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逃離
野鵝大院敞亮的正台上方,有數十位身材曼妙的舞女婀娜身段。她們手持團扇,輕轉細腕,輕舒雲手,彩袖紛芳。
琴師撥弄着弦樂,鼓瑟古香。有淡淡的歌聲傳來,如春日冬雪,融化至賓客的耳畔。
舞女附着音律,合攏團扇,一位身着櫻粉裙裝的歌姬,邁着小步,穿過舞群,走至舞台的前端。
她低眉抬腕,繡口微張,無數的情愁和思緒化作詞曲,釋放出無限的想像和能量。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
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
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龍駕兮帝服,聊翱遊兮周章。
夜幕落下,院堂里燭光星星點點,隨着微風輕盪。
賓客們的心念之火,也隨着歌姬掀起的心識之風,跌跌撞撞,盡情流淌。
雁京深情款款地凝視着香香,彷彿已經掉入了她歌聲所唱出的世界裏。
她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是如此的動人心魄,如同纏綿的絲線,無時無刻都在勾引着他的神魂。
無論如何一定要娶到她,縱使不從,用盡各種手段也要逼她就範。雁京在此刻下定決心。
“這女人哪來的?之前怎麼沒見過。”老族長開口問道。
“父親,這是蒼梧的歌女,我特地請過來的。”雁京有些驚訝。
“是她唱的不好嗎?”雁京有些擔心,便多問了一句。
“唱的很好,長的也不賴。你打點一下,今晚送到我房裏。”老族長說道,露出一副猥瑣的神情。
“父親!這女人動不得。”雁京壓低音量。
“為何?”老族長有些不悅。
“她是我的女人,我要娶她。”雁京堅定地回答。
老族長稍作沉默,面無表情。
“無論是野鵝山莊,財富,亦或是整個雲中雁家族,雖然從今天開始就是你的,但也終究是我給你的。我既然能給你,那也可以收回來。這一點你不要忘記。”
“歌女今晚送到我房裏來。”老族長冷笑道。
雁京低頭示意,並未多做言語。
夜微涼,從遠方入侵的冷風,乘着夜勢,在原地多徘徊了幾轉,讓庭院裏的燭光變得撲朔迷離。模糊的光影落到老族長和雁京的臉上,彷彿別有深意。
而此刻,大院角落的一隅,有人同樣也懷揣着忐忑的心。
喬若凡在大院的邊角走走停停,對預設好的煙火做最後一遍巡察。
今日參典的人數遠遠超過他的預期,就連席位的後排都站滿了前來湊熱鬧的人群,這讓對舞台形勢的了解變得有些艱難。
眼線太多會讓計劃露出破綻,但也容易製造混亂。
喬若凡聚精凝神,靠着遠處傳來的歌聲,揣測宴會的進展。
“準備好,馬上就到了。”一位丫鬟跑到喬若凡的身邊傳話。
喬若凡望向遠處的管家,點燃手中的火把。
一曲終了,管家在樂曲休止的瞬間,抬臂,又飛快揮下。
喬若凡點燃引線,有一串白煙冒出,緊接着黃色的火星沿着燃芯直竄而上,留下漆黑燒焦的軌跡。
只聽“轟”的一聲,一道光彩奪目的火花朝着上方噴出,越竄越高,在天空中舒展開,形成了五彩斑斕的花瓣雨,伴隨着噼里啪啦的聲響,又紛紛墜落。
越來越多的花火,從地面升騰而起,像無數條扭動的銀蛇,又瞬間化作怒放的金菊,燃燒的火樹,騰飛的巨龍,把漆黑的夜晚裝點得五光十色。
賓客們紛紛抬頭,發出嘩然的讚歎。
然而此刻,香香卻早已無心欣賞這等良辰美景,她從舞台撤場后,按着喬若凡的約定來到走廊上,但是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跟我們走一趟。”
冷漠的話語從黑暗中傳來,兩位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那是香香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
“是雁少主的意思嗎?”香香故作鎮定地問道。
“是老族長的意思。”陌生男人回答。
先前是雁京,現在又是他那退休的老爹,雲中雁家的花花腸子,到底有完沒完。香香此刻的心裏很想罵娘,要不是自己不懂功法,她估計早就罵出來了。
“砰砰。”
沉悶的聲響從後方傳出,兩大男人白眼一翻,倒到了地上。
“快換上,跟我走。”喬若凡扔掉手上的竹竿,把衣服遞給香香。
天上的煙火,稀里嘩啦盡情釋放,惹得路上端菜的丫鬟都要停駐腳步,悄悄欣賞。
就在賓客歡呼和酒杯碰撞之際,喬若凡與香香喬裝打扮成下人的模樣,混入了繁忙的后廚隊伍中。
為籌辦典禮,山莊近日人員繁雜,更是從羅城雇來了很多臨時的傭人。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反正忙碌起來,大家誰也不認識誰。喬若凡和香香並未選擇人跡罕至的小路,反倒是頂着管家姨娘的叫罵,順着野鵝大院的主路,溜進廚房的後院。
院子裏停着一輛馬車,幾個膳夫正將廚餘穢物倒到馬車上的木桶里,透過窗戶可以聽到灶房裏吵鬧忙活的聲響。
“錢呢?”其中一位膳夫問道。
喬若凡從袖手掏出一個鼓鼓的荷包,遞到膳夫手中。
膳夫將荷包拋起,在手上顛了顛。之後便將馬繩遞給喬若凡。
“如果被抓到,就說是你偷的。”膳夫厲聲叮囑。
夜有些深了,宴會也接近散場,巡邏的人手多了起來,腳步匆忙,好像在尋着某人或是某物。
喬若凡駕着馬車前往大門,香香坐在後方的板車上。桶里的穢物臭氣熏天,辛辣刺鼻,她忍不住捂着口鼻,有些乾嘔。
門關處,守衛變得更加森嚴。
“下車,檢查。”守衛舉着火把,攔住他們的去路。
“這位爺,今日客人多,泔水滿了,所以得多跑幾趟。”喬若凡按照事先敲定好的詞,說道。
守衛繞到馬車後方,從頭到尾挨個查遍木桶。最後,把注意力落到了香香的身上。
香香穿着破舊的粗布衣,頭上梳着男子髮髻,儼然一副卑微小廝的樣貌。只是她的相貌太過清秀,以至於糊了滿臉臟泥,也依然能看出她原有的七分長相。
香香實在憋不住了,發出幾聲輕咳和乾嘔。
“爺,這是家弟,今天活多,下一趟打算讓他上,所以先跟着我識路呢。”喬若凡趕忙解釋道。
守衛對輕咳聲起疑,把火把湊近香香的臉,再三端詳。
“你是雁少主的那位客人。”守衛神情嚴肅,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