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改變
高三開學后,我成了全校師生眼中的另一個人,既不是入學之初性格開朗的學霸,也不是逆反時期性格乖戾的情種,我變得沉穩寡言,神色凝重,每天在教室、寢室和食堂三點一線中穿梭,雖然沒有達到一心只讀聖賢書,但卻完全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
因為我真的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聽聞其他的事情,我得抓緊時間把成績趕上來以確保第一年應屆完成高考升學,然後儘早畢業,我得全身心履行我作為姑爺子的職責。
那個時候,我已經成了高家事實上的姑爺子,一個暑假裏,我與高江江有過兩次事實行為,這種行為我認為我岳母當年是有所察覺的,但是她並沒有聲張出來,一方面是因為她當時處在低靡消沉的狀態里無暇顧及,另一方面,或許她為了保全女兒的名聲。
那一年我十八歲。如果人生需要成人禮的話,那麼我送給自己的是一份責任,對高家的責任。
我把自己與整個高家捆綁到了一起,不單單是高江江。以我當時的想法,這是我該有的擔當。
對於我的改變,最高興的莫過於我的班主任孫老師,這個曾經因為我在金貝轉學之後拉上其他三個同學一起剃了光頭而在講台上一邊痛哭一邊往我們四個臉上狂扇耳光的女老師,這時候拿出了慈母般的耐心和小心,全力扶持我追趕成績。
也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八十年代最後那個年頭的七月7、8、9三天,驕陽似火,讓人煩躁,但我依然懷着穩操勝券的信心,完成了高考。
那三天我和高江江以及黃春梅三個人,由黃春梅的父親全程陪考,中午又安排我們三個一起吃飯店。
黃春梅父親那個時候已經開了私家診所,他年輕時是煤礦醫院下轄衛生所的大夫,八十年代初期開始就辭職自己開了私家診所,幾年之後水平越來越高,膽子越來越大,診療項目已經擴大到內科、外科、牙科、骨科、皮膚科等等涵蓋當地居民所能患得的所有疾病的科目,採用中西醫雙管齊下的方式,倒也醫好了很多疑難雜症,在方圓幾十里積累了一定的聲望,也積累了不少錢財。在他家的獨女黃春梅高考這件大事上,他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求了別人單位的公車,每天早上捎帶上我和高江江,載着他和黃春梅一共四個人風風光光地抵達考點,我們進去考場后,他就在校外的樹蔭下等候,完全甘願放棄診所里的一切事務。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黃春梅的父親,這個我們從小就害怕的男人,在我大學第一個學期期間,被陳輝的父親用煤礦**炸死了,起因是他和陳輝的母親由年輕時候的地下情開始轉為肆無忌憚地公開姘居。陳輝父親忍無可忍,終於有一天晚上在酒後壯膽之下,背着**到他的診所里引爆了,他和陳輝母親當場殞命,陳輝父親也把自己送上了不歸路。隨後黃春梅終止了高中復讀,回家接管了父親的診所,但終歸因為發生過血案,支撐不久便因為病患客源中斷而關閉,她和母親帶着巨大的傷痛和不菲的家財搬離了礦區。而陳輝則帶着他的弟弟妹妹共同承擔著來自生活、輿論以及失去雙親痛苦的多方壓力,艱難地繼續在我們的**同里生存着,直至終生陳輝都背負着恥辱、悲傷、怨恨、歉疚等等諸多無以言述的矛盾枷鎖,無法從這種沉重的陰影里解脫出來。
四年以後我和高江江在各自的大學裏畢業分配回到家鄉后,無論見到黃春梅還是陳輝,不管我們如何自覺迴避這個事情,都依然能感受到他們各自內心的壓力和強顏歡笑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