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接生婆
時近晌午,流均古鎮,坐落大運河以東。它上游有淮河、鴻澤湖。每年夏季,兩河一湖,洪水泛濫之時,當地人稱老黃河的泄洪渠道,經過馬家盪、烏金盪,進入浩瀚黃海。
老街,是一條南北走向,東西寬不過丈許的狹窄街道。這裏,擠滿街坊人家、小生意買賣琳琅滿目。東西兩側,住戶於門市有序排列,以漁民較多、農耕撈着為輔,剩下的都是生意買賣的商戶。
從陸路進入淼青山隘口,地勢險要;水道途徑烏金盪將其與世隔絕;對岸是馬家盪,與之隔水相望。藍天碧波、不見人影。從劉家莊遙看烏金盪,極目遠眺空蕩蕩。白花花湖水,與藍天交相輝映。唯一不變的是:漁家、商船揚帆起航,交織往返。
老街大部分店家商品,來自劉家莊的劉老爺家貿易商行。什麼缸壇瓦罐,綾羅綢緞,都是劉家莊按期供貨。包括耕田耙地用的水牛、毛驢,也是劉家莊船隊,從北方運輸販賣得來。因此,劉家莊的劉老爺,在流均大街上,還是家喻戶曉、人盡皆知的大人物。
老街西,有一處依堆旁河的四合院。男主人叫史部丟,女主人叫馬娘娘,一共七口之家,五個女兒,俗稱“五朵金花。”
史部丟,雖弓腰駝背,身高五尺不到。一年四季,頭上離不開西瓜皮帽;身上離不開藍布大褂;腳下離不開老棉鞋一雙,人稱外號“四不像”。
一不像:柴米油鹽醬醋茶,老婆馬娘娘一手擒拿。馬娘娘不在家,寧願姑娘做主他也絕不當家。街頭巷尾說他怕老婆,人前背後說他找的不是婆娘而是媽。馬娘娘眼一瞟,他趕快把水挑;馬娘娘一翻眼,他趕快洗鍋抹碗把活干。所以,大丈夫他第一個不像。
二不像:你說他一個正常人,耳不聾眼不花,天天蝸居家裏算命打卦。什麼陰陽八卦、命運八字、喬遷安宅,一天到晚,專門幹些鬼八道,忽悠人家。說他是瞎子,他又是睜着眼;說他是神仙,他又是魑魅魍魎論鬼神。所以,瞎先生算命,他第二個不像。
三不像:你看他拎起不像茨菇,放下不像粽子,到處充雄愛打抱不平。說他有俠義心腸吧,他又見風使舵。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遛,光光不吃眼前虧。所以,人們崇拜的大俠,寧死不屈。他第三個不像。
四不像:別看他案台上,文房四寶俱全。過年過節,寫一副對聯,手到擒拿。舞文弄墨,入木三分。只是打個官司,請他寫個狀紙。你看他那樣,搖頭擺尾、作捐叩頭,是萬般推託。平時看不到他習武強身,關鍵時刻,卻能一招制敵。熟悉他的人,不知道如何評價他,都認為他城府老道、不好惹。所以,文不像秀才、武不像兵,是他的第四個不像。可就這麼個四不像,你還別小瞧,人家找了個精通三界的媳婦馬娘娘。
馬娘娘:仰仗身高五尺有餘,出門離不開小藥箱。她,頭裹大紅絲巾外出。腳,穿紅色皮鞋騎馬。綢緞旗袍,搭配小挎包。大長腿,連着小蠻腰。別看她騎着毛驢滿街跑,土匪見着也叫大嫂。何許人也,如此神通?客官不急,她還有如下幾招:唱大戲跳大神,和鬼說話她都能。上香她和玉帝如來稱兄道妹;燒紙她和閻羅判官交頭接耳。甭管是真是假,你不信別上她家找她。嘴歪眼斜她上門,蹬壇過陰即糾正。有氣無力冒大汗,馬娘娘一摸把活干。頭疼心發熱,馬娘娘讓你把飯噎。不吃藥,不打針,一場神會一股香,將死之人又重生。更神奇的是:臨身足月她接生,管她生男還是女,百里挑一胎胎順。於是,接生婆,人們習慣把她稱。
今日,卻逢二月二,龍抬頭日剃頭挑。史部丟開門相迎,剃頭刮臉,修眉毛。引來街坊鄰居,一鼓作氣,都往他們家跑。堂屋擠滿人,歡聲笑語,笑煞人。
“嘚嘚嘚,吁...”一聲馬嘶叫,眾人豎耳圓目瞪。
大白天,騎馬飛奔,非盜即匪。大家摒棄呼吸,伸長脖子往外瞧。見來者,頭戴黑禮帽,身披黑衫罩。六人各騎一匹馬,腰間駁殼各一把。如此行頭嚇煞人,眾人相唬退出門。
何許人也?馬娘娘見眾人有些怕,只怪她們井底之蛙見識少。她不緊不慢地對着繡房一聲喊:“荷花,快去門口看看誰來了。”
房間裏,立刻傳來清脆的聲音:“娘,我知道了。”
荷花,是他們家大姑娘,今年芳齡二十一,她正帶着妹妹在繡花。聽見娘親把她叫,放下手裏活,急忙往大門口跑。
抬頭一看大門外,來人個個猛如虎。一身行頭嚇煞人,荷槍實彈,手拿黑皮鞭:“媽呀!是土......”一句話未了,人卻情不自禁往後退。一腳踩到院子裏的玉米囊,往前一跐、人往後一仰“哎呀”一聲,“噗通”倒地。
丫頭,摔了個四仰八叉,逗得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四小姐見狀,一骨碌從馬上躍起。飛身過去,一把將她拉起。並小心翼翼詢問道:“姑娘,你沒摔痛吧?”一邊幫她拍打身上灰塵。
荷花正氣呼呼的怪人們笑她。氣不打一處來的她一甩手,正巧打在四小姐的禮帽上:“用不着你管,離我遠點。”
臉上被剛才那一跤摔得,讓人笑得發燒。只好把氣撒在四小姐身上。忽見禮帽落地,出現在她眼前的,不是力大如牛的土匪,而是一位披髮齊腰、亭亭玉立的大小姐。她愣了愣神,知道是自己誤會人家,尷尬的撿起禮帽,恭恭敬敬還給四小姐:“對不起氣,是我誤會你了,我看你們這一身行頭,以為是...。”史荷花啾着嘴,有點難為情樣子。
四小姐笑着撣一撣禮帽上的灰塵:“沒關係的啦!當我們是土匪是不?我要真是土匪,一準把你抓去做個壓寨夫人,誰讓你長這麼漂亮呢!”
史荷花不知說什麼才好,聽見姑娘誇她,臉上靦腆,心裏確甜蜜蜜。於是,剛才的不快,她一下子全完了,轉身對着屋裏喊:“爹、娘,來客人啦!”儘管,她還不知道客人來自何方。
屋內,剛才還一屋人伸長脖子,驚恐萬狀。聽了史荷花一聲叫喚,一個個騷動起來。
女人甲:“媽呀,都以為是土匪來了,原來是客人啦!”臉上轉憂為喜。
女人乙:“儘是瞎說,大上午的,哪有什麼土匪敢這樣興師動眾啊!何況,屋裏還有這麼多人,土匪也是怕人多欺人少的呀。萬一他鬥不過一屋子人,再加上四不像的功夫,不觸霉頭才怪了?”說完,朝門口瞟了一眼來人。
女人丙:“嗨,你們這些人,咸吃蘿蔔淡操心,人家有個四不像,對付四五個小毛賊,一袋煙功夫搞定,還是回家顧顧自己吧!”
二姑娘史梅花,聽到大姐說有客人來,那股好奇勁一擁而上。她們姐妹倆一頭衝出繡房:“姐,客人在哪呀?”兩個人擠在門口,探頭探腦,比看戲還帶勁。
緊跟着,四姑娘史蘭花、五姑娘史櫻花,也從繡房跑出來:“姐,是什麼客人啊?”
“姐,是站在門口那幾個人嗎?好像以前沒來過哎。怎麼,一個也不認識啊?”哎呀,姑娘們今兒個欣喜若狂。莫非是,平時在繡房悶得太久!
馬娘娘看見孩子們沒規矩,對着她們就發火:“嗨,嗨,大姑娘家的,一個個不在繡房,堵在門口乾嘛呀?”她起身來到門口,趕着她們回繡房。接下來她又招呼史部丟:“老史啊,家裏來客人了,你一個大男人幹嘛去了?”
史部丟應聲而出:“唉!來了!”他圍着圍裙從廚房出來,一陣小跑來到門口。不管來人是誰,急急忙忙見人作捐之後,抬頭見不認識來人。三角眼眨巴這問:“請問,諸位是......”
四小姐見狀,急忙上前打招呼:“這位先生,我們是劉家莊人。奉家劉志超之命,前來邀請馬娘娘跟我們走一趟。因為,我家嫂嫂要生寶寶,還望先生行個方便。”說完,她急忙還禮,並要求手下趙二等,下馬行禮。
史部丟一聽劉家莊來人,趕忙讓出路:“啊呀呀,原來是河東劉家莊來人,貴客貴客。諸位,快屋裏請,屋裏請啦。”他趕忙,牽過劉招娣的馬韁,又招呼其他人。牽馬跟他去屋后,將馬系在樹上。
四不像眯虛着眼,看了一下趙二,漫不經心的說道:“唉,劉家莊劉老爺,可是個大善人。遠近百二八十里,家喻戶曉啊。”他嘴裏說著,手裏已經將馬韁系在樹上。
“可不是嗎,我們家劉老爺,年輕時候吃過苦。知道大傢伙,過日子不容易。對待下人,可好着呢!”兩個人帶着手下,一敲一答回屋去了。他們倆一見如故,有點相見恨晚的意思。
馬娘娘,見來人進屋,急忙起身相迎:“哎呀,我說大清早的、喜鵲站在樹頭亂叫個啥呢,原來是稀客登門啦。快,裏面請、裏面請。”一邊起身讓坐,一邊揮手讓屋裏人往外走。
眾人看得出馬娘娘的意思,不聲不響往選擇離開。同時,一個個眉飛色舞的打量來人。
四小姐,見到屋裏人,客氣的讓座,騰出地方往外走。微笑着說“吆,馬娘娘家好熱鬧啊!大家都別走,別走啊。我們就打攪一會,你們該幹嘛幹嘛唄。”說完,笑着朝大家點點頭,並順手將禮帽放在桌子上。
眾人甲:“客氣,客氣,我們是鄰居。在他們家,除了等着剪頭髮,站閑拉呱、又沒個正經事,不打攪了你們談正事。”隨即,人們一個接着一個,朝門外走去。
眾人乙:“誰家的大姑娘,長得如此漂亮,好像不是附近的人哎?如果是周圍那一家大家閨秀,還能瞞得住馬娘娘那一雙眼?”
眾人丙:“哎呀,你沒聽人家說是劉家莊的呀?以前,在馬娘娘家,沒少見劉家莊來人。好像今天來的人,是頭一回。六個人,一個也沒見過。”她們站在門外,指手畫腳的討論開。
四小姐望着馬娘娘:“馬娘娘,我是河東劉家莊劉老爺家小老四。家嫂於今晨腹痛不止,估計,是臨身足月要臨盆了。所以,父親,特派我等前來接應,如有打攪,請馬娘娘多多包涵。”
“哎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四小姐啊!老爺沒告訴你,我們是親戚嗎?用不着這麼客氣。臨身足月,人命關天,當然是大事。街坊鄰居,小打小靠的,天天相見,得罪他們不礙事。你們遠道而來,先喝杯茶歇歇腳,我去去就來。”
四不像這一會,剛好和趙二將馬匹拴好。他一邊邀請趙二等入屋,一邊對着房門內招呼道:“荷花,帶你妹妹快快上茶,客人一會要趕路。”說完,他一邊拿塊抹布,清理桌面,一邊望着姑娘們是否出來。抹布從他手中拋出,一呲溜飛向桌面,幾轉一旋。嗨,桌子乾乾淨淨。趙二等瞧見,一個個睜大眼珠,伸出舌頭,驚悚得說不出話來。
“我滴個媽呀!四小姐,東家這是什麼功夫,如此了得!”趙二用手抹一抹額頭汗珠。十有八九,是下出來一身冷汗吧!
“我如果知道是什麼功夫,那桌子就我來揩了。”四小姐心急如焚,一聽要坐下喝茶,怕的是耽擱時間。趕忙制止道:“先生不必客氣,茶水就免了,我等趕路要緊。”
這邊四小姐話音剛落偶下,人家姑娘已經拎來茶壺。只見史梅花兩隻手拎着茶壺:“姐,快,我拎不動了,茶壺快掉地上。”二姑娘從廚房拎着茶壺,邊跑邊說。一句話沒說到底,手一滑,茶壺立刻脫落在半空,眼看就要落地。
趙二見狀驚呼一聲:“不好!”急忙起身,意欲去接住茶壺。誰都知道,那茶壺裏滿滿一壺開水,不停地從茶壺嘴裏冒出熱氣。從兩三尺高的地方落地,開水飛濺,二姑娘不被燙破皮,那才叫個怪。
眾人看到,心裏咯噔一緊,卻一個個又無能為力。
四不像卻心灰意冷,心裏想:你們這些人也太沒有眼力了,我家姑娘,故弄玄虛,你們都看不出。看來,劉家莊人也不過如此嘛!
四小姐眼疾手快,她一個健步上前,急忙用手去抓。心想,寧願被燙的是自己,也不想馬娘娘家有人被燙傷。其實,他也知道,即使自己抓住茶壺柄,也恐怕因為用力過猛,同樣會使開水從茶壺嘴外溢,乃然有被燙傷的風險。
緊要關頭,卻只見史荷花,手裏端着裝滿茶杯的盤子,徐徐而來。聽到妹妹一聲尖叫,知道小丫頭總是想在來人面前露一手。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個練家子。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個前躍,同時順手拋開茶盤,抬起右腳不偏不倚,腳尖正好套住茶壺柄。然後,用手去接:“四小姐,快接茶盤!”
四小姐本來直取茶壺,卻只見荷花將茶盤向她飄來。情急之下,只有聞聲而動。她探出腰,一個弓步將身前探。伸手去接,茶盤即刻飛到她眼前,正欲伸手去取。沒想到,她又晚一步。
原來,四不像擦完桌子,不緊不慢的,輕輕伸一伸手,茶盤穩穩落在他手心。他對着四小姐呵呵一笑說:“四小姐,有勞了!我史家五朵金花,雖說花拳繡腿,小打小鬧,但這些活,還是不在話下的呀。”
四小姐,直到這一會,總算才明白。原來,一家人都不是等閑之輩啊!
“四小姐,咱家的活不能勞駕客人。那樣,爹娘會視為我們對客人不尊。所以,每當家中來客,我等姐妹忙個不休。倒不是我們甘心情願,家規在此,想偷懶也不敢違拗不是。”說完,她對着繡房一聲喊:“小妹,出來幫忙給客人上茶。”話音剛落,隨即,從房間裏跑出三個姑娘,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看得劉招娣等人,一個個豎起大拇指。
趙二看着一家人五個姑娘,心裏想不免大氣嘀咕:馬娘娘家,怎麼都是大姑娘?難道就沒一個男丁嗎?心裏想歸心裏想,可嘴上不能說出口。那是因為,蘇北人習慣上把沒兒子叫大絕;沒女兒叫小絕;沒兒沒女的,叫絕八代。所以,幾個人看着他們家一大群姑娘,面面相唬,彼此搖搖頭,一個也不敢說出口。
馬娘娘他們家客廳,也就是主屋,蘇北人叫堂屋。三間大瓦房,門口朝南。一副大紅漆紅木大門,分左右兩扇。兩扇大門中間,有一副銅扣鎖柄。大門內,有內置純銅門栓。
進入堂屋客廳,正面靠牆是一條組合條櫃。正門,端端正正擺放着觀世音菩薩,左手凈水瓶,右手連理枝。端坐蓮花台,救苦救難度眾生。
菩薩面前,端放着一隻紫銅香爐。一年四季,香火不斷。菩薩兩邊,安放着蠟燭台一副。紅白喜事,過年過節,從早到晚,蠟燭香火不斷、不滅。
櫃枱兩端,放滿茶盤、茶杯、茶葉;酒罈、酒壺、酒瓶、還有酒杯,依次排列。柜子下面,有糖果糕點;冬蟲夏草,人蔘、虎鞭、鹿餌,珍稀貴重補品,盡在其中。客廳中間,擺着一張斗箉大方桌,四周擺滿紅木椅。兩邊靠牆處,擺放着陳列櫃。什麼都是青花瓷,紫砂壺,文房四寶,一應俱全。
四周牆壁,掛滿姑娘們親生綉制的牡丹花、芍藥花、鴛鴦戲水、鶴立雞群、迎客松等等,一幅幅精緻綉品,栩栩如生。
姑娘們,見來客一個個欣賞他們的作品,便在背後,偷偷地觀察這一大幫男人。一個個五大三粗,特別是他們腰眼別著的駁殼槍,一看令人生畏。心裏有點穆楚楚地姑娘們,雖然不敢正視。但將茶杯遞到他們手上的同時,免不了,偷偷飄去一個調皮眼神:“嘿嘿”咪嘴一笑,便轉身離開。雖然他們從小習武,長槍短槍,家裏也能拿出個三二十把。只是看着他們這一身行頭:黑衣、黑褲、黑披風,配上黑眼鏡、黑禮帽、黑色馬靴、黑色駁殼槍、黑洞洞的槍口,誰看了他們幾個,都有點小腿肚發抖不是!
四小姐,看出她們的心事。她對着她們,一攤雙手,搖搖頭說:“小妹妹,看得出啊!你們這一家子,沒有一個省油的燈。一眼就能望出,都是練家子啊!”說著,四小姐對着她們幾個,雙拳一抱:“嗯,功夫了得,功夫了得!”
史荷花聽了,莞爾一笑:“嗨,什麼練家子。都是老爹從小耳濡目染,母親從小言傳身教。爹娘說:我們姐妹幾個、都是些三腳貓功夫,不值一提,四小姐過獎了!”言畢,雙拳一抱,一個側身還禮。便匆匆離開堂屋,去了廚房。顯然,她和妹妹們不一樣,不想多看男人幾眼,有些害羞。
這時候,馬娘娘從內屋走出來。你看她,頭戴鑲花紅尼禮帽;腳踩齊膝紅皮馬靴;身穿紅尼大衣;誇着金色鏈條白色手包;脖子上,還繞着一條黃色圍巾。扭着身子,笑容可掬走出房門。對着劉招娣一個彎腰:“不好意思,讓四小姐久等了,我們這就走。”並徑直走向門外。
四不像,拿着藥箱,遞過來道:“都一把年紀了,打扮得妖狸狐騷。兵荒馬亂,你就不怕招惹是非,令人擔心么?”馬娘娘一聽,立刻瞟了他一眼,假裝沒聽清楚的問道:“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那高八度的聲音語氣,加之她停下腳步,眼睜睜地瞪着四不像。好像有些怒髮衝冠。
四不像哪敢再重複,他急忙打岔:“四小姐,我們家這口子,是騎馬還是騎驢啊?”他笑着問劉招娣,趕忙把話題扯開。因為他知道,每一次自己的快嘴快舌,總是好心得不到好報。
劉招娣微微一笑,她沒有立刻做出答覆。因為她知道,馬娘娘這丈夫,也太不會講話了。居然敢當著人面,來把自己老婆來得罪。俗話說,當面教子,房中教妻。他真是哪壺不該,他提哪壺。馬娘娘回來不收拾他,才叫個怪!騎馬、騎驢,馬娘娘心裏早就有數。他男人是遇到尷尬,沒話找話打個岔呀。
果不其然,馬娘娘定定噹噹。從磨房裏,牽出一匹黃驃馬,對着劉招娣笑眯眯的說:“四小姐,別聽他的,出遠門我沒一副好行頭怎麼行。小毛驢,不過是我趕趕集市用的,出遠門那貨不配。”
說完,馬娘娘瞪了自己丈夫史部丟一眼。那意思好像在告訴他:等我回來,老娘不弄死你。看到老婆這樣的眼神,史部丟趕忙遞給她藥箱,又幫忙系好。等他們人全部走了,才央央不快的回屋。嘴裏念叨着:“哼,小樣!誰怕誰呀!等被土匪搶了,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