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寄生種遍地蔓延 09.各自在努力(三)

第一卷 寄生種遍地蔓延 09.各自在努力(三)

陸玲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在及深處醫院的病房內。

房間裏開着暖空調,柔和的暖風吹在虛弱的身體上十分舒服。雖說溫暖的空氣容易讓人感到昏昏沉沉的,但對於躺在病床上的病患來說,昏沉一些也沒有什麼問題。

她有些吃力地看着蒼白色的天花板,虛弱漸漸湧上來,連帶着肩胛處傳來的陣陣刺痛,她感到有些噁心,但渾身無力的她甚至連咳嗽的力氣也沒有。

空氣中飄着碘酒的味道,頭頂上方,點滴一滴一滴落下來,旁邊還有儀器規律的嘀嘀聲。

她依稀記得,自己來到病房前是在小鎮的某個角落裏,似乎是在和那個追蹤已久的那隻妖魔廝殺,緊接着出來了一個自稱蟲師的男人……

“你醒了。”

陸玲緩慢地轉過頭,才發現桔莉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她一如既往地畫著簡妝,頭髮挽起來,儘管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可臉上難以掩蓋的黑眼圈還是暴露了她疲憊的狀態。陸玲看得出,桔莉是工作之餘抽空來看她的,這讓她有些感動。

此時,桔莉正剝着黃澄澄的柚子。

“莉姐……”

“張開嘴。”

陸玲猶豫了一下,還是張開嘴咬住了遞過來的柚子肉,又甜又澀的汁水從果肉中爆開,順着嘴角流下來,桔莉用早已準備好的抽出紙巾替她抹乾凈嘴角的汁水。

“好苦……”

她有氣無力地咽下“苦澀”的柚子肉,愁眉苦臉的說道,如果她還有多的力氣,一定會歪過頭將嘴裏的果肉連帶着汁液吐到垃圾桶里。

“呃,抱歉,我倒是忘記你不喜歡苦的味道。”

“我昏迷了多久了?”

“你是今天凌晨入院的,現在是中午。”

“……扶我起來。”

“還是躺着吧,你需要多休息。”

“躺着頭暈。”

桔莉知道陸玲執拗的脾氣,不再多說什麼,伸出手臂扶起少女,但是大幅度的動作到底還是扯到了陸玲的傷口,刺痛感令少女整張臉都擰了起來。

“你看,我就說。”

桔莉責怪地說道。

此時陸玲的身上就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衫,儘管空調暖和,但桔莉還是怕她因此受凍着涼,將自己的大衣披在身上。

“謝了。”

“少說話。”

“沒關係……”

桔莉無奈地瞪了她一眼。

“真的沒關係……說工作上的事吧。”

緩了緩后,陸玲漸漸恢復了一些精神。

“……我今天早上接到第一個電話醫院打來的,說你重傷住院——我記得你昨天和我說找到那隻妖魔了吧?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個人’出現了。”

即使恢復了些許精神,陸玲的聲音還是有氣無力的。

“‘那個人’……你是說‘那個人’?那這麼說是他?”

“不是。在我要殺死寄生種的時候,‘那個人’並沒有直接出手對付我,而是出面阻止了我殺掉妖魔。但這也讓我和妖魔兩敗俱傷。”

“那他也是你受傷的間接原因。”

“嗯。”

“那是怎樣的一個人?”

“很高大,裹得嚴嚴實實的,看不清楚臉。但是……我覺得他有點眼熟。”

陸玲想到那個人的時候,總是覺得在哪裏見過,可就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眼熟?”

“感覺在哪見過他。”

“他還說了什麼?”

“自稱「蟲師」,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任何有關蟲師的信息。”

“蟲師……”

桔莉想了想,無奈地搖搖頭。

“也許是自稱吧,也可能是化名,總之這應該不是很重要的事。”

“他有對你做什麼嗎?”

“……他的手段很奇特,似乎能夠瓦解術法。”

“瓦解術法?可以說的更詳細一些嗎?”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殺了我。”

“他該不會在你身上放入寄生種吧?”

陸玲臉色頓時蒼白了幾分。

“你快聞聞我身上的味道。”

桔莉湊過來嗅了嗅少女的身子,但她很快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好臭啊,一股妖魔的血腥味。”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快告訴我……”

“為什麼你總喜歡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

“好了,快說——”

桔莉終於忍不住狡黠地笑起來,陸玲立刻明白自己一定是被對方戲弄了。

“……你早就知道我身上沒有那種味道。”

“當然。”

陸玲用沉默抗議。

“我也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誰都不想做那種東西的點心。”

“這倒是,想想就覺得噁心。”

“……”

陸玲繼續用沉默表達自己的不滿。

“好了,別生氣了,我們繼續說工作的事情吧。那妖魔長什麼樣?”

“我記得它身後長着一對翅膀。”

“別的呢?”

“再生能力也很厲害,「飛廉」砍掉了它的雙臂后,右臂很快長了出來……不過,再生能力也並非是無限制的,比如那條左臂就沒有長回來,而右臂被我再次砍掉后,也沒有再長回來。我推測,它的再生能力應該有一定的‘冷卻’時間。”

“這倒的確是少見的能力,果然是吃了大量食物的寄生種。”

桔莉覺得實在有些棘手。

“是啊。”

陸玲嘆了口氣,想着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

“在你繼續獵殺它之前,還是好好休息吧,不然我可沒辦法和你爸爸交代。”

“估計這幾天時間沒法幫你了。”

陸玲的語氣里懷着一絲歉意。

“你已經做得夠多了。”桔莉還要說什麼,這時電話響了。“不好意思。”

她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時甩着濕漉漉的手,顯然中途是去了一趟洗手間。

“我得走了,局裏面還有一些事情等着處理呢。”

“去吧。”

陸玲無力地抬起手,揮了揮。

“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他和你吵架了?”

“是說桐葉嗎?”

“嗯。”

“為什麼這麼說?”

陸玲沒想明白自己和桐葉好端端的,為什麼會被認為是吵架了。

“那他為什麼沒跟着你?”

“他生病了。”

陸玲說到這個,不知為何,心情有些低落。

“真是及時的一場病。”

桔莉有些感概地說道,但這話讓陸玲有些不快。

“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字面而已。”

“字面?”

“就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他病倒了。”

桔莉關上門,狹小的病房裏只剩下陸玲一個人。她取過床柜上的手機,點開了消息記錄,第一條就是桐葉發來的消息。

——你受傷了?

第二條信息是三分鐘后發來的。

——要幫忙嗎?比如給你帶飯什麼的。

“不用。”

心裏流過一陣暖意,陸玲簡短地回復了消息。

——我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和我說吧。

“我會的。”

“如果有需要的話。”

她補上了一條。

鹽水很快滴完了,護士過來替她拔掉留針上連着的管子和鹽水袋子,然後問了一下基本的問題,轉過身離開了病房。

過了一會,陸玲覺得室內的溫度有些高,暖洋洋的空調風吹得臉有點乾燥,她有些後悔之前沒在護士小姐走的時候請她幫忙關掉空調。又覺得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去麻煩人家,雖然身負重傷,但是身為一名獵殺者,過人的身體素質還是足以支撐她從床上下來,扶着牆挪到門邊去關空調的。

就在她打算回到床上的時候,一旁的房門聲響起,陸玲以為是護士,想也沒想順手打開門。

下一刻,她看到外面站着一個極其高大的身影。

陸玲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那人一步走入房間中,她向後退的時候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傷口撕裂的感覺令她倒抽冷氣。

來人擋在門口,戴着墨鏡,過着圍巾,看不清楚五官到底長什麼樣。

“是你!”

男人冷笑一聲,灰色的煙霧從身體裏冒出來。寒意正不斷從脊背下方爬上來,陸玲感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很意外吧,陸家的大小姐。”

男人關緊房門,轉動鎖扣,房門被鎖死。

“……”

陸玲抿着嘴,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

“不要緊張,我們是來和你繼續談之前說的事的。”

“之前……”

她想起在凌晨的時候,蟲師確實是打算和她談什麼的,只可惜被自己果斷地拒絕了。

“你們年輕人總是那麼急躁,缺乏耐性。”

“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

她跑到窗邊拉開窗戶,清冷的風吹進來,涼意令暖得發暈的大腦迅速清醒了幾分。

“打算從窗子裏逃出去是嗎?作為風術師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過你可要想好,以你現在這幅身子,受不受得住風的力量是一個問題。而且,下面都是普通人,你就算真的跳下去僥倖沒事,光是引起恐慌這件事,就會受到家裏的責罰吧?而且我記得‘委員會’對這種事情,有着極其嚴苛的規定吧?”

“……”

“別緊張,我來,主要是打算和你談談我的提議。你要相信,我可是帶着十足的誠意來的。”

“誠意?”

陸玲冷笑了起來。

“我昨晚沒有殺你,還替你叫了救護車,這不就是我的誠意嗎?不然此時此刻,恐怕你早就躺在停屍房裏,成為驗屍員的玩具了。”

“……你說的話真讓人噁心。”

“只要我想,還可以讓更噁心的事情發生。”

陸玲沉默起來,她想反正現在已經退無可退,比如聽聽對方打算說什麼。

“我們接着昨天的說。昨天說了,那孩子的成長到了最終的階段,大概三天後,它就會進入完全的成熟期。”

“……”

“憑藉陸小姐的身體素質,這種傷五天內應該可以恢復。”

“……”

“小鎮西郊有座荒廢的寺廟,我想,用來做決戰的地點還是蠻不錯的。”

陸玲怔了怔,皺起眉。

“決戰?”

“沒錯,決戰。”

“……為什麼這麼做?”

“就想知道那孩子到底怎麼樣。”

“你不怕我告訴警署的人?”

“我猜陸小姐你不會這麼做。”

“為什麼。”

“那孩子進入成熟期后可以說是個很好的對手,我想陸小姐應該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吧?”

陸玲愣了愣。

她喜歡廝殺,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讓她沉迷其中。

可是,對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這種“喜好”的?

“開什麼玩笑,我不可能任由那怪物在這五天吞食這裏的居民。”

“你放心,這五天那孩子不會再進食,他已經吃了夠多的食物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消化累計在身體裏的能量。”

陸玲看着蟲師,一言不發。

“你想說憑什麼相信我對吧,就憑我的‘誠意’。”

蟲師故意加重了“誠意”這兩個字的語氣,其中蘊含的意思有很多,例如今天凌晨的時候並沒有將少女殺死,反而將她送到了醫院裏;或者此時此刻還在和少女耐心地談論這件事;不過,更加明顯的是其中蘊含的那種威脅的味道。

陸玲聽出他話中隱晦的含意,屈辱的感覺湧上心頭,憤怒的臉變得有些蒼白。

“五天後,傍晚。這個時間沒意見吧。”

蟲師說完后,心滿意足地打開病房的門。

“如果可以,麻煩你也把脖子洗乾淨。”

陸玲在後口氣生硬地說道。

“我會的,大小姐……”

他走了出去,並且緩緩地關上門。

咔——

門再次關緊,房間內只留下風聲。

陸玲貼着牆的身體滑到地上,發現汗水已經浸透了自己的脊背,落地時的震動再次牽動了傷口,她又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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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之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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