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 56 章

……什麼玩意?

聞朝滿頭霧水,心說這到底是怎麼樣一種劇情發展,他千躲萬躲,居然還是躲不過要成為魔尊?

但是這成為魔尊的方式,未免過於奇特。

他把玄境的笛子和信放回儲物戒,問道:“他們還說什麼別的了?”

那弟子想了想:“別的……別的沒說什麼,就說要迎走魔尊,還說希望可以和平解決,因為魔界不想和我們扶雲派宣戰,千年前青崖仙尊曾與魔界立下過約定,兩邊互不相犯,只要我們交出魔尊,他們就立刻走人。”

“居然還記着那個約定嗎,”晏臨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手指輕輕敲在輪椅扶手上,“魔族尚記得與本座的約定,那些受扶雲派庇蔭的仙門,卻只想着來找本座的麻煩。本座自詡待他們不薄,什麼時候魔界來犯,什麼時候妖族入侵,也從未讓他們出過力。”

他倚在輪椅里,忽然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雖然在秘境裏動用法術時就已經料到了這個結局,可當它真實發生,依然讓人難以接受。

聞朝聽出他語氣里的倦意,內心猛地竄起一股火。

他知道凌絕閣為什麼要帶頭來找麻煩——如果說扶雲派是仙門第一大派,那麼凌絕閣就是第二,幾千年來永遠被扶雲派壓着一頭,自然是不甘心的。

青崖仙尊進了太虛秘境這件事,可能是為數不多的能夠黑他一番的理由,只要反對他的聲音足夠多,真能將他趕下神壇也說不定。

就算趕不動,也能以此為由敲扶雲派一筆,趁機索要一點資源。

晏臨又問:“凌絕閣的那些東西,可有提到風鳴的事?”

“當然有啊!”弟子說著激動起來,“他們看到魔族在這裏,自然更有話說,說我們扶雲派和魔族沆瀣一氣,掌門首徒就是個魔修!弟子當真不懂,風鳴師兄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慎走火入魔,就應該被天誅地滅嗎?”

“不過是借口罷了,”晏臨冷笑,“弱者總喜歡為自己尋找借口,錯的永遠是這個世界,而不是他們。”

他說著看向聞朝,眼裏似有某種非常複雜的情緒,忽然他按住對方肩膀迫使他低頭,輕聲道:“為師這次可能護不住你了,眼下你待在扶雲派,可能還不如待在魔界安全,只要你是魔修,魔族就不會對你抱有敵意。”

聞朝立刻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不由睜大雙眼:“師尊……!”

“去吧,”晏臨已經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忽然之間,他心裏好像放下了什麼,這讓他失去了一些東西,又得到了一些東西,“去你……該去的地方。”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結局。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選擇放手,也從未想過他做出這個決定竟是這樣快,快到沒有任何猶豫。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心底的那座牢籠悄悄地敞開了門,放外面的光進來,放裏面的人出去。

他或許還沒有一個鬼修看得通透,喜歡一朵花,便讓它隨心所欲地開放,喜歡一隻鳥,就放它展翅高飛,而不是用鳥籠將他囚禁起來,只為自己一個人歌唱。

他沖對方笑了一下,那笑容非常疲憊,卻又非常輕鬆。他緩緩地移開了視線,輕輕地說:“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為師……也要去做為師的事。”

他說完,目光陡然冷了下來,那眼神中帶着毫無保留的殺意,像是最鋒利的劍刃,泛着森然的冷光。

照影劍憑空出現在他掌心,他撐着輪椅扶手站起身來,身形一閃,向著下山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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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扶雲派很熱鬧。

或許扶雲派建派至今,都沒有熱鬧到過這種程度。

山腳下是涇渭分明的兩撥人,一撥作修士打扮,個個仙風道骨,衣袂翩然。

另一波則胡來多了——這群傢伙一個比一個長得隨心所欲,有的眼睛和嘴長反了位置,有的把自己的腦袋提在手中當球拋,有的拖着長長的骨尾,卻是從前面長出來的,還有的橫豎左右都不對稱,怎麼看也不像是個人。

偏偏他們還無比興奮,正在手舞足蹈,吹着各種造型奇怪的號角。他們前面的空地上停着一頂大紅色的轎子,很像人間迎親時用的那種玩意,轎子頂上懶懶地卧着一個雌雄莫辨的美人,只睜着一隻眼,眼中是紫色的豎瞳。

他懶洋洋地開了口,纖細的手腕彷彿沒骨頭一般,聲音也像繚繞的煙霧般緩慢而輕柔:“都說了讓你們變得正常一點,不要嚇到我們尊主,長得這麼丑,怎麼配待在尊主身邊呢。”

旁邊敲鑼的魔停下動作:“那左護法,您說應該變成什麼樣子?”

“就照着他們那樣變,”美人指了指那群前來找茬的仙人們,“尊主在仙門多年,自然更習慣他們的長相。”

敲鑼的魔探着有三隻眼睛的腦袋看了看,嫌棄道:“太丑了吧,尊主肯定不喜歡這樣的。”

他的聲音不算小,這句“太丑了”準確地刮進仙人們耳中,引來數道怒視。

美人輕輕地嘆了口氣:“丑是丑了點,但至少不嚇人——不如,你們變成他的樣子。”

他手指一點,落在扶雲派弟子之中,嚷得最凶的那個紫衣青年身上。

“你們這群垃圾,偽君子,不要臉!”承衍氣得滿臉通紅,“我們扶雲派怎麼對不起你們,我們掌門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個天劍門還不夠,你們凌絕閣也要湊熱鬧!”

“閉嘴。”青蟄一把將他按到身後,直勾勾地看着為首的凌絕閣長老,身後背着的大刀刀身細微震顫,是他努力剋制殺意的表現。

他聲音冷硬如鐵:“諸位請回吧,各位都是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物,聚在一起來我們扶雲派鬧事,未免太過丟人。”

“青蟄仙尊此言差矣,”凌絕閣長老外表看上去是個四十歲的中年人,生得五官端正,自帶剛正之氣,“我等來為小輩討還公道,青崖仙尊進入太虛秘境,破壞秘境平衡,扶雲派不打算對此時做出解釋嗎?”

“解釋就是他娘的沒有解……”

“師兄。”青梧一把拉住他想要摸刀的手,衝著他搖了搖頭。

“本大爺撕爛你們!”孟在淵突然從高高的山頭跳下來,一頭撲進人群,“真以為自己長了張嘴就是個人了!”

趁着這混亂的當口,青蟄把青梧拽到一邊,焦急地詢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二弟真的進太虛秘境了?”

他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突然聽到有人來鬧事就急急忙忙趕來了,根本來不及了解其中內情。

青梧點點頭。

“他真去了?”青蟄滿臉不可思議,“他幹什麼,他圖什麼?”

“他放心不下他徒弟,所以跟進去看看,”青梧嘆氣,“實際上他進去以後什麼都沒做,除了最後救霽嵐時動用法術而被發現身份,一路上都只默默跟着,沒能給他們提供任何幫助——這是風樞跟我說的,我又去問了同去的其他弟子,得到的也是同樣的答案。”

“什麼都沒做,那我們還怕什麼?”青蟄就要拔刀,“這群信口開河的東西,我砍不死他們!”

“師兄,現在不是你砍死他們就能解決問題的時候,”青梧制止住他,“他們一面之詞,我們不信,同樣我們一面之詞,他們也不信,你這個時候把他們都砍死,只能說明我們心虛。”

“……那你說怎麼辦!”

“等二哥來吧,這件事,只有他自己能處理。”

孟在淵和仙人們打得不可開交,魔族在一邊看熱鬧——這種仙門大派互相之間的爭鬥千年難遇,鎮派靈獸第一個衝出來廝殺就更少見了,更何況這隻靈獸還是妖界少主。

魔族們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在旁邊敲鑼打鼓,喝彩連連:“好!咬他!撓他!漂亮!”

孟在淵一妖能抵千軍萬馬,不過這一次來的是各大門派的長老,實力也不容小覷,即便有體型壓制,他還是漸漸地落了下風。

空氣中有血腥味瀰漫開來,魔族們更加興奮了,三隻眼的魔舔舔嘴角:“左護法,我們能參戰嗎?”

紫瞳美人張開嘴,嘴裏是一條分叉的蛇信,他懶懶道:“算了吧,今天是迎接尊主的重要日子,我們要和平,爭取給尊主留下好印象。”

孟在淵受了傷,黑色的皮毛上淌落下來鮮紅的血,他吃痛地咆哮一聲,迫不得已跳出戰局,金色的眼瞳寫滿了憤怒。

忽然,他腦中響起一道聲音:“退開吧,辛苦你了。”

孟在淵扭頭看去,只見遠遠地從通天梯上下來兩個人——這一次晏臨沒再用法術強撐,他扶着徒弟的肩膀,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他步伐很慢,神色卻異常鎮定,照影劍被他提在手中,黑色的劍身覆滿了白霜。

他的聲音隨寒氣一同傳來:“凌絕閣挑頭,攜諸多門派來扶雲峰興師問罪,我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晏青崖!”不知是哪個門派的長老衝到跟前,“你們扶雲派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上次包庇了一個魔修,這次又掌門帶頭公然破壞秘境規則,仗着自己是仙門第一大派,就胡作非為嗎!”

“誰告訴你我是扶雲派掌門?”晏臨冷冷地掃他一眼,“早在進入秘境前,掌門之位就已不在我手上了,我不過是一暫住在扶雲派的閑人,進入秘境是我個人行為,與扶雲派無關——你找錯問罪對象了。”

他這話一出口,不光對方驚訝,連扶雲派自己的弟子們也呆住了。

那位長老頓時變了臉色:“這個時候說你不是扶雲派掌門,誰知道你是真的卸任了掌門之位還是信口開河!”

晏臨並未搭腔,只往青蟄的方向看了一眼。

青蟄聽到他說不是掌門時,就已經料到他想做什麼了,縱然並不願意,這種時候也只能選擇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他從腰間取下一枚佩印,舉在半空:“看好了,這是我扶雲派的掌門印,歷次掌門之位的交接時間都刻在此印上,諸位若是不信……不妨上來看個清楚!”

他音量陡然抬高,聲音像一座用力撞響的金鐘,敲得所有人腦子裏嗡嗡作響。

在場並無一人敢上前——掌門印這種東西屬於最高品階的法寶,能夠自主記錄時間,是不可能造假的。

長老們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了。

“青崖仙尊果真心思縝密,”凌絕閣長老道,“擅入秘境還提前為自己找好了退路,據我所知,扶雲派五百年才進行一次掌門交接,現在還完全不到時候呢。為了幫弟子們奪得寶藏,青崖仙尊真是肯下血本。”

“扶雲派何時交接掌門,什麼時候輪到你來過問?”晏臨一下子閃到他跟前,濃郁的寒氣瞬間讓方圓十里的溫度都冷卻下來,“如果我說,我在秘境裏並未給任何人提供任何幫助,你相信嗎?”

他不等對方答,又自顧自地接了下去:“你不相信。因為在太虛秘境開啟之前,你們就已經商量好了,從仙門榜第二到第十二,所有門派聯合起來打壓扶雲派弟子,可你們萬萬沒想到,在這樣的聯手之下,還是被扶雲派搶走了最後的寶藏——你們當然不能接受了,十一門派聯手都打不過扶雲派,傳出去太過丟人,所以你們必須為自己尋找一個借口,那就是我進了秘境,一定是我在幫助扶雲派,才導致你們失利。”

“你……你這是血口噴人!”

“具體有沒有血口噴人,所有人有目共睹,五百年前你們就是這麼做的,而今不過故技重施——上一次太虛秘境,扶雲派弟子慘遭針對,險些丟了性命的事,諸位……該不會已經忘了吧?”

他的聲音像被冷氣凝結的劍刃一樣冷,漆黑的眼中沒有半分感情:“若說興師問罪,扶雲派才是最有資格的,但扶雲派不會做那種自降身價的事,否則的話,不是與正在無理取鬧的諸位無異了嗎?”

他說著手腕微微翻轉,唇邊揚起了鋒利的弧度:“但我就不同了,自今日起,我晏青崖自願退出扶雲派,與扶雲派再無半分瓜葛,我做出的任何行為與扶雲派無關,你們提到的魔修也同樣退出,若諸位再來找扶雲派的麻煩,我便默認為你們在向我宣戰!”

隨着他的話音,無數道劍氣在同一時間爆發開來,各門派長老們根本來不及防備,只覺頸間一涼——所有人都被劍氣劃開一道細細的血口,這劍氣拿捏得恰到好處,若是再深一分,就要將人的喉管割開,鮮血噴濺。

他們臉色變得慘白,捂住脖子,齊齊後退了一步。

“希望諸位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晏臨手裏的劍像是從未動過,連一絲血也沒沾上,“我若想殺你們,也不過需要一劍,我不殺你們,是給你們面子。”

他重新看向凌絕閣長老:“我晏青崖現在雖已是一屆閑人,可再怎麼說也是當過掌門的,記得下次找個同樣當過掌門的東西來會我,就憑你……還不夠格。”

晏臨一劍刺出,不費吹灰之力地破開了對方的仙體,分毫不差地刺入心臟,直接將對方捅了個對穿。

隨即他手腕一擰,鋒利的劍刃向下斜劈,直從對方肋下掃了出來,幾乎將他整個人斬成兩半:“把這傷帶回去給你們掌門看,我等着你們的戰書。”

對方疼得大叫起來,雖然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元神不碎就不會死,但仙體被破,心臟被攪碎,依然是難忍的重傷,可能需要一年半載才能徹底痊癒。

晏臨冷冷地掃向他們,照影劍血不沾刃,剛才掛到的血已悉數順着劍尖滴落。

仙人們面色鐵青,一時無人敢上前。

凌絕閣長老已是化神大能,可在煉虛境的晏青崖面前也不過切豆腐一般輕鬆。

三界修好不易,扶雲派維護修真界和平,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對其他仙門兵戎相見的,他們就是仗着這一點才敢來試探青崖仙尊,最好不過撼動一下對方的地位,讓他名聲污損,最差也就來討要一點資源,從神殿中的天材地寶中分一杯羹——他們的設想只是唇槍舌戰,怎麼都不至於真的打起來。

可對方的舉動卻讓他們始料未及。

晏青崖主動卸任掌門,退出扶雲派,那麼這個目前修真界唯一的煉虛境大能,就再沒有什麼能約束他了。

敢挑釁於他,他便殺了,敢挑釁於扶雲派,他也能以看不順眼為由殺了,甚至他可以主動血洗任何一個門派,反正……沒人能打過他。

在修真界,規則以外的人,就是無敵的。

古往今來,魔族之所以讓所有修仙者頭疼,就是因為他們沒有規則。

當一個人放棄了名譽,放棄了擔當,放棄了一切,便再沒有任何弱點了。

被人從高高的神壇掃落,會跌進塵泥。

自願從神壇跳下,卻可以從此逍遙快活。

晏臨看着那些面色稀奇古怪的長老們,只覺得厭倦,每個人都是熟悉的面孔,甚至許多還曾與他對坐品茶,可一旦撕破臉,又是何其不講情面。

只因他站得太高。

只因他們搶走了那點資源。

這樣的修真界,或許早從骨子裏爛了,這樣的世界,他究竟還要守護什麼?

師父交於他的重任,他註定是完不成了。

照影劍被他握在手中,像是感應到他的情緒一般,劍身震顫,似在悲鳴。

他緩緩看向那群湊熱鬧的魔,看到那頂大紅的轎子,內心竟是出奇的平靜,他輕聲道:“去吧,他們還在等你。”

聞朝也輕聲道:“那師尊又要去哪裏?”

晏臨苦笑:“四海之大,還能找不到一個容身之所嗎?”

“既然去哪裏都可以,”聞朝扭過頭來,盯住了他的眼睛,“師尊不如……同弟子一起回魔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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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魔界,又可以開始新的醬醬釀釀之旅了!興奮搓手!

聞朝: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去救玄境。

啊?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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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魔尊后我成了團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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