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明爭暗鬥
大鬍子和沒鬍子青年跑過幾個衚衕,才收住腳。
他們發現一個空曠的大衚衕里,只有兩個漢子喝得爛醉,躺在街上,他們身邊拴着兩匹高頭大馬。
兩個人摸了過去,準備偷馬,他們剛把馬韁繩抓到手裏,忽然有人在身後拍了大鬍子一下。
大鬍子嚇了一跳,回頭望去。
一個頭戴斗笠、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望着他們,說道:“譚睿,是老大派我來接你們的,快跟我走。”
被叫譚睿的大鬍子認識那個男人,欣喜道:“鍾琪,老大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
鍾琪道:“這裏人多口雜,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
“好的。”譚睿叫了身邊沒鬍子的青年,“竇青,咱們走。”
“嗯。”竇青點頭。
他們都很緊張,但還是跟着鍾琪進了一個小衚衕。
躲在另一角落裏兩個穿着像普通老百姓的人,眼神銳利,此時現身出來,開始跟蹤前面的三個人。
鍾琪領着他們穿過髒亂不堪的院落,七拐八拐才從一片斷牆處走過去。
左右張望一陣,確定沒人跟來,鍾琪才對他們說:“這是個圈套,附近有埋伏,你們跟緊了!我們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
“老大呢?”譚睿迫不及待的問道。
“待會兒你們就能看見,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鍾琪說完,要走。
竇青不肯就這麼走,他道:“我們本來就是為了大事來的,老大不肯見我們,卻只派你來,這太不好。你上次救我們的時候,我們就說了,這次一定要見老大。”
鍾琪沒好氣道:“你們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們衝動行事,何至於被抓,還弄得我要來救你們。”
“衝動?”譚睿一臉莫名其妙,“我們是奉老大的指示行事,他給我們留的紙條上面還有他的暗號。我們在看完后,遵照指示燒了。”
鍾琪眉頭一皺,隱約覺得情況不對,便道:“算了。等見到老大,再說吧。你們先隨我來,躲過這波風聲再說。”
“好的。”譚睿怕竇青不同意,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別說話。
鍾琪領着譚睿和竇青又走了很久,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院,然後叮囑他們說:“你們先躲在這個院子裏別出去,等外面風聲不緊了,我來接你們去見老大。”
竇青一聽老大,明白了,高興地說:“大兄弟,請你告訴老大,我們在裏面什麼都沒說。”
鍾琪笑了:“好,我告訴老大。”他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準備走。
譚睿謹慎的問道:“你什麼時候還來?”
“等天黑了,我弄些吃的喝的,給你們送來。千萬記住,哪兒都不能去。”鍾琪說完,走出院子,他左右看了看,衚衕里靜無一人,他快步地走了。
兩個老百姓再次現身,他們確定了這個院子,也確定了鍾琪離開的方向,便朝衚衕的另一端快速地跑去。
在院子斜對面的小樓上,那兩個喝醉的漢子一直注視着衚衕里發生的一切,他們不動聲色地看着兩伙人消失在衚衕的盡頭。
譚睿和竇青越獄的消息很快傳到政務堂里處理公事的諸位大臣,他們一聽,頓時群情激奮,不明白這兩個重犯怎麼能從開封府衙越獄的,現在是刺殺呂夷簡,下一個不定刺殺誰呢!
於是乎,眾大臣紛紛建言獻策,他們一天不抓回來,就一天不得安寧,應該奏請陛下恩准派出禁軍,同時全城戒嚴,挨家挨戶地搜捕……
孫洪恩也很氣憤,他道:“這件事兒一定要追究下去,對玩忽職守者嚴懲不怠。”
儘管陳堯佐也是宦海浮沉多年,頭一次遇到這種事,還是有些沉不住氣,頭上的汗下來了。
呂夷簡併不想過分逼迫陳堯佐,敲打一下就好了。
他圓場說:“也不能全怪開封府,那兩個人是亡命徒,老頭的腦袋被砸了一個大口子,撿了一條命。全城搜捕是必要的,儘快把人抓回來,查出在外面接應的人,找出他們背後的主謀。”
眾人紛紛附和。
李迪卻道:“我看全城戒嚴這件事,還是不合適。雖說咱們有人受到了威脅,但是全城戒嚴茲事體大,必須先經過陛下和太后的同意,再提為好。”
“李相公所言極是,考慮周全啊。”呂夷簡沒有反駁。
因為李迪說的對。
大臣再有權力,也不能擅自越過皇帝,調動禁軍和對帝都實施全城戒嚴。
政務會散了,呂夷簡從政務堂出來,便見到了焦急等待的呂公綽。
父子倆離開了政務堂,朝着大慶門走去。
寬敞的大道,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呂夷簡邊走邊道:“我早就料到有人會救他們,楊宗謹還說,要我別指望,純粹是蠢話。”
“他可不蠢,根本就是想要幫人收拾善後。”呂公綽沒好氣地說。
“這話什麼意思?”
“楊宗謹設計抓住他們,多麼簡單啊。一看就不是正常的,搞不好是他們之間在配合演戲。”
呂夷簡停住了腳步,意味深長的看着呂公綽。
呂公綽被父親的眼神瞧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避開了他銳利的目光。
“有些事,楊宗謹不可能做。”呂夷簡說完,繼續往前走。
“父親,你把他想太好了。我看,救他們的人就是楊宗謹。”呂公綽跟在後面,一口咬定楊宗謹和救人有關。
“不可能,”呂夷簡還是不信,“你還是給我老實點,別動歪腦筋。”
“父親……”呂公綽還想說話,但看呂夷簡的眼神,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父子倆離開了皇宮,正要上馬離開。
忽然有個人影在他們側面的屋角一晃,不見了。
呂夷簡機警地喝道:“什麼人?”
呂公綽馬上狂奔過去,只看到一個人穿着粗布麻衣的背影,匆匆轉角消失了。
想追也追不上。
呂夷簡也趕了過來,他突然聽到有金屬滾落的聲音,一個木魚從屋檐上滾下來,摔在了他們的腳下。
他撿起木魚,不解地看着四周,搖動幾下,感到裏面是空的,於是擰開了木魚,裏面竟露出一封信。他拆開藏紙寫的書信,看罷,遞給呂公綽。
呂公綽看完,面帶喜色。
“你馬上啟程,帶上兩名信得過的奴僕,快去快回。”呂夷簡道。
“您放心,我快馬加鞭,一定把他們帶回來。”呂公綽信誓旦旦地說。
此時,李迪也回到了府上。
他直接到了書房,並派下人喚來李柬之、楊宗謹和李媗之,商議事情。
不一會兒,他們來了。
“那兩個青年跑了。”李迪道。
“不出所料。”楊宗謹自信地道,“我曾經勸呂相公不要浪費時間,他不聽。以為可以有利用價值,有人利用了他的心思,肯定後患無窮。”
“可是……為什麼會後患無窮?”李柬之不解。
“那兩個人不過是蠢蛋,有人在利用他們。而且我猜利用他們的人,和他們非常的熟悉。但是以‘呂公綽’的聰明程度,應該不會直接見他們,而是另外派人。”楊宗謹解釋道。
李柬之認可的點頭。
“這就麻煩了,那個人會不會禍水東引,嫁禍給我們。”李媗之不無擔心地道。
“如果真的是那樣,呂夷簡就會察覺了。”李迪道,“如果呂夷簡那麼容易被人玩的團團轉,那就不是呂相公了。”
都認為有道理。
忽然,李旺來報:“楊校尉想見姑爺。”
“堂兄?”楊宗謹眉頭一皺。
李迪道:“你去見他吧。”
“是。”楊宗謹轉身離開了書房。
他來到客廳,見了楊宗誨。
兄弟倆互相行禮,然後分賓主之禮入座。
楊宗誨告訴楊宗謹,老頭答應今天放人。讓他派人去大牢外面接應,人一出來,馬上接走,趕緊出城。
楊宗謹感激地道:“堂兄,我還一直擔心,怕此事不成,牽連於你。”
“你是說,我怕呂相公?”
“畢竟他是當朝宰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時代變了,陛下已經成年,對呂相公的權勢有所制約。我要利用這件事兒給他點顏色看看,也確立我們楊家在汴梁的地位。堂弟,是你給了我這個機會。”楊宗誨意味深長地說。
“沒想到,你想得那麼深遠。”楊宗謹欣賞地看着他。
“堂弟,你唆使我去救那兩個人的時候,難道不是這樣想的嗎?”楊宗誨反問。
“我只是提刑官,可不會想那麼多。呂相公留着他們,不就是為了搞清楚他們幕後指使之人。我就順其道而行之,看誰會跳出來,僅此而已。”
楊宗誨聽了,哈哈大笑。
“接下來,就是一場大戲了。堂弟,你排布了這麼久,是該讓那些大吃一驚。”楊宗誨突然道。
“沒錯。想要接下來順利徹查曹樞密使之死,就該先在汴梁城裏立威,順便清掃一些垃圾,讓別有用心的人知道我們的厲害。”
“那我很期待呀。”
“我也很期待自己喲。”
兩兄弟都笑了。
但此時的心境大有不同,楊宗誨看到的是樞密使在向他的父親招手;楊宗謹則想的是這次釣魚,又會是誰上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