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真假假
終於到了,楊宗謹入朝的時刻。
無數雙眼睛盯着呢。
楊宗謹身穿和自己身份匹配的朝服,手拿象牙笏,在經過大慶門的檢查后,昂首闊步走向皇帝所在的垂拱殿。
進殿,楊宗謹向仁宗皇帝下跪行禮。
仁宗賜平身,然後賜座。
楊宗謹謝恩后,在座位上坐下。平視前方,皇帝不開口,絕不說話。
仁宗道:“聽說楊卿家日前遇到了偷襲,差點喪命。身體還好吧?”
楊宗謹恭敬的答道:“回陛下的話,臣托陛下洪福,已經好了許多。只是因為休養病體,一直沒有來覲見陛下,臣有罪。”說罷,又跪了下去。
“免禮,你也是身患疾病,非故意不來見朕。”仁宗抬了抬手。
楊宗謹謝恩,又坐回位子。
仁宗問道:“你可查到是誰下手要炸死你?”
“回陛下,臣並未查到真兇。不過,臣發現一件十分可疑的事情,那就是這個兇手似乎有意挑起李府和呂府不和,可謂是費盡心機。”
“朕也隱約有這樣的感覺,所以,需要卿家儘快揪出幕後兇手。”
“臣必定竭盡全力,不負陛下重託。”
“好。”
君臣又說了一會兒話,后宮裏來人說,楊太妃想要見一見楊宗謹。
楊宗謹只好向仁宗告辭,隨宮女去見太妃。
隔着帘子,姑侄相見。
客套一番后,楊太妃賜宴,選的都是楊宗謹愛吃的菜。
楊宗謹謝恩后,拿起筷子夾菜吃,但是臉色顯得很不自然。
“楊卿,你愛吃我給你點的菜?”楊太妃故意問道。
“臣不敢,臣只是在細品御廚做出來的菜的味道。”楊宗謹應付道。
“那你就多吃一點,這可是你最愛吃的菜。”
“是么?”楊宗謹故作驚訝。
“嗯?”楊太妃眉頭一皺。
楊宗謹趕緊夾菜,低頭趕緊吃。
儘管隔着帘子,楊太妃還是看出楊宗謹不太愛吃這些菜。立刻引起她的疑惑,這不應該呀,楊宗謹以前挺愛吃的。
離開了皇宮,剛到門口,就見到呂夷簡走了過來。
“呂相公……”楊宗謹向他躬身行禮。
“楊提刑。”呂夷簡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你真是貴人多事,這麼久才見到你的出場。”
楊宗謹笑道:“下官有事需要處理,所以呂相公沒見到我。”
“哼!有事?”呂夷簡很是不高興,“你可知道本相昨晚上被人刺殺,差一點丟了性命。”
楊宗謹吃了一驚:“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不見開封府提起啊。”
“開封府……”呂夷簡想起陳堯佐,心裏很是不舒服。
自從上次沒有保舉成功,陳堯佐就開始不怎麼管用。抓兩個血煞幫的餘孽,抓到現在都沒抓到,還被他們再刺殺一波。
楊宗謹問道:“需要下官出面查凶嗎?”
“等開封府查凶吧。”呂夷簡很冷靜,沒有借這個機會試探楊宗謹。
提點刑獄司是核查兇案,而不是負責直接抓捕。在汴梁城,抓凶是巡捕廳和開封府的職責。呂夷簡如果讓楊宗謹出面,那是越俎代庖的事。
就算是提出協助緝兇,也是開封府出面提出,而不是他。
因此,呂夷簡沒提出來。
而楊宗謹,也只是客氣一下。
楊宗謹剛回到家,還沒來得及脫下朝服,就聽到僕人來報,楊府的楊宗誨和夫人劉嬌娘來了。
“真正聰明人來了。”楊宗謹喜形於色。
“你這個堂兄立場不明,你可要小心啊。”李媗之叮囑。
“嗯,我會小心留意的。”
正廳里,楊宗謹和李媗之同楊宗誨夫婦見面。
因前面的傳聞,劉嬌娘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楊宗謹。
楊宗謹故意擺姿態,和她逗着玩。
片刻,劉嬌娘坐回楊宗誨的身旁,笑道:“這真是奇怪了。全汴梁城都在傳,弟弟被害,掉進水裏找不到了。還有說,弟弟染上了瘟疫,一命嗚呼了。你說,有影兒沒影兒的他們說得跟真事兒似的。”
楊宗謹一本正經地道:“時下朝局微妙,自然有一些有心人肆意傳播謠言,目的是攪亂朝局。”
劉嬌娘不懂朝政,看向楊宗誨,卻見楊宗誨點了點頭。
“弟弟,你說的很對。時下局勢微妙,你我兄弟更需要團結啊。”楊宗誨趁機向楊宗謹示好。
然而,楊宗謹卻不領情:“多謝大哥的好意,但是我身為朝廷的提刑官,應該秉持公正,不能牽涉朝政過深。”
楊宗誨就知道楊宗謹會這麼說,反而印證了他心裏的一個想法。
李媗之道:“說起來,也不知道誰,好可惡。趁着我夫君養病的時候,到處散佈流言蜚語。一不小心,給他扣一個‘欺君’的罪名。”
劉嬌娘憤憤地道:“這種損招也就卑鄙小人能想得出來。還那個呂公綽,簡直是胡鬧,居然趁着李相公不在府,跑來鬧事。”
“他是在為自己父親出氣,想要挽回他父親在朝堂上的頹勢。”
“如果那天李家兄長給他們一下,那才叫痛快呢。”
“痛快什麼,我那是虛張聲勢,嚇唬人的。夫君受的傷還沒有痊癒,他們就跑來無理取鬧,真是太過分了。”
楊宗誨也很氣憤,他說道:“還不是陳堯佐的樞密使,被李相公阻止。說起來,曹樞密使死的不明不白的,可需要好好的查清楚。”
“陛下召我入宮,從頭到尾沒有提起過和曹樞密使有關的事。倒是我出宮的時候遇到呂相公,聽說他,又遇刺。”楊宗謹插話道。
“是有這麼回事,兇手還在追捕中。鬼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兇狠頑強,還有點不屈不撓。”
“兄長,你不會受到牽連吧?”
“我是禁軍將領,又不是巡捕廳或者是開封府,與我何干。”
“那就好。”
兩家人又聊了會兒天,便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
楊宗謹留他們在府上吃了頓飯,然後又聊了一會兒,直到傍晚,才送他們離開。
夜深了,楊宗謹來到董秋荻的房間。
她因為前段時間奔波,和自己的兒子分開時間較長,也就不肯到處奔波。她安靜的陪着孩子,哄着他睡覺。
“孩子,睡了嗎?”楊宗謹小聲問。
“睡啦。”董秋荻怕他們說話吵醒孩子,便拉着楊宗謹到一邊。
夫妻倆對坐,董秋荻給楊宗謹倒了一杯淡茶。
楊宗謹品了一口,謝道:“夫人,多謝你上次的幫忙,不然我從一開始就沒辦法裝下去。”
董秋荻笑了笑:“你我夫妻多年,不要說這樣的話。倒是楊宗誨的突然到訪,耐人尋味。”
“我這個堂兄啊,滿腦子都是功名利祿。眼看着我家重新得勢,為了堂叔的樞密使之職,他肯定樂意到我們家跑動。”楊宗謹苦笑不已。
“換句話來說,就是他有求於媗之姐的父親。”
“正是。”
“夫君啊。”董秋荻敏銳的察覺到了問題,“你有沒有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什麼事?”
“這次的內鬥是帝黨內部的鬥爭,從頭到尾沒有太后黨羽參與。還有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八賢王和龐太師都不在京城之中。”
楊宗謹不敢細想,一細想,就倒吸一口涼氣。
董秋荻則沒有任何顧慮,她直言道:“我懷疑是某人在利用這次的局勢動蕩,好達到她成為漢初‘呂后’的目的。”
“這個幕後黑手的確很聰明,但是我們也不能憑空猜測。我已經決定,明天將到堂兄的府上,登門拜訪。”
“去哪裏幹什麼?”
“約他出來狩獵。”
“嗯?你是想要繼續虛虛實實嗎?”
“那是當然,我需要把每個可能的勢力試探一遍。找不出來的時候,才是我必須面對的時候。”
“夫君自有主張,妾便不再多說了。”
一夜過去。
次日,楊宗謹吃過早飯,便帶着一群僕人就去見堂兄。
聽說狩獵,楊宗誨也是很高興,當即也帶着一群僕人隨他們出發。
在汴梁的附近,除了皇家獵場,沒有好的狩獵地點。
於是,兩個人又走了十餘里的路,到了一處比較開闊的地帶,開始打獵。
兩個人騎馬提槍在原野上狂奔,一起到林子裏搜尋獵物。
很快他們就發現一隻鹿在林子裏覓食,兩個人騎馬追了過去,慢慢地向鹿靠近。
楊宗誨見野鹿站住了,對楊宗謹說:“弟弟,我的箭法不好,你准,你打!”
明白堂兄用意,楊宗謹故作不情願地張弓搭箭,抬手就是一箭,可惜射偏了。
野鹿跑了。
楊宗誨回頭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楊宗謹,張弓搭箭朝野鹿射過去,也射偏了。
他跑在前面追野鹿,楊宗謹跟在他後面。
楊宗謹突然大叫一聲:“別追啦!站住,站住!”
楊宗誨不理他,繼續往前跑。
楊宗謹不得已張弓搭箭,對着楊宗誨頭頂的樹枝就是一箭。射斷了樹枝,掉落的時候剛好砸在楊宗誨的前面。
楊宗誨嚇了一跳,回頭問道:“你往哪兒打呢?鹿會上樹啊?”
楊宗謹不理他,氣哼哼地過來:“叫你站住,你就是不聽。”
楊宗誨話裏有話地說:“我就知道,你不肯打那隻野鹿,因為你不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