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媒

“已經到了，桔梗小姐。”社佑一放慢車速停下來，下車親自給桔梗打開車門，對着她微微躬身。

桔梗從車上下來，有些無奈的看着眼前這棟華麗到誇張的別墅。

瑩白的牆壁，勾勒着金色的米歇爾家族族徽，在最高的地方折射着耀眼的陽光，高聳得望不到屋頂的鐘樓，盤旋式的樓梯一階一階的鋪陳到大門口，瑰紅的薔薇在花園裏爛漫的盛開……

就像是將米歇爾城堡縮小了之後，直接搬到了日本。

“歡迎回來，桔梗小姐。”金銅色的大門被人從裏面打開，西利亞領着一眾仆佣迎了出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桔梗總覺得他笑得有些勉強——

這是他們這段時間相處以來，第一次覺得西利亞表情似乎有點崩潰。

“你怎麼了？”桔梗邁上台階，走到西利亞身邊。

倒不是關心，她只是有些好奇。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西利亞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桔梗小姐，有客人來了。”沒等西利亞回答，站在他身邊的梅迦便朗笑着開口回答了。

梅迦身份不同，是一直跟在西利亞身邊的小魔女，如今才不過兩百歲，按照惡魔的歲數來算，她還只是一個嬰兒，所以說話做事都格外大膽，也不怕西利亞黑臉。

對艾絲莉娜非常依賴，對如今的桔梗也很是親近。

西利亞有些頭疼的看了一眼梅迦，然後才轉頭對桔梗說道：“米卡爾天使長來訪。”

天使長？

什麼東西？

桔梗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的與西利亞對視了數秒。

終究還是西利亞認輸，幾不可聞的輕嘆了一聲，帶着桔梗進了會客廳。

一邊走，一邊介紹說道：“先前我已經同您解釋過了與惡魔締結契約的事情，當時還說到了另外一個人，您還記得嗎？”

“嗯，你的宿敵，死神威斯。”桔梗記憶超群，自然不會忘記西利亞當時那種近乎於咬牙切齒的表情。

西利亞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但是相比起這位米卡爾，威斯倒不算是什麼了。”

桔梗看着西利亞微笑款款的表情，不知怎麼的，竟然硬生生的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惱火與尷尬。

她有些疑惑。

但是很快，桔梗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在會客廳的大門被推開的那一刻。

“親愛的西利亞，真是許久不見了，你有沒有想過我呀~我可是每分每秒都在想念着你啊~~~”

米卡爾有着銀白如月光的長發，耀眼如太陽的金色眼眸，身形修長，就像是被創始者靜心雕刻出來的完美產物，沒有任何一點瑕疵。

他只要靜靜的站在那裏，就能夠吸引所有人的視線――沒錯，僅限於他“靜靜的站在那裏”的時候。

米卡爾一開口，桔梗就頭皮發麻的飛快倒退了三步，毫不猶豫的把西利亞推了出去，看似淡定的目睹了米卡爾吊在西利亞身上猛蹭了數分鐘的場景。

辛苦了，西利亞。

看着西利亞瞬間僵硬，又極力剋制自己的模樣，桔梗默默的在心裏念了一句，給他的背影送去了一個勇士的目光。

“米卡爾，夠了。”西利亞磨了磨牙，伸手，用力的把米卡爾從自己的身上撕了下去。

米卡爾也不惱，笑嘻嘻的揉搓了一下自己的頭髮，轉頭看向了桔梗，笑容微微收斂。

“米歇爾家族的力量果然強大，竟然能夠撕裂時空進行召喚，並且還是這般強大的魂魄。”米卡爾打量了桔梗半晌，露出了一抹瞭然的笑容，“怪不得會引起那麼大的時空動蕩。”

“時空動蕩？”桔梗微微皺眉，似乎預料到了一個很不好的事情發展。

“是的，桔梗小姐。”米卡爾變出一本厚厚的金銅色的書本，捧在手裏翻到其中一頁，湊近了桔梗，語調九曲迴腸，“因為你的出現，已經打亂了數個平行世界的原有秩序，引發了大面積的時空動蕩，造成了無法迴轉的影響，你必須為此做出彌補喲~”

說完，還對着桔梗拋了個媚眼。

桔梗渾身惡寒的挪開幾步，躲開了去。

“所以呢？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麼？”西利亞走到桔梗身邊，不動聲色的將她掩在了身後。

米卡爾金色的眼睛眨了眨，帶着幾分調笑在西利亞臉上轉了一圈，卻是什麼都沒說，倒是認認真真的回答了西利亞的問題：“我的目的，自然是來告知桔梗小姐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呀~”

桔梗看着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抬手輕撫額頭，嘆了口氣：“坐下慢慢說吧。”

本個小時之後。

“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必須不斷的穿越時空，到達各個平行世界，將被打亂的秩序恢復到原來的軌道上，是嗎？”桔梗喝着西利亞泡的茶，將米卡爾說的事情做了一個簡單的總結。

“是的。”米卡爾點頭，嘴角勾着笑，“幸運的是，你現在所在的世界要麼大局已定，要麼局勢未開，都容你能夠慢慢準備，不必着急。”

桔梗垂眸，輕眨了下眼睛，沒有說話。

米卡爾卻彷彿早已看透她的心思，撐着下巴慢悠悠的說道：“你原本所處的平行世界也收到了衝擊，雖然不大，但是……等時機一到，你或許可以再次回到那個世界去。”

桔梗手猛地一抖，手中的茶杯險些摔飛出去。

西利亞連忙上前收拾了亂局，重新給桔梗倒了一杯茶。

米卡爾一點也不着急，切着糕點，一小口一小口的嘗着。

“要怎麼做？”良久，桔梗才抬頭看向米卡爾，眼中是灼灼的光華。

“這就對了嘛~”米卡爾笑得眯了眼睛，從自己手上褪下一隻銀色的手鐲，拉過桔梗的手套了上去，“這是靈環，它會告訴你該去哪裏找靈媒。”

“靈媒？”

“每一個世界都會有一個人掌控着全局，一旦事情脫離軌道，他們就會負責撥亂反正，這就是靈媒。”米卡爾滿意的看着桔梗手上的鐲子，笑着說道，“他們和你一樣，有着強大的靈力。他們彼此之間會有所聯繫，你可以和他們合作，必定事半功倍。”

桔梗盯着米卡爾看了半晌，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被眼前這個天使長給忽悠了。

“這個……原本是你的職務吧？”桔梗幽幽的盯着米卡爾，周身浮起瑩白的靈氣，一股久違的熟悉感在心底慢慢回籠。

“啊――幽靈！鬼啊！”

米卡爾一聲尖叫，“啪嘰”一聲就扒在了西利亞身上，一瞬間氣勢全無，瑟瑟發抖的把頭埋進西利亞的衣襟里。

桔梗卻是有些瞠目的看着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死魂蟲，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桔梗小姐，這是？”西利亞毫不留情的再一次把米卡爾撕掉，微微彎腰，俯身到桔梗耳畔問道。

桔梗回過神來：“沒什麼，這是我以前養的。”沒想到，居然會和我一起來到這個時空。

米卡爾繼續縮在一旁瑟瑟發抖。

桔梗看了他一眼，勾起了一抹笑容，起身走到他身前：“米卡爾，雖然這是你的職務，但是我還是會幫你去完成。作為交換，在事成之日，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可是……”米卡爾剛想開口說什麼，卻見那飄飄浮浮的蟲子慢悠悠的湊了過來，頓時嚇得一聲慘叫，閉着眼一連聲的答應，“我答應我答應我答應！你快讓它們走開……”

說到最後，米卡爾的聲音里都帶上了一絲哭腔。

桔梗滿意的點頭，示意死魂蟲回來。

死魂蟲們饒了一圈，乖乖的回到桔梗身邊，盤旋在她的肩膀周圍，似有靈性一般的隱匿在了空氣中，不見蹤影。

米卡爾眯着眼睜開一條縫，見那些白白的蟲子消失了，小小的鬆了一口氣，再不敢作妖，飛快的扔下一本書就逃一般的消失在了桔梗和西利亞的眼前。

西利亞眼中帶着一分笑，心情頗好的看着桔梗：“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米卡爾這副樣子。”

“抓住了他的弱點你似乎很高興？”桔梗挑了挑眉毛。

西利亞笑容滿滿的搖頭：“不，只是突然解開了困惑我多年的疑惑而已。”

“什麼疑惑？”

“為什麼米卡爾看到威斯總是那麼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西利亞從厚實的地毯上撿起被米卡爾丟下的書，說道，“或許以後，我可以多和威斯聯繫一下。”

桔梗看着西利亞臉上明顯不懷好意的笑容，抖了抖身上被激起的寒意，默默的選擇了無視。

西利亞也不在意，轉而把視線落在了手上的書本上。

這本書就像是米卡爾一開始拿出來的金銅色書本的縮小版，只有兩個手掌的大小，厚度也薄了很多，只有一個指節那麼厚。

封面上的花紋，是西利亞一直厭惡的天使印記――金銅色的底色，展開的雪白翅膀，紛落的白色羽毛，美幻絕倫。

但是在場的兩個人都非常默契的忽略了過去。

桔梗拿過書本直接翻開一頁一頁的看了過去。

她看的很快，品着日本茶和剛做好的櫻花蛋糕，桔梗用了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就翻完了整本書，臉上表情有些放空。

“我不知道這樣形容對不對……”桔梗表情古怪的說道，“這個好像有點像，劇本？”

西利亞站在桔梗身後，自然將書中的內容看了一遍，聽見桔梗如此問，非常自然的點了點頭。

“米卡爾的職責之一就是掌管各個平行世界的所有法則，換句話來說，他就是故事劇情的主宰者。”西利亞收回視線，語氣冷淡的說道，“每一個故事都有主角和配角，不過都是他一時興起而已。”

桔梗動作一頓，怔怔的看了西利亞半晌，臉色發白，張了張嘴，許久才突出一句話來：“所以，我努力過完的一生……只是他筆下攥寫的一個故事嗎？”

“並不是他攥寫的，而是命運攥寫的，他只是負責掌管而已。”西利亞糾正道。

桔梗合上書本，抬頭看向蒼藍的天空，抿緊了嘴角一言不發。

“你先出去吧。”

西利亞神色不變分毫，再倒了一杯茶后便退了出去。

空曠的會客廳里，只剩下了桔梗一人。

十分鐘后，桔梗悄無聲息的獨自一人走出了別墅。

“西利亞大人，需要我跟上去嗎？”梅迦站在西利亞身邊，遙遙看着桔梗漸漸消失在路口的背影，問道。

“不用。”西利亞掏出懷錶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說道，“是時候給小姐準備晚飯了。梅迦，去準備一下食材吧。”

梅迦奇怪的看了一眼西利亞，但還是什麼都沒問，應了一聲，蹦蹦跳跳的去準備食材了。

而站在原地的西利亞看着桔梗消失的方向，眼眸漸深，嘴角卻一如既往的揚着笑容。

命運……

有時候不過是一個笑話。

桔梗走在陌生的大街上，身旁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她卻生平第一次深陷進了茫然之中。

“小妹妹，真的是你啊！”

驀地，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桔梗耳邊響起，將她從越陷越深的泥淖中拉了出來。

回頭看去，北島麻亞的笑臉直直的闖進她的視線。

“又是一個人？上車吧，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北島麻亞打開車門，對着桔梗招招手。

看了一眼北島麻亞，不知道是因為被她溫暖的笑容吸引，還是被她熟稔的語氣打動，桔梗並沒有猶豫太久，就坐上了車。

車上，北島麻亞拉着桔梗的手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堆，最後才問道：“小妹妹，上次你走的太快，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麼？”

“叫我桔梗就好。”

“真是個美麗的名字，我叫北島麻亞，你叫我北島，或直接叫我麻亞都行。”北島麻亞覺得還真是人如其名，感嘆了一句后暗搓搓的在心裏打起了小算盤，“桔梗現在哪裏上學？”

桔梗搖了搖頭：“沒有上學。”她的知識都是西利亞單獨教她的。

“這樣啊……”北島麻亞卻是誤會了，看着桔梗，倒是回想起來當年的自己，心頭不由的一軟，“桔梗，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學戲劇？”

戲劇？

桔梗看着北島麻亞身上依舊洶湧可見的龐大靈壓，腦子裏還想着其他的事情，冷不丁的被她這麼一問，倒是沒反應過來。

但是回想起看《紅天女》時的震撼，桔梗難得的產生了一絲興趣。

“麻亞，你……很喜歡戲劇？”桔梗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換了一個問題。

北島麻亞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垂眸淺笑着說道：“我以前做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只會演戲。上學的時候，功課學的一塌糊塗，也不會和人打交道，只有在演戲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是有靈魂的。我的靈魂和喜劇中的人物心意相通，它的故事就是我的故事，它為我而活，我為它而生。它是我無法割捨的命運共同體。”

“那對你而言，戲劇劇本中的人物，也有存在價值嗎？”桔梗心頭微顫，那個尚未打成死結的心結一下子就有了鬆動的預兆。

“當然。”北島麻亞說的毫不猶豫，“只要是存在的，就必定有他存在的意義。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存在，即是意義。”

“咳。”前面的司機輕咳了一聲，“麻亞，這句話是，存在即是合理，是黑格爾說的。”

北島麻亞臉一紅：“聖先生！”

聖唐人含笑應了一聲，沒有再打趣她。

北島麻亞有些尷尬的回過頭來看向桔梗，卻被她臉上的笑容給驚了一下。

空谷幽蘭。

她還是第一次對某一個人的笑容做出了這樣準確的描述。

“謝謝。學習戲劇的事情，我會好好考慮的。”桔梗異常鄭重的對着北島麻亞點頭說道，舉手投足間，是難以言喻的高貴和優雅。

就像是一個與生俱來的貴族。

北島麻亞愣了一瞬，突然反應過來，或許眼前的少女並不是她想像中的那般。

“麻亞，到了。”聖唐人停下車，對着神遊天外的北島麻亞說道。

北島麻亞回過神來，忙應了一聲，帶着桔梗下了車，走進了眼前的大樓。

但是，在踏進門的一瞬間，卻是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蓮！這個工作你不能推的啊啊啊……啊！”

社幸一追着邁着大長腿走在他前面的高大男子，卻不料男子一個剎車，讓他來了一個慘烈的追尾。

敦賀蓮震驚的看着從外面走進了的桔梗，原本要趕着去約好的心情突然間墜入了深淵，冷成一片。

“莉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