的眸子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忽然,沈平安眉頭微皺,臉上不再安詳,飄雪伸出左手輕輕撫平他的眉頭,不管沈平安能否聽到,她愛憐地輕撫着他俊美的臉龐,凄楚而溫柔地說道:“又做惡夢了嗎?沈公子,我們都活的好累,好累,為什麼我們不能為自己活一次?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姓沈?為什麼是你?”

一旁趴在地上的地包天低嗚着,它不明白主人為何清淚長流,它不明白為什麼那柄閃寒光的東西會對準那個總是給它帶肉包子的好朋友,總之,它很不安。

窗外一陣風颳起,將書案上那幅沈平安救美圖吹起,畫卷翻了兩個跟頭后落在飄雪腳下,飄雪低頭一看,那一日的畫面又被勾起。

平日裏沈平安雖對與城裏的公子勢不兩立,但是不會輕易得罪秦溫那樣有個老爹當丞相的公子哥,相反平日裏兩人的關係還很不錯,屬於那種可以一起大醉方休的交情。

不過那日,安公子卻為了她狠狠地抽了當朝宰相獨子的耳光。

那日,齊天城最大也是最好的青樓忘鄉居里,安公子坐在椅子上一邊搖着扇子,一邊吃着葡萄,看着不遠處被隨從護在身後早已是鼻青臉腫的公子哥,以審問的語氣說道:“秦溫啊秦溫,你說你是不是自找不痛快?怎麼?不服?行啊,別說本公子仗着人多欺負你,來來,本公子給你一個機會,現在我們單挑,你要是贏了,今天這件事本公子就不計較了。”

說著,安公子就隨手把價值不菲的扇子扔給自己的家僕,一邊站起來向前走兩步,一邊挽袖道:“別躲着啊,出來出來,我前些日子聽說你爹給你請了個什麼仙長教你法術,今天就讓我見識見識。”

說到這裏,秦溫就更生氣,自己老爹請了一個名頭頗大的道門高人,自己想學些抬手就能馭火引水的法術,那位道人卻說什麼自己根基不夠之類的,教了法決只會引火焚身,讓自己先學練氣。

在家憋了一段時間后也沒感覺到什麼氣,心情非常不好的秦溫就帶着隨從來忘鄉居找些快活,到了后就指名點人,要風花雪月四大花魁中唯一的清倌兒,飄雪姑娘。

隨後秦溫不知是不是慾火上腦了,聽了一會兒琴藝后就要上演霸王硬上弓,然後突然門就被踹開了,跟着安公子就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呵呵地笑道:“我說是誰那麼大的膽子敢跟本公子搶飄雪,原來是秦少爺啊。”

秦溫放開已經被自己壓在身下衣衫破爛的飄雪,稍微整理了下衣衫,笑道:“哈哈,不知安公子喜歡飄雪姑娘,還請勿怪秦溫無禮,正所謂不知者無罪,安公子,你說是不是?來人啊,拿兩千兩銀票給飄雪姑娘壓壓驚。”

“哈哈,秦少爺好大的手筆。”沈平安甩開手上的摺扇,摺扇上的百花隨着摺扇的舞動也彷彿隨風搖擺,這百花是當初沈平安花了足足三萬兩讓齊天城第一畫師唐老探花畫的,要知道,當初唐老探花已經多年不作畫,意氣風高的連皇帝請他去畫一副畫都不去,但是偏偏不知怎麼就和沈平安結成忘年之交,破例動筆在沈平安的扇子上作畫,一面畫百花齊放,一面書寧靜致遠,收筆后沈平安馬上就奉上三萬兩銀票,說是買酒錢,唐老探花也不推卻,收入懷中。

通過扇子上的四個字,唐老探花明顯是想告訴整個齊天城,自己是多麼看好沈平安,不過很多人怎麼看,都說唐老探花人老眼花了啊。

秦溫的眼睛在扇子上駐留了一會兒,據說那把扇子有人曾花五十萬兩買,可惜安公子不賣,也正是因為這把扇子在手,沈平安更有了被稱為齊天城第一公子哥的資本。心道想辦法也讓唐老探花畫一幅后,秦溫抱拳施禮笑道:“安公子見笑了,秦溫還有他事,就不打擾安公子雅興了,改日再與安公子舉杯問月。”

“等等,我讓你走了嗎?”秦溫才舉步,沈平安就笑容不變的出聲阻攔劉溫地離開,他伸出左手拿過飄雪手裏的銀票,捏成一團直接扔在秦溫腳下,笑道:“來人啊,取四千兩銀票來,秦少爺的醫藥費。”

說完就牽着飄雪的手向外面走去。

片刻后,秦溫鼻青臉腫地走下樓,卻又被坐在樓下大廳的沈平安攔住去路,也就發生了方才的交談。

秦溫現在滿臉怒容,早就知道沈平安喜歡掃他人顏面,不過受辱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公子哥或者周邊一些小國被“請來”齊天城住的諸侯子女,卻不知怎麼今天敢掃到他頭上來了,他是當朝宰相的兒子啊。

“沈平安!你竟然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與我翻臉!很好,我記下了!”秦溫惡狠狠地說道。

沈平安哈哈一笑,負手而立,譏諷道:“打你我怕髒了手了,龍駒。”

“在!”一個身高超過一丈的魁梧絡腮鬍大漢走了出來,可惜身如鬥牛盛氣凌人的他,眼神卻如一灘死水,毫無光澤可見。

秦溫見此腦中轟然炸響,顫聲道:“神奴!沈平安,你敢在齊天城對我動用神奴!”

沈平安又哈哈一笑,輕蔑道:“不錯,龍駒就是陛下賜給我的神奴,我聽說秦老頭子也有神奴,不如你叫出來比試一下,看是先帝賜我的神奴厲害,還是你家的神奴厲害。”

每說陛下二字,沈平安就會加重語氣,赤裸裸的要借皇家的手打人臉。

秦溫的臉色頓時成了豬肝色,這時,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

“安公子,你也鬧的差不多了吧?大家都在齊天城走動,抬頭不見低頭見,平時打打鬧鬧就算了,沒必要把神奴叫出來下死手吧?秦少爺,你看此事就這樣過了,如何?”

眾人抬頭一看,二樓一個一身大紅色衣衫的貴婦人佇立在過道上。

沈平安哈哈一笑,轉身向樓上走去:“既然柳三姨都說話了,我怎麼也要給柳三姨面子啊,秦溫,以後別讓我看到你在忘鄉居!沈義,你去買些壓驚的補品來,我先去看看飄雪。”

秦溫咬着牙齒轉身就向門外走去,此時耳朵卻傳進一個聲音,這個家裏的那位道人說過,是傳音入耳!

“秦少爺后還是少來忘鄉居吧,秦丞相現在可不會為你了和老王爺對着干。”

秦溫腳步一停,轉頭一看,柳三姨的人早已不在了,他冷哼一聲,帶着隨從離開了。

略曉齊天城水有多深的飄雪將一切都看在眼裏,身為一名青樓女子,即便她是清倌兒,可是終究逃不開“青樓”兩個沉重如山的字。

而現在,她卻要將為他飛揚跋扈的男人殺死!

心中一橫,她手中的匕首刺向了沈平安的胸口。

地包天這時也大叫一聲,彷彿是要讓飄雪住手!

她手明顯抖了一下,不過刺下去地匕首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她閉上眼睛不忍看沈平安的胸口湧出鮮血,更不忍看到沈平安睜開眼睛痛苦而不解地看着她。

鏗鏘一聲。

匕首從中而斷,匕刃與匕尾更是飛向床榻的另外一邊,飄雪感覺右手劇痛,她睜開眼睛,恍如隔世。

她也看到了沈平安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不解中夾雜着痛苦,沒過一會兒就全換成了冷漠。

飄雪慘淡一笑,沒去看是誰救了沈平安,她只知道屋中多了一人。

沈平安走下床榻,彎腰拾起畫卷看了又看,他走向窗戶,苦笑道:“因為我害你家破人亡,害你流落青樓?”

飄雪直起腰,緩緩轉過身,淚流滿面凄楚道:“我姓趙,趙齊王朝的那個趙。”

沈平安彷彿早就知道,一點也不吃驚,片刻后問道:“為何當年還要救我?”

“當時我不知道你是沈平安,不知道你是沈尚毅那屠夫的孫子!”

沈平安拳頭緊握,手中的畫卷的一部分被他捏得皺褶無比。

此時,飄雪才看到屋裏多出的那個人,是個女人,一個帶着面紗的紫衣女人,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面紗下的朦朧讓飄雪都不禁感嘆世上還有如此漂亮的女子。

她面帶紫紗,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秀髮如瀑,冰肌玉骨,身姿綽約。

飄雪看了一眼低嗚着的小黑狗后緩緩閉上眼睛,笑道:“殺了我吧,既然殺不了你,我也不想活在世上,小泥鰍,就交給你了。”

沈平安拳頭鬆開,手中地畫卷掉落在地上,他慢慢轉過身,看着閉上眼視死如歸的飄雪,眼中陰晴不定。

稍許,沈平安輕聲說道:“月姐姐,讓她昏過去吧。”

話音剛落,紫衣女子隔空信手一揮,飄雪便軟綿綿地倒在地上,隨之紫衣女子也憑空消失。

沈平安步履沉重地走到飄雪身邊蹲下,看着臉上依然有淚痕的飄雪,他再次苦笑,道:“傻女人,我身邊要是沒有什麼人,就靠一個明處的護衛,早就死了不下百次了,你要殺我,我卻不想殺你,呵呵,想不到第三十次行刺地人居然是你,想不到你還是出手了,我還以為……”

這一日,齊天城傳開另外一個消息。

與忘鄉居四大花魁里的清倌兒相敬如賓的安公子終於露出了真面,終於把飄雪姑娘吃了,並且忘鄉居四大花魁變成了三大花魁,飄雪姑娘被安公子帶回了沈王府。

而宮中,明珠公主高調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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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相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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