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京都盛宴 第五十四章 局起鬼馬宗
南國與元武王朝的接壤處,有一個方圓數十萬里的湮滅沙漠,相傳在遠古時代,這裏本是一處山水清秀的優渥之地,當時還有數十個人類小國在此地繁衍生息,因為多是遠古遺民,這裏的文明種類極多。後來有兩位大修士在天外廝殺,其中一人往此處輕輕落了一拳,之後就有了這湮滅沙漠的存在,並在之後的數十萬年時光內,此地寸草不生。
也是自那之後,此地數十種文明頃刻崩滅,用數以百萬計的生命造就此地的奇觀,奇觀得名的緣由是因為湮滅沙漠往西,就連接着混亂海域——什剎海。按理說貼近海域,理當不會形成沙漠,然而事實就是如此。而湮滅沙漠的第一抹生機,直到南國建國八千年之後才出現第一處水源。
也有高人曾言,要度化湮滅那無數的因果,除非有大國或無數超級大宗,用聚集的生氣配合那無形的勢去衝擊此地的障。如同盤玉般去孕養此地的舊傷,並且要不斷有活人在裏面駐紮,用以後天的“瞞天”手段,騙取其他地方的生之氣,讓此地慢慢活過來。
但是數萬年來,除了什剎海的部分海盜駐紮在此,就只有那些無法在外界生存,只得逃命於此的宗門勢力在此尋找綠洲生活。
此時的湮滅沙漠上空有飄着一個黑衣人,正是聽到消息趕來的南國謹二親王——步幽空。
步幽空只是靜靜的望着前方的空氣,沒有任何動作。不過在其前方一處結界裏面的人卻是忙的炸開了鍋。
一個只剩一隻左眼的剽悍大漢,望着結界外飄在虛空的黑衣人,不知如何是好,因為湮滅沙漠的特殊,裏面存在很多結界。按理說只能結界內的人看得見結界外的人,但那黑衣人從高空御風而下,目標非常明確,並且還和他對視了幾眼。
他也想把對方看成是誤打誤撞,以為對方根本不知道有結界這回事,但不過一會那人就又朝他招了招手,這差點沒把他嚇壞,要知道如果不是誤打誤撞的話,就說明對方要麼是身懷至寶,要麼是超級強者。前者還好,要是後者那就有點嚇人,在這湮滅沙漠,他活了百年就沒見過有人來這裏走親訪友的,凡是尋上門的幾乎都是強槍或者殺人。
他們鬼馬宗能存世千年,自然不全是庸人,單眼大漢就不笨,立馬聯想到了日前打劫的事情,按理說打劫這種事非常的正常,不正常的是被打劫的人群中,事後又有一個武王級別的追回來了,當時他們還以為那人叫了強援,暫時沒敢妄動,只得逃跑。且戰且退後發現那人是真猛,真是單槍匹馬,這不,當時就被鬼馬宗的幾名武王和一眾武宗給圍毆,打了個半死,給拖回來準備教育一番,按以往的情況時能收服就收服,不能收服就賣個好價錢,畢竟武王級別的人佣,在湮滅沙漠還是價值不菲的。
現在想想,那爺們好像不是真的虎啊,是真特么後面有人,難怪到了這裏還絲毫不懼。正當獨眼大漢焦急的時候,他們的副宗主列英英終於到了結界處,看見結界外的步幽空,列英英眉頭一皺,她在來人身上看不見一絲修為波動,常年在湮滅沙漠生活的她,自然是不會有絲毫白痴的想法。
運用神識與獨眼大漢一番心語交流后,心中有了決斷,隨即轉頭對獨眼大漢說道:“鬼眼,打開結界,讓前輩進來。”
名叫鬼眼的大漢,眉宇間有一絲凝重之色,副宗主雖然年輕但修為和決策力都是不弱的,隨即準備遵令打開結界。就在這時,步幽空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列英英的身後,輕輕說道:“多謝姑娘,有此心意就夠了,至於結界就不勞煩這位大哥打開了。”
列英英和鬼馬以及其他鬼馬宗的人心中一驚,如臨大敵,下意識拿起武器,進入防備狀態。只見列英英大喝一聲:“混賬!貴客來臨,還不放下武器。“
聽到副宗主的話,在場鬼馬宗的人在努力壓制心中的恐懼,放下了武器,而那獨眼大漢則是悄悄往上走了一步,無形之中擋在了步幽空與列英英中間。列英英將一切收入眼底,隨即面向步幽空,腦海中迅速翻閱人物錄,試圖尋找關於眼前此人的影像,無果后,略帶歉意的說道:”不知前輩大駕光臨,鬼馬宗招呼不周,還請前輩見諒。“
步幽空絲毫不像朋友被劫一般,微笑着回道:“這位姐姐說笑,那有什麼前輩不前輩,我那大哥來你們這遊山玩水,我都還沒謝過你們呢,那還有什麼見諒一說,你說是也不是。”
列英英神色一震,摸不清步幽空的心思,證實了”鐵憨憨“的武王就是眼前此人的朋友,附和道:“先生的朋友來寒舍,是給寒舍添光,不曾麻煩。”
說完列英英與鬼眼交接了一個眼神,反而不敢用最為安全的神識交流,隨後再次說道:“先生這邊請,奴家這就帶你去見朋友。”
“那就勞煩姐姐。”步幽空邊點頭邊往列英英所指的方向走去。
與湮滅沙漠裏黃沙飄揚不一樣,鬼馬宗的結界內山水花草皆全,雖然無法和外界相比,但在沙漠已經算是豪華地帶了。
而在湮滅沙漠內類似於鬼馬宗的這樣擁有結界的宗門,不在少數。也正是因為這些結界,許多逃到這裏的勢力,只要運氣足夠好,遇到一個,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當然至湮滅沙漠有人以來,還幾乎沒有宗門能夠將宗門從沙漠裏搬去外界,除卻他們原本的仇家外,還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們類似圈養在沙漠內部,當然所謂圈養是指宗門根基。宗門的人出入外界,各憑本事而已。
也不是沒有天賦出眾的人,曾試圖舉宗遷移,但最終的結果便是舉宗覆滅,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總之宗門在外存在的時間不會超過百年,而那帶領宗門去外界之人,也沒有一個落得好下場。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從這裏出去的人,只要是單槍匹馬,沒有建立新宗的倒是沒有什麼事。
鬼馬宗刑堂內,鼻青臉腫的蔣雲長正和鬼馬宗的刑堂長老一邊侃侃而談一邊把酒言歡,兩人的性格都屬於較為豪邁,吹起牛來旁人也似乎不太制止住。
蔣雲長即使殺了個回馬槍,其實也沒真正殺死一個鬼馬宗的人,又因為脾氣極為合乎副宗主的胃口,他這鐵憨憨的行為又讓鬼馬宗增加不少趣談,所以除了一開始被群毆被制服后,之後即使是在刑堂也沒被針對,這不那刑堂長老就因為想問問蔣雲長着腦袋裝的是什麼屎,結果不知怎麼的,兩人就吹起了牛皮。
酒量不好又嗜酒的刑堂長老馬九井拉着蔣雲長的手,像是一家人般:“老蔣,你是不知道,你馬哥在這鬼馬宗,那是相當有面子,掌管着宗門所有的刑事事件,那是不知多少人的命捏在我手裏,只要你老哥願意,誒,啥事辦不了啊,老哥和你投緣,你跟着老哥混,保證倍有面。”
蔣雲長沒有太大的醉意,不過和馬九井也不見外:“我從進門開始,就知道馬老哥不凡,聽馬老哥這麼一說,小弟越愛欽佩了。”
馬九井嘿嘿一笑,拍着蔣雲長的肩膀道:“雲長老弟,待會我就領你去宗主那,搞個入宗議事,放心,交給我好了。”
蔣雲長面露苦色,臉上略帶掙扎之色,回道:“不瞞馬老哥,不是雲長不願意,只是家中任務沒完成,雲長不敢有多餘的想法。”
“嗯!雲長老弟你且說,有啥事,只要是這湮滅沙漠,馬老哥幫你辦了!”馬九井拍着胸脯道。
蔣雲長面帶喜色的說道:“那怎麼好意思呢!”隨即卻是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的說道:“也不是啥大事,皆容典當,馬老哥知道吧,我就想在湮滅沙漠裏開個皆容的分行。“
雖然有點醉意,但馬九井意識還是比較清醒的,聽見蔣雲長這句話,不得不甘拜下風,默默飲酒半壺,心中想道:這雲長老弟啥都對胃口,就是這吹牛皮的功夫有點過,是不是再喝兩壺,南隕州天幕外傳說中的那位聖人都得是你乾爹了,跟我這扯犢子,玩呢。
在湮滅沙漠這強盜窩開典當行?還派你一個武王來,你直接給大家送錢得了,免得送錢又送人頭。何況還是皆容,么得欺負我老頭子沒讀過書啊,中州新起之秀皆容誰不知道呢,裏面可是不止一位武皇級超級強者,這是眾所周知的,要想在幾萬年來從未有典當行的堙滅沙漠建立的分行,起碼也得弄一群高階武君過來鎮場子吧。
雖然心裏認為蔣雲長的牛皮有點吹過頭了,但馬九井畢竟是老手,仍不做聲色的說道:”雲長老弟,不就是分行么,沒得問題,咱哥倆一起,在湮滅沙漠裏,還不得橫着走,你說是吧。“
蔣雲長舉起酒杯,爽朗說道:“好嘞,馬大哥如此爽快,我這就隨馬大哥入宗,以後當牛做馬,大哥只管吩咐。”
馬九井見蔣雲長也是性情中人,這剛忽悠一會就給忽悠住了,為宗門又添一員大將,隨即就起身準備帶將蔣雲長帶去大堂,只要蔣雲長再自願種下宗門的心誓秘籍,那麼至少百年內就算穩當了。
當然馬九井此人無甚心機,這也是他最真實的想法,若非對胃口,他決計不會理會蔣雲長。
要知道他雖然是鬼馬宗刑堂老大,實則卻是無事的一個,畢竟在湮滅沙漠這麼民風兇橫的地方,犯了事捉回來交給刑堂處理,基本都是當場能殺就殺,不能殺想辦法殺。所以他整個刑堂就他一個人而已,就只是個擺設,當面門罷了,又因為不能出門執行任務,他就更沒事可做了,他巴不得有人來讓他處置下。
正當兩人動身去大堂時,剛好有一個鬼馬宗夥計跑來傳遞消息,也是讓馬九井帶蔣雲長去大堂,本來夥計還想傳達不要傷害蔣雲長的話,但看見兩人好的跟朋友一般,也就沒有多話了。
在步幽空與列英英前往大堂的時候,鬼眼大漢則悄悄去往了別處,他找到一個夥計,吩咐他去請蔣雲長后,自己便獨自去往宗主閉關的地方。
按列英英的意思,步幽空此人不可力敵,以她武君初階的實力根本無法參透步幽空的深淺,隨即讓他去請鬼馬宗宗主列東來,鬼馬宗的明面最強者,擁有武君巔峰的修為。
當鬼眼找到列東來時,列東來思索一秒,便拿出了護山大陣的陣契,並渡入了元力,只要情況不對,他立馬就能以巔峰戰力的姿態來對敵,而配合鬼馬大陣的他,即使是面對皇級強者都能抗衡一二,類似於得到地利般的拔高一境。
鬼馬宗大堂內,步幽空看見早已到達大堂的蔣雲長,其臉上的淤青因為飲酒的緣故,被紅暈蓋去一半,到不至於太過難看。
兩人多年未見,但樣貌都沒升變化,步幽空見蔣雲長受了些傷,無奈的搖了搖頭,像是教訓晚輩般:”幾年不見,雲長老哥這生意經漲了不少呀!都能成這湮滅沙漠宗門的貴賓了。“
蔣雲長知道步幽空說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理虧,但身為大哥就要有大哥的氣勢,沒理又怎麼樣,難不成你步幽空就不是當初那我照的小弟了?雖然聽說你修為是高的優點嚇人,但我蔣雲長何許人氏,豈能丟了威風。隨即豪氣的回道:”臭小子!你是不是皮痒痒了,對我最好尊敬點,不然我這當大哥的按輩分修理修理你,莫非你還有還手的機會?“
步幽空原本還有些小孩子般的抱怨感,但聽見蔣雲長那熟悉的語氣,立馬換了一副獻媚的表情,跑近蔣雲長,將手搭在其肩膀上,一邊悄悄渡入元力為其修復傷勢,一邊佯裝給他捶肩膀並說道:“哈哈哈!瞧咱大哥說的,哪能呢!是不。”
蔣雲長感受到體內傷勢迅速的回復,不禁有些震驚步幽空的修為,畢竟道聽途說和近距離感受到還是不一樣的,但嘴上依舊一副老哥的形象,假裝很接受的樣子,緩緩說道:“還算你小子知趣,罷了罷了。”
在步幽空走向蔣雲長時,列英英時刻注意着步幽空的行動,她並不知道步幽空會不會在與蔣雲長達到安全距離后,暴起發難,畢竟這樣的事情在湮滅沙漠太常見了。
當然如果步幽空要發難,她也不會束手就擒,雖然她對上步幽空沒有絲毫的把握,但她列英英長這麼大就沒有怕死的時候。好在步幽空和蔣雲長身上都並無殺意,說來也奇怪,這蔣雲長雖然殺了個回馬槍,但自始至終都沒有殺意。
馬九井在看見與副宗主一起來的人與蔣雲長很熟后,有那麼一會的愣神,能當上長老的他,雖然是個空銜,但腦子還是有的,想到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后,就準備悄悄離去。
就在這時,蔣雲長笑嘻嘻的。
”馬老哥,馬老哥,你去那,咱正事還沒辦呢!“蔣雲長面朝馬九井,不解的說道。
步幽空不過片刻便以渡入足夠的元力,畢竟境界差距在那,以他的修為,加上蔣雲長體魄本就健康,幾乎是在幾個呼吸間,就讓蔣雲長的身體機能恢復了大半,雖然傷勢還在,但只要機能恢復正常,就離痊癒不遠,隨即收回了手掌。
馬九井聽見蔣雲長的話,活了四百來年的他不禁有絲掛不住臉,看來這個臉皮的厚度和年齡沒有太大關係,腳步僵在原地,回頭弱弱的笑了聲,正準備找個借口溜走。
蔣雲長哪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立馬彈跳起來,跑到馬九井身邊,拉住馬九井的手就不捨得鬆開,隨後說道:“馬大哥,咱說好的,到了大堂,你向我引薦,讓我加入鬼馬宗的,這榮華富貴就在眼前,你可得幫老弟一把。”
一旁的列英英看見這意外的一幕,有點丈二摸不着頭腦,她都懷疑這蔣雲長是不是被劫回來的了。
馬九井有點不好意的看了一眼列英英,不知如何開口,心裏卻是把蔣雲長問候了好幾遍:你個熊玩意,能不能有點眼力見,你當真以為你馬大哥那麼牛逼呢,吹牛就吹牛,何必當真呢,你這是一點江湖道義都不講呀,小子,吹牛界的規矩懂不懂。
列英英眼光極為狠辣,觀察蔣雲長的樣子,結合今天所發生的事情,腦海里突然有了大概的脈絡,也不拆穿,順着蔣雲長的話說道:“馬長老,如果您有意推薦蔣先生的話,鬼馬宗當以馬老的意願為主,當然如果蔣先生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出來,大家討論一番,就好比做買賣嘛,總有討價還價和買賣不成仁義在的情況。“
馬九井聽到列英英的話,心裏略感意外,要知道雖然自己有點話語權,但今日之情況,顯然已經超出他的管轄範圍,他也不傻,見副宗主一直在那不說話,任由蔣雲長兩人敘舊,他就看出來了,之所以悄悄溜走,不是因為怕死,是因為知道自己性格直,容易說錯話。
見列英英眼裏又煥發了神采,他索性豁出去了,心裏想到,愛咋咋地,老子一把年紀了,連死都不怕,還怕在你們面前說錯話不成,你蔣老弟好歹叫過我半天大哥,怎麼著,半天大哥就不是大哥了不成。
於是正聲說道:“既然老弟你對本宗如此嚮往,那老哥就替你跟宗主引薦一番,讓你入我刑堂做二把手,你看如何。”
說完見蔣雲長興緻勃勃的看着自己,沉默了一番以老大哥的語氣說道:“雲長老弟,你所說皆容分行之事如果為真,你我二人需從長計議,入了宗門,就要以宗門利益為大,個人得失且放后。”
聽見皆容分行幾字,列英英眼皮跳動了兩下,幾乎猜出了真相,隨後深深的看了兩眼蔣雲長,心想:好傢夥,挺會演呀。
正這時一直未趕到的列東來終於抵達大廳,正好撞見這一幕,豪聲道:“馬長老,既然蔣兄入了宗門,那麼蔣兄的事,鬼馬宗自然會考慮,皆容分行如何建立,建立后怎麼個發展,想必蔣兄已經有了合理的方法。”
列東來比列英英更先知道這是個戲局,蔣雲長的被劫和回馬槍都是一場安排,不得不說這手筆之大,能量之強,那麼也就不必懷疑建立皆容分行的真實性了。
擁有護山大陣的列東來,自孕養陣契時,對陣個鬼馬宗核心地域的情況就收入心湖,所以對大廳的發展自然了如指掌,所以他這才放慢腳步,故意等待此刻。而至於打開護山大陣的想法,他剛開始就放棄了。
列東來來到大廳后,面色和善,根本不用列英英提示,徑直走到步幽空的跟前,抱拳恭敬道:“列東來,見過謹親王。”
對於列東來的到來,步幽空並未有多大意外,鬼馬宗也算是不小的宗門,有個巔峰武君並不奇怪,但讓步幽空意外的是列東來居然認識他。
列東來自然瞧見了步幽空眼裏那麼意外,想到緣由又補充道:“四十年前,在下有幸目睹了當時的謹皇子跨境斬君的壯舉,只是親王不曾看見我而已。”
步幽空盯着列東來的眼睛,看不出悲喜,似乎在詢問。
當步幽空的眼神落在列東身上時,列東來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壓力,知道步幽空想要問的東西,再次補充道:“只是去京都置換物品,並未參加任何一番勢力,想必親王也知道,湮滅沙漠的情況。”
步幽空隨即一笑,抱拳回道:“宗主言過,幾十年前的事不值一提。”
隨後,列東來將視線移到蔣雲長身上,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