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床單?武大郎?

第1章 白床單?武大郎?

陽谷縣,紫石街巷。

白日裏車水馬龍的青石板路沉沉地隱沒在了無邊的黑暗。

墨汁似的濃厚的雲層低低地掠了下來。狂風卷着驟雨,像挾帶着無數道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屋檐上的瓦片,發出妖孽過境似的古怪聲響,又順着門縫流淌到的水溝里。

此刻已是接近三更時分,除了抽打着宅院的雨幕,竟然聽不到其他的一絲聲響。一股死亡一般的靜寂,在濃雲籠罩下瓦片參差的宅子之間彌散着。

家家早就閉門吹燈上床睡覺,整條紫石街黑漆漆的,只還有一處人家的窗口仍微微露出着火光。

窗子外沿處的竹簾不住地晃動着,敲打着被雨水摧殘得不成樣子的窗紙。雖然窗紙經過麻油的浸泡變得結實防水,但仍是禁不住此刻驟雨狂風的肆虐。

屋內,一盞油燈贏弱地散發著幽幽的光芒,火苗隨着跳躍的光線,映襯着屋子裏頭的三個人的臉上忽明忽暗。

只見掛着淺青色床帳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位少女。

毫無血色的面色,緊緊閉着的雙眼,額頭上沁出星星點點的汗珠,徐徐地順着那天鵝似的細細脖頸流淌了下來,劃過一道誘人的曲線。

額頭邊懸挂的流蘇不住地隨着漏進來的涼風輕輕擺動,像情人溫柔的手掌微微拂動着少女的臉頰。如果忽視掉了青帳映在她的臉上的鐵青色,她看上去似乎只是沉沉睡了過去。

“大夫……我家,我家娘子何時能夠醒來”床邊站着一位身量猶如稚齡兒童,又壯實的像一尊木樁,還長了一臉絡腮鬍子的漢子,惶恐地盯着床上彷彿沉睡了的妙齡女郎。

那大夫翻開了女子的眼皮,只見那黑黝黝的瞳距已經散開,放大。又抬手輕拂了鼻段,只見那圓潤直挺的鼻子早已沒了出的熱氣。拂了一下花白的鬍鬚,搖了搖頭,重新背上了葯囊,臨走前扔下了一句話。

“準備些傢伙什物,葬了吧”

一道慘烈的白光墜了下來,隨即而來的是一聲心驚肉跳,震耳欲聾的霹靂。

刺眼的光,刺痛了屋內所有人的眼睛。

矮壯漢子不由自主地跌落在地上,心驚膽戰地望着床上的女子,汗水順着鬢角淋漓而下。

死……死了?

錢老爺不是說這女郎只是害了些昏病不礙事,所以才會為了沖喜,一分錢未要還倒貼了嫁奩,白白地一紙文書嫁給俺作p妻子了么……

怎……怎麼會這樣……

***

潘玥昨日可累得不輕。

作為一名G省資深考古隊員,既要爬的了山崖,還得下得了水庫,既能鑽得了墳墓,還可刷得了枯骨。

她之所以選擇了極為冷門的考古專業,完全是因為她本人有着一個無法控制癖好:

收藏癖。

在小學的時候,她耽於收集各種成套卡面,對諸如三國,水滸跟西遊記這類人物眾多的套卡尤為狂熱。

買方便麵,從來都是扔面留卡的好么!

由此引發的後遺症就是,自此她對古代文物的喜愛一發不可收拾,熱衷於搜察辨賞各種古迹玩物,最終就決定要為了考古挖掘事業獻出自己的一生,不顧家人的反對,選擇了這門總得走南闖北的專業。

這幾年,她一直活躍在考古工作的第一線戰場,整日跟着所屬考古分隊去人跡罕見的深山老林里,挖掘一個又一個古代遺址,然後拿着各種號碼的刷子不停地處理着挖掘到的各種殘留祭品或者人體殘肢遺骸。

考古工作強度很大,而且還經常出差,一走就是好幾天,乾的活也是又臟又累。許多像她這樣的女孩子,譬如生孩子需要帶小孩,又或者是適應不了在深山老林一呆就是好幾天沒法洗澡沒有軟床睡覺苦哈哈的日子,到了後來都紛紛轉了崗,去做了辦公室一族,或是到了博物館做一名遺迹講解員。

只有極少數人堅持了下來,她就是這其中之一。

昨天是對一處清朝年間浸豬籠遺骸遺址勘探的收尾工作。

那處遺址是在一處潭底,水下白骨累累,鐵鏈纏頸束手,屍骸遍地,觸目驚心。只不過他們這些人,因為平日裏見的太多各種死法的屍骸,也不足為奇。

進行了最後幾項勘查之後,大家集體上岸返程,像往常一般,在車上一邊趁着記憶還熱乎開始整理起筆記與資料,一邊熱鬧地議論起古代對婦女的種種殘酷無情的束縛和變態的人身刑罰。

像什麼受陰刑,***,騎木驢。而浸豬籠,點天燈這類與之相比,簡直就是小兒科的把戲了。

同行一位大哥,姓李名億,四十齣頭的年紀,闊腮圓鼻,在一旁哎了幾聲,感慨不已:“還是幾個肥臀豐乳的俏娘們,可惜了”。

同車的潘玥整理着影音錄像,打趣地問,對着副骷髏架子,這你都能看出來?億哥自豪地接口,這還真不是他誇海口,看的這類多了,恢復影像經他手就不知多少張,還就真能從那副骨頭架子上,看得當年幾分風韻滋味,看那人生前俊不俊,就看那骨骼是不是玲瓏有致。一邊說還接過潘玥手裏的防水相機,隨手翻出來新拍的一張水下屍骸像,指着那照片就開始侃侃而談,什麼鵝蛋臉,杏仁眼,高聳鼻大長腿,大屁股小腳丫,從頭到腳數番研究下來,得出一個結論,絕對是一個美人!

這一番話聲形並茂,逗得車裏一行人笑得樂不可支,前仰後合,潘玥捂着肚子哎呦了幾聲,說我牆都不扶就扶你。然後眾人就着這股熱情,又是一陣針對古代封建社會對女性各種摧殘的尖銳批判。

一想到昨日億哥聲形並茂的解說,她到現在還覺得好笑。

潘玥徐徐地睜開眼,嘴邊劃出一道柔軟的弧度,準備伸長胳膊做個懶腰。

今日陽光明媚,肯定又是一個晴天呢!

但是映入眼前的都是……什麼鬼啊?

呃……白床單?

手感這麼粗糙,還是麻料子的。

潘玥掀開了蓋在臉上一層厚厚的白色麻布。

梨花木雕花大床,杉木板凳,木紋梳妝枱,寬口陶器……

她的房間內,還有一個不滿一米二,長着少見的絡腮鬍須的男人癱在地上,眼睛睜得圓彪彪的,像是見着了什麼最驚駭的事情,張着口,眼神獃滯的可怕。

呃?

緊接着她的脖頸被身後一雙男人的大手握住了,在大動脈處摁了幾下。

家裏進賊了?

自己被劫了?

可為什麼眼前的‘綁匪’看上去比她更要吃驚百倍呢?

潘玥突然發現自己的嗓子像是乾涸了,竟然發不出半點聲響。胳膊,腿也像是一個姿勢呆了許久似的,僵硬的難以動彈,甚至動一下就似乎聽見了吱吱嘎嘎的關節響動。

她頗費了一番力氣才勉強地坐了起來。就聽見那個“非禮”了她的男人扭過頭,不悅地說道:

“我說武大郎,我何九叔是個驗屍的仵作,不是治病的大夫。你家娘子若是身子不舒服了,就去找大夫,難不成是故意將我喊過來消遣的?”

被喚作“武大郎”的男人神色古怪,飛快地瞟了坐在床上一臉懵逼狀態的潘玥,像是有了一絲畏懼,又像是有兩分歡喜道:“大人……您大人大量,小人真不是成心麻煩大人,只,只是,我家娘子半夜裏昏厥了過去,找了大夫,也,也只是說捱不下去了,小人這才,這才……”

那自稱是仵作何九叔的男人重重地嘆了口氣,瞥了一眼正在不住作揖討好的男人,又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武大郎?】

【……何九叔?】

潘玥的嘴巴張的已經不能再大了。

這到底唱的是那齣戲?

潘玥費勁地咽了幾口吐沫,喉嚨里總算是不那麼火辣辣的了,顫巍巍地抬起了胳膊,肌肉像是凝固了似的,根本不聽使喚,只得握緊拳頭再舒展開五指,再握緊拳頭……

呃?

一對兒小巧、白嫩的粉拳?

自己的那雙手她再清楚不過。

修長,有力,微微有些瘦,食指跟大拇指的指肚因為長期握着毛刷而長有薄繭。

但絕不可能是這雙小手。

還有……

潘玥低下頭。

自己穿着什麼玩意?

上身穿着交領長衫,下身穿着青白短襦?

若是她記憶力里無差錯的話,這應該是宋朝那時期的女子打扮。

她的工作雖然與古代緊密相關,但穿衣打扮還是偏重於休閑風,歐美風,從來沒有cosplay的嗜好。

再看着眼前雕花大床,淺青色的床帳,紫色流蘇,木質梳妝枱,還有角落裏不知幹什麼用的木桶……

這畫風,還有剛才聽到的信息,該不是……

內心突然湧起一股不祥的感覺。

潘玥忍着僵硬的身軀,慢慢走到窗邊的木紋梳妝枱旁,將臉湊到銅鏡前。

那眉,那眼,那臉型,那髮型……

裏面的嬌俏女人也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坑爹啊,她,穿越了?

潘玥欲哭無淚地捂住了臉。

而且,還有一個最為重要的問題擺在了眼前。

這人誰啊?

***

“娘子……娘子……開門啊……”被正處於極度震驚,無法接受現實的潘玥推出門外的男人一臉的惶恐地敲着門。

他真的不敢把自己的媳婦一個人留在房內啊,誰知道還會出現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啊,會不會過一會就又成了一具屍體了啊!

而把自己關在房內,不肯應聲的潘玥此刻正一臉荒誕地坐在了床上。

有沒有人告訴她,如果她從這處窗戶跳下去,會不會再穿回去?

雖然這裏只是二樓……

老天爺,不帶這麼玩人啊,居然讓她穿成了那個小妖精。而那個身高不足一米二的男人,居然是她現在的“夫婿”?!

潘玥神色僵硬地翻了翻原主生前殘留記憶:

原身:金蓮妹砸。

死亡前身份:錢大戶家燒火丫鬟。

死亡原因:以強硬的態度抗拒了清河縣錢大戶的性騷擾,還跑到主母那裏反告了一狀。那錢大戶惱羞成怒,懲罰她關在柴房內七天不許吃飯,被活生生地餓死了。

彌留之際:那大戶見她餓的昏死過去,怕死在家裏搞出人命吃官司,便寫上一紙文書,騙武大郎說只是下了迷藥昏睡了過去,隨意揀了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就算是倒賠了妝奩,一頂花轎匆忙地將潘金蓮抬到了武大郎家。

所以,她現在是要繼續譜寫關於金蓮妹子的狗血人生嗎?

——————————————————————————————

本書發自起點女頻,希望得到大家的喜歡。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水滸攻心計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水滸攻心計
上一章下一章

第1章 白床單?武大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