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還想要什麼誠意
宇文夔眼底劃過一抹冰冷的暗光,舉步出列,拱手朝龍座上的小皇帝行禮。
他冷淡地瞥了晏青辭一眼,似笑非笑:“陛下,若本王沒記錯的話,幾個月前晏大人還因陸鎮彬參與編修《燕樂大典》出錯,罰了他的俸祿。而今又說他功績斐然,要將其選入內閣之中。晏大人選任內閣大臣,皆是如此隨便嗎?”
晏青辭:“……”這貨拒絕了她的好意便罷了,還不忘挖坑排擠她?
但這也是原主之前挖的坑,有道是出來混的總要還上。
晏青辭轉目看向宇文夔,淡淡笑道:“此事乃是朝中有人故意上奏彈劾,下官原先未查,怪罪了陸大人。如今查明了,發現是個誤會,而且由此得知陸大人實乃有才之人,因此認為他入內閣最合適不過。”
朝中其他大臣搞不明白那兩位如今唱的是哪一出,但看眼下的情況,他們兩人並非是打算合作。
倒是首輔大人看起來像要與睿王握手言和,甚至主動拋出了橄欖枝。
既然他們並沒合作搞事,那也暫時關係不到自己,便如往常一樣作壁上觀好了。
小皇帝也搞不明白他們倆是什麼意思,他們二人相鬥,他這個皇帝插不上手,也樂得坐山觀虎鬥。
於是小皇帝說道:“此事事關重大,便交由兩位愛卿商議決定。”
“臣茲以為選陸鎮彬不合適,晏大人另擇他人吧。”
宇文夔明確表示了反對態度,便折返回了原位。
選舉陸鎮彬一事因宇文夔的反對而結束,晏青辭倒也沒表現出什麼異常的情緒。
小皇帝見無大臣再奏本,便宣佈退朝。
晏青辭也有料到了宇文夔會拒絕,畢竟原先處心積慮要除掉對方的政敵,現在突然轉變了態度,只會令人更加警惕。
宇文夔心裏肯定在猜測她此舉是安了什麼壞心思。
看來她不能操之過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得慢慢來才行。
前方突現一道人影,擋住了她腳下的路。
晏青辭停步抬頭,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宇文夔。
玄黑蟒袍,腰束金帶,胸前兩肩衣擺廣袖上,用金絲紅線綉着栩栩如生的蟒蛇,這一身親王袞服穿在宇文夔的身上,盡顯威嚴尊貴,氣勢凜然。
再配上他面無表情的俊臉,對上他冷冽的目光時,晏青辭頓時感受到了一種寒凜的威壓,帶着股在沙場磨上煉過留存下來的鐵血煞氣。
宇文夔就像是一柄名貴又銳利的青龍偃月刀,鋒芒畢露,每每面對上他的時候,晏青辭總感覺有柄染血的大刀明晃晃懸在自己頭頂。
要抱如此一個危險的大腿,不亞於在官場摸爬滾打帶來的風險。
晏青辭不動聲色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拱了拱手:“王爺攔着下官,可是有事?”
“晏大人政務不忙吧?可有時間陪本王到茶仙居坐會兒?”
宇文夔說著邀請的話,卻是不容人拒絕的冷冽口吻。
晏青辭暗自挑眉,不就是在朝上舉薦了他的心腹嗎?居然對她戒備至此?
“王爺盛情,下官怎能拒絕,請。”她微笑着抬手。
宇文夔深深看了她一眼,拂袖轉身離去,晏青辭也抬步跟上。
茶仙居雅間。
晏青辭與宇文夔相對而坐。
兩人之間,溫在小灶上的紫砂茶壺中水已燒沸。
雖然是宇文夔開口邀請她來這兒喝茶,但他顯然沒有要煮茶的意思,便由晏青辭來了。
前世晏青辭是作為公司接班人培養,從小便被家裏安排學習各種東西,茶藝便在其中。
滾燙的沸水在紫砂壺裏翻騰,不斷發出“噗噗”聲響,在兩人沉凝安靜的氣氛里格格不入。
晏青辭從旁邊的白玉茶罐中取出幾勺茶葉,挽起衣袖將其傾倒入沸水之中。
宇文夔幽深的目光凝在他手腕上,朱紅的官服廣袖襯得他手腕皓白凝霜。
在認識晏青辭之前,他尚還不知道,原來也會有男子手腕白皙纖細成這樣。
看似纖瘦的手,這幾年卻不斷地在攪動着朝中風雲。
如今還膽敢伸到了他這兒,此子這幾日看似謙遜溫和了不少,可舉動卻比以往還要放肆,也更令人捉摸不透。
茶葉落入沸水中,清幽的茶香瀰漫開來,沁人心脾。
卻未驅散宇文夔眼底的探究和陰霾,他的目光順着晏青辭煮茶的手,緩緩網上移動,直至停留在他臉上。
窗外陽光穿透紗窗淡淡灑落,將他的皮膚映照得白到發光。
眼前朱紅綉鶴官服,頭戴烏紗帽的年輕首輔眉眼俊秀。垂眸烹茶的模樣竟透着溫潤如玉的書卷氣,以至於他記憶中晏青辭冷漠又狡猾的印象都開始模糊了。
晏青辭斟滿茶杯,托起青花茶盞放到宇文夔面前。
“王爺請用茶。”
宇文夔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沒想到晏大人還烹得一手好茶。”
“王爺不嫌棄便好。”雨後的明前龍井,滋味甚好,香茶飲入,頓時口齒生香回味無窮。
宇文夔修指合上淡青色的茶蓋,裊裊熱氣卻熏不暖他眸中冷意。
“與晏大人同朝為官幾年,本王如今才發現,你有許多東西深藏不漏。”
晏青辭不欲與他再打官腔,放下茶盞,抬眸望入他眸中。
“王爺,下官舉薦陸大人如內閣,絕無半點私心。王爺也不必如此着急便拒絕了下官,還望三思。”
“哦?”
宇文夔眯了眯眼,晏青辭目中神色真摯,讓他一時間心生疑竇,他的演技難道逼真至此?
“本王要知道原因。”
晏青辭道:“陸大人才華橫溢,實乃棟樑之才,王爺亦是惜才之人,讓他三年都屈居翰林院當一個小小學士,於心何忍呢?”
宇文夔目露諷笑:“他仕途因何緣由如此,晏大人心中不是最清楚不過了嗎?晏大人的心思本王看得出來,但這誠意未免有些敷衍。”
晏青辭幾乎想要翻白眼,先前她帶着禮品登門道謝他閉門謝客。今日她舉薦陸鎮彬他嚴詞拒絕,如今卻要怪她誠意不夠?
這人還想要什麼誠意?
以險惡之心猜度她,只怕她當真辭了官將一切權利還給小皇帝,這人也不會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