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出乎意外
中午的這頓開張宴直到日頭稍西才結束，眼看離晚上的飯點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穆雲笙去一進僕役處看過各小廝端回來的盤子，發現有些出乎她意料的問題。
各桌上都有兩道菜，幾乎沒人動。
她原以為人們對魚的認知度不高，魚也許會剩下也說不定。誰知各桌盛魚的盤子卻都被一掃而空了，還有不少小姐夫人問起醬料是怎麼做，不過小廝早被趙錦勒令過把緊了口風，遇到這種問題，一概打着哈哈一笑而過。
沒人動的兩道菜，一是清拌桃仁，一是雞肘。
一旁洗刷盤子的小僕役一句話無意點醒了她：“豌豆苗和雞肘都是窮人家才吃的東西，我娘在家沒糧食了，就經常給我們吃這個。今兒來的都是貴客，大多都不屑品嘗吧。”
穆雲笙抿緊嘴唇：“那魚呢？魚不也是窮人家吃的東西么？”
小僕役吸了吸鼻子，認真道：“可是，掌勺師傅，您做的魚不像魚啊。”
她做的魚，不像魚？
這話聽起來有些拗口，穆雲笙也沒有反應過來，只聽小僕役繼續道：“窮人家吃魚是因為魚便宜，便宜便是因為做起來一點兒也不好吃，富人都看不上。可是現在這魚做的不像魚，一點腥味都沒有，還這麼好吃，富人自然不把它當窮人吃的魚看待。”
一語驚醒夢中人。穆雲笙想起來自己這份菜方子上的這幾道菜原是連在一起的，是現世她在飯店裏打工時，飯店老闆專門請營養師來做的搭配。
營養師的本意是要用這兩道藥用價值大於口感的菜來調配菜單中有太多大魚大肉的情況。在養生知識非常普及的現代，人們去飯店點餐的時候都會有意的進行葷素搭配，有的飯店還會注重用上菜順序調整顧客面對每一道菜的口感。
但是這個世界的人能吃飽肚子就不錯了，追求的當然是大魚大肉、吃香喝辣，所有綠色蔬菜幾乎都被划進了“窮人才會食用”的範圍。加上她的雞肘與清拌桃仁是在前幾道菜中連上，無法與肉菜達到口感互補的結果，自然會被不少人放棄品嘗。
小僕役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氣：“我家吃得起魚就不錯了，雖然腥了些……可是大廚你做的魚這麼好吃，以後市面上，魚的價格也不會低了。”
“不會的。”穆雲笙搖頭，轉身離開了一進院落。
她得趕緊調整晚上的食材，將這幾味菜從菜方中拿出去。如果花了買這幾樣菜的錢，這幾樣菜卻沒有收回任何利潤，她這第一天就要做虧本買賣了。
至少短時間內，穆雲笙絕不會讓做魚的方法流傳出去。做魚的方法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決定了她能不能賺到錢，救出林氏和弟弟。
一樓大堂的開張宴吃得差不多，客人都已散場，留仙樓這頓開張宴沒有鬧出什麼亂子來，可算是順順利利的結束了。臨街一面早有不少馬車轎子堵得水泄不通，各家小姐依依惜別，約定過幾日再來品嘗。
房間裏的空氣似乎停了下來，趙錦有些後悔自己的貿然開口了。
趙家小姐不說話，但是不慌不忙穩坐二樓雅間，將面前幾個盤子中剩餘的飯菜風捲殘雲般掃進肚中。
英紅帶人進來撤下碗筷又退出去，趙棉特意吩咐了一句無事不要放任何人進來打擾，穆雲笙也不行。
做完這些，趙家的小女兒在桌子一面坐下，拿出十足的談判姿態對待桌子另一面的趙錦：“我若是說不在我這裏，你是不是就要去問穆姐姐要了？”
趙錦知道自己這小妹必定是誤解了什麼，剛要開口解釋，趙棉果斷扭頭：“我不聽你的解釋。當初從穆家把穆姐姐買來的時候，我就把賣身契遞給過穆姐姐。她自己不要，說這是她與穆家的賬，要留着這賣身契做個見證，日後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各自清算。”
趙錦聽到的消息中並沒有這一節，而趙棉這番話也超出了他對穆雲笙的認識。他忍不住確認道：“穆雲笙親口拒絕了你？”
“是啊。”趙棉認真地點了點頭，“穆姐姐是那種並不在意自己是否身在賤籍的人，她的手藝我雖不知是從哪裏來的，但是絕對不是出自穆家任何人。穆家這一家子從上到下都心術不正，穆姐姐和她的母親弟弟，在穆家受盡了折磨。”
趙錦皺眉。這些話他的小廝可都沒有打聽到，他心中隱隱懷疑自己這不安分的妹妹是不是背着自己做了些危險的事情：“這些你又是從哪裏聽來的？”
還真叫他猜中了，趙棉一直瞞着他自己跑到過穆家去的事情，眼下見趙錦神色不對，連忙掩飾道：“還要聽別人說么？穆姐姐賣糖糕時，穆家老婆子就一直跟在她後面盯着她。那老婆子拿穆姐姐弟弟救命的葯燙壞了穆姐姐的嗓子，還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我拿去給穆姐姐治病的錢，都被她自己拿去吃酒喝肉了！”
趙錦不語。他派去打聽穆雲笙身世的小廝進不去穆府，這些事情，他一件也不知道。
趙棉趁熱打鐵，終於扯到了自己想說的正題上，正色對趙錦道：“所以哥哥，你若是真喜歡穆姐姐，真想待她好，一定要真心實意。不要想着用賣身契控制她了，我是不會把穆姐姐的賣身契交給你的。”
“……”
屋裏一陣寂靜。
“棉兒啊，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趙錦艱難的措辭，試圖向妹妹剖白自己的意圖，“穆雲笙她身在賤籍的事情傳出去一定對生意有影響，我是想勸你燒掉她的賣身契。”
“誒？”
方才還義正言辭的趙小姐愣了一下，喃喃道：“可是穆姐姐並不想這麼做啊？”
趙錦嘆口氣。
這下麻煩了，他還得找穆雲笙好好談談。
穆振嘉這時正站在留仙樓的門口，身後還跟着兩個穆雲笙無比熟悉的老傢伙。
“娘，你進去之後，可千萬別說是我帶你來的啊。”穆振嘉還不放心，再三叮囑，生怕被連累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