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貌合神離
正月十四,在外巡遊的漢武帝聽說了張德的死訊,憤憤道:“身為少府兩年,無能若此,還有臉自殺?”
經過深思熟慮,漢武帝決定調整少府的職權,將諸冶監交由桑弘羊,就當是補償大農署的損失。
除此之外,漢武帝還明文規定,自此以後,少府不準和商人直接交易,必須通過大農令。
至此,少府成了單純的辦事機構,而非財政機構。少府的一切收入都來自大農令或者水衡都尉,只負責宮中的供應,不再承擔其它職能。
張德的倒台,基本洗清了王溫舒的嫌疑,也從側面證明他比張德清廉能幹。不過,真正替他堵住窟窿、化解危機的卻是田宣。
正月二十,王溫舒和田宣在望月樓相聚。田宣半是嘲諷半是佩服道:“王大人,果然好手段,一招金蟬脫殼,讓人嘆為觀止。”
王溫舒苦笑道:“田先生,你就不要說風涼話了。從今以後,咱們的日子不好過了,必須夾起尾巴做人啊。”
田宣不忿道:“王大人,你可以收手,繼續做你的右內史。我呢,兩次幫你堵窟窿,虧大發了!”
“你放心,你讓我做的事,我可一天都沒有忘記。只是,這個杜少恆做事規規矩矩,我實在找不到他的把柄。”杜少恆是杜家的主事人,手中握有豐杜記布店等多個產業。
“王大人,這件事我已經拜託你一年了吧。可是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啊。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在少府幹的那些破事兒,我可是一清二楚。”
王溫舒強壓怒火,沉聲道:“咱們合作多年,何必如此呢?”
“王大人,合作是什麼?是雙贏?不是讓我替你扛住一切,讓我一個人吃虧。實話告訴你,你當年親筆簽下的收據,我已經交給了一個可靠的朋友,一旦我出了意外,他就會立馬交到皇上手裏。”
王溫舒臉色鐵青:“田宣,你就如此不信任我嗎?”
“王大人,我拿什麼信任你?張德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我給你一年的時間,要麼將杜家整垮,要麼補償我所有的損失,不然咱們就同歸於盡吧。”
“田宣,你不要逼我!”王溫舒霍的站起。
“是你先逼的我!”田宣不甘示弱。
看着田宣有恃無恐的樣子,王溫舒在心中殺了他一萬遍,臉上卻露出一絲笑容,淡淡道:“朋友一場,何必呢?”
“王大人,我不妨給你句痛快話,只要你能將杜家整垮或者彌補我所有的損失,我可以當面毀掉那些證據。”
“你此話當真?”
“我是商人,只為利益而生。”
“好,那咱們一言為定。”
回到府中,王溫舒苦思對策。田宣手中握有他的把柄,他確實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滿足他的條件。
但是,要如何才能滿足他呢?田宣不僅要他補償替他堵窟窿的那筆錢,還要將張德拿走的那部分也補上。
仔細算下來,這筆錢大概有一億,也就是千斤黃金。如果將他所有的家產變賣,勉強可以補上。
但如此一來,自己在官場這麼多年,豈非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不甘心。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通過整垮杜家或者其他方法替田宣賺錢。
杜家是關中的世家大族,數代經商,表面上看起來很低調,但誰能保證他背後一定沒有靠山呢?萬一捅了馬蜂窩就麻煩了。
若是不動杜家,可不可以從其他途徑替田宣挽回損失呢?辦法肯定有,但也有很大的風險,搞不好將自己搭進去。
最後,王溫舒還是決定先動一下杜少恆試試。如果他背後確實沒人,完全可以整垮;如果背後有人,及時收手,應該不會捅出大簍子。
王溫舒在家中苦思冥想之時,田宣家中也來了一位客人,那就是江充。
當初,江充從趙國逃到長安時,無以為生,投靠到田宣門下。沒過多久,田宣就看出了他不是一般人,有意關照他。
江充抓住機會,多次為田宣出謀劃策,田宣將其視為幕僚。後來,江充因舉報劉丹得到漢武帝的賞識,成為謁者,田宣對他籠絡有加。
謁者看起來是個不起眼的官職,卻有着很多隱性權力。他們經常和皇上接觸,可以猜出皇上的某些心思。當然,必須是有那個天賦。毫無疑問,江充就是那個有天賦的人。
“江大人,你覺得,皇上到底還有沒有懷疑王溫舒呢?”田宣問道。
江充沉吟半晌,嘆息道:“皇上心思難測,我一時也是難以看透啊。”
“如果我被迫舉報王溫舒,皇上會不會因此治我的罪呢?”這是田宣最為擔心的一點,也是他一直不敢和王溫舒決裂的原因。
“很難說。不過,若是你能有強有力的證據,證明你和王溫舒是正常的交易,只是被迫給他回扣,皇上應該不會怪罪於你。”
“唉,難啊,王溫舒這個人行事毒辣,為官數十年,死在他手下的人數不勝數,萬一把他逼急了,我怕他反咬一口,甚至對我下毒手。”
“田先生多慮了,你手中畢竟握有他的罪證,他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將自己搭進去。”江充安慰道。
“還請江大人多多留意,我的身家性命就拜託給你了。”田宣用略帶討好的語氣道。事到如今,他別無選擇,既不甘心白白損失一大筆錢,又害怕被王溫舒下毒手。
江充正色道:“田先生這是說哪裏話,我當初來到長安,若不是因為你,可能早就橫死街頭了,這份恩情我會記住一輩子的。”
“江湖救急,舉手之勞,你不用過於放在心上。以後若是有錢財上的需要,儘管向我開口。”田宣豪爽道。
“田先生言重了,大恩未報,怎敢再叨擾?”
“朋友之間,說這些幹什麼?見外了。”
臨走之時,田宣特意準備了一箱黃金,約有二十斤,親手交到江充手裏,笑道:“江大人,一點小意思,勉強可以買一座宅院。”
江充沒有拒絕,淡淡道:“既然田先生都拿出手了,我就卻之不恭了。”雙手接過。
看着江充消失的背影,田宣一臉無奈的嘆息道:“這天下還有不愛錢的官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