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回身甩給他一個耳光,“走開,別讓我再看見你。”
陽光中,小九佇立在原地,停留住一個注視的立影,我沒有回頭,只想早點逃離這兒,逃離開這兒的一切!
街道上行往的路人,客店中留宿的客人,完全是陌生的面孔,他們彼此打着招呼,相互寒暄,只有我一個人,是真正多餘的人,寂寞幾乎侵入骨髓,我更願意行走在荒山野嶺,毫無人煙的地方,那樣,我還可以高聲的大叫,將心中的恐懼,寂寞發泄出來。
沿途中,除去吃飯,睡覺的時間,我便一直趕路,沒有什麼風景能夠停留下我沉痛的腳步。
我不知道自己經過多長時間才到達京城,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我一直在趕路,又彷彿只有一盞茶的工夫,剛剛與小九決裂便到了另一個地方。我只知道,當我遙望見京城氣勢宏偉的城門時,它正在將滿天的夕陽紅緩緩關閉在城外。還好,京城外有不少客店,我不至於留宿街頭。
將路途的風塵清洗乾淨,躺在客房舒服的大床上,趕路的疲憊終於襲上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一時間,心酸、擔心、委屈、無奈,我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只是眼淚不停地流,怎麼抹也抹不幹凈。明天,你就可以進城了,天一亮,你就可以尋找宇冰了,宇冰一定和那個已經死去的“宇冰”有關的,我在心裏告訴自己,意識逐漸失去在夢鄉。
“對,這小子就在這間房裏。”“大哥,這次一定要整死這小子。”“要不要先放點迷香將他醺暈,然後再動手?”“......”
我被客房外粗魯的講話聲吵醒,忙穿好衣服,將燈點燃,想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
“大哥,這小子醒了。”“那就讓他做個清死鬼。”
房門被一腳踹開,幾個大漢破門而入,為首的正是那個接到張嵐木瓜的威武之人。他們面帶殺意,一臉快意的盯着我,我嚇得連連後退,心裏明白,這一次,我在劫難逃。
“終於讓我‘威老虎’等到你小子了,這次,你死定了!”“我們大爺的事你也敢管,活的不耐煩了吧。”“張小姐的木瓜盛會上,你讓我們大爺滾......”說著,迎上威老虎厭惡的目光,他嚇得馬上住了嘴,灰溜溜的退到後面去了。
“木瓜盛會上,你送了我四個字,這一次,我也送你四個字,‘你,去,死,吧!’。”
我剛想說點什麼,威老虎大喝一聲,“兄弟們,給我上!”自己順手摸了個凳子,也向我撲來。
那就死吧,張嵐,我欠你的情也算還清了!
他們的傢伙呼嘯而來,我聽到了木凳斷裂的聲音,可是,這樣的擊打併沒有招呼道我身上,我驚奇的睜大眼睛:
小九!他正用自己的身軀牢牢地護住我,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接下來,我只看到小九像瘋了一樣撲向威老虎他們,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小九,怎麼說呢,那不應該是一個人的打鬥,而應該是野獸的搏鬥,棍棒拳腳不停地向他身上招呼,他卻像沒有感覺似的瘋狂的毫無章法,毫無招式的與他們抗爭,手,口,腳並用,撕打滾撲,每一口下去,便能見到對方的血,每一腳每一拳便能打到一個人,我從不知道小九還有這般打架的潛能!
可是,他的身上不斷的流出血,他的身子搖搖欲墜,已如風裏的樹葉,他的拳頭漸漸找不到方位。
小九,小九,那一刻,我已經原諒了他!小九,你又何必,何必為我這樣,還請張嵐的情,我卻又無法還請你的恩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跟隨我嗎?好吧,我隨你去死就是了。
我撲向體力已經不支的小九,緊緊抱住他,“小九,從此,我再也不會不要你了。”然後,靜靜的等待威老虎他們的拳腳。
小九卻猛地推開我,翻身將我壓在了身下,然後,我又聽到了棍棒斷裂的聲音。
血順着小九的頭流到我的唇邊,一股腥甜的氣味幾乎使我眩暈.
小九完了!我麻木的腦子裏只剩下這一個意識還在跳動,心反而平靜了,來吧,馬上送我去小九那兒吧。
所以,當威老虎的腳踩在我的胸口上時,我一點羞侮憤怒的感覺都沒有,更沒有恐懼,只是那樣釋然的看着他,奧,原來這是一個濃眉大眼的人呢!
其他人的腳踢在我的臉上,身上,我只是想,你們來點猛的好嗎?最好一棍斃命!
“二狼,去將這幫半夜裝鬼的傢伙清理了吧。”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兔起鶻落間,威老虎他們已經滾到了地上,嗷嗷直叫,我甚至都沒有看清那個二狼的身手。
“滾吧,以後別再半夜裝鬼來攪爺的美夢。”又是那個懶洋洋的聲音。
“二狼,我們走吧。”
“是,少主。”畢恭畢敬的聲音,說完,二狼就向門口走去。
“等等,去看看那個人死了沒有?如果死了,求你行行好,殺了我,若沒有,幫我去請個大夫。”我極平靜的說。
我看到門口那個人踏入房間,走到我身邊,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看清了他的容貌,這是怎樣的一個男子啊!
我只能說,他是一個屬於藍色的男子,俊美的五官如雕刻般深刻有型,卻也如雕像般冷漠,毫無感情,讓人望而生畏,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高貴的氣質自高大的全身向外散發著,藍色的瞳孔微眯着,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周身淡淡冷冷的藍色光芒。
“一個下人,你值得?”他的聲音不再是懶洋洋的,而是懷疑的。
“我弟。”我沖他微微一笑。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到小九身旁,彎腰試探一番,“你不用死了。”拋下這麼一句話,他便起身走掉了,那個二狼亦緊隨其後,走出了房間。
一陣陣喜悅湧上心頭,小九沒死!
我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爬到小九身邊,他身上的血口已經凝固住了,我回憶着生理課的常識,幫他將脫臼的關節扳正。
可能是疼痛的原因,小九慢慢睜開眼睛,“公子,公子。”他的聲音很微弱,我用手指按住他的唇,“小九,不要說話,休息一會。”我像哄孩子般輕聲說。
接下來的幾天裏,小九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我便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還好,大夫說,不會有什麼危險了,傷勢雖重,卻沒有傷及要害。
我想,一定是上天在憐憫小九。
第一次,我認真仔細的打量病床上的小九,什麼時候,他已經是這樣一個俊朗的男人了,再不是我印象里害羞怯生的傻小子,他的身材已經這樣高大,足足高出了我半個頭,以前,我怎麼就沒發現呢?他的臉龐,他的五官,早已脫去稚氣,眼前的臉,是經過風霜腐蝕的臉,雖然清秀如昔,卻帶了幾許滄桑。小九,自我離開后,你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