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相商
入夜，四周已是一片寂靜，除去守衛的士兵還在四處來回走動，四下無人，只聽得到蟬鳴鳥叫。平如柳披上披風，朝四周望了望，確定無人，叮囑了貼身侍女兩句，才趕緊走了出去。
為了防止一些妃嬪私會，宮中素有規定，入夜便不能再在宮中行走。若是被抓住了定會惹來不少麻煩。平如柳一路小心翼翼，生怕有個差池。
來到平安房前，平如柳又再次確定了一下周圍，確是無人，這才輕輕扣門。
房中的平安似是早已料到平如柳今夜會到訪，輕聲問了一句：“可是姐姐？”
“是我，妹妹。”平如柳回答。
平安夜裏換了一件與白日裏不一樣的衣裳，青色綢緞，沒有太多花式，極致簡單，倒是將她清秀的面容襯露得更加脫俗，平如柳心中一驚，又很快恢復了鎮定的面容。
“姐姐請進。”平安看着門外的平如柳，知道她此番前來必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趕緊將她引入房中，又斟上一杯茶，置在平如柳面前。
見屋內只有平安一人，事情又是平安在忙活，平如柳不禁皺眉：“妹妹伺候你的宮女呢？”
平安含笑低着頭：“我讓她們下去休息了，又沒什麼事，何必呆在我這裏呢？”
平如柳卻不怎麼相信：“當真是妹妹吩咐的？若是她們怠慢了你，可一定要告訴我。”
平安乖巧地點頭：“這個姐姐放心。”
“妹妹知道我要來？”剛剛平安一下子就猜到是平如柳確是讓平如柳有些吃驚，沒想到她以為的稀里糊塗的妹妹竟也有這麼心思透明的時候。
平安嘴角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搖頭，一副很有禮貌的樣子：“我並不招人喜歡，入宮也並沒有朋友，除了我的好姐姐，又會有誰來找我呢？”
平安與平如柳其實也剛相認不久，算不上親密，不過彼此目前對對方都有好感，這一聲“好姐姐”到底有幾分真心無法追究，但平如柳心中倒是受用。
如今兩人都被選到宮裏，比起那些素不相識的人，雖然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但心中總覺更親近一些。兩人此時在這深宮後院，依靠彼此，似乎才是當務之急。
“妹妹，你認為和我們一同選入宮的女子，都如何？”平如柳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問道。
平安還是那樣一副微笑的樣子，道：“既是選入宮的女子，必定都不簡單。”
這話說的自然是不錯，卻不是平如柳真正想問的。平如柳微微搖頭：“強中自有強中手，妹妹覺得呢？”
平安眼中並無波瀾，一下子就點破：“姐姐想要說的是京都十人。”
平如柳笑道：“正是。”
“姐姐怎麼想的？”平安問。
平如柳沒有直接回答平安的問題，卻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我想先聽聽妹妹你的看法，如何？”
平安沉思片刻：“我們中有貴人，美人，才人，寶林，御人。雖然封位各不相同，也有高低之分，但眼下要說誰更受寵，妹妹卻覺得為時過早。”
平安心思本就透亮，平如柳對這個答案很是滿意，輕輕點頭：“妹妹是聰明人，看事情也看得通透。不過竇以彤是威虎大將軍長女，韋凌梅是太后侄女，這兩人背景都十分雄厚，妹妹切莫要小心她們，更不可讓她們抓到什麼把柄。”
這一點平安其實早也想到了，不過卻不是平安最在意的。雖然兩人的身家背景雄厚，但在這宮中算不得是最重要的。
只是想到平如柳專程來提醒自己，平安心中多少有些感動，對平如柳的好感又多了一分，但礙於自己的真實身份，平安不敢告訴平如柳太多，只能說一半藏一半。
平安問道：“難道姐姐最擔心的可是這二人？”
平如柳點頭：“自是她們。”
平如柳輕笑搖頭：“姐姐考慮得是，卻犯了一個糊塗。”
平如柳心中疑惑，道：“妹妹言下之意……”
“姐姐，難道你忘了我們之中只有一個人獲得封號了嗎？”平安提醒道。
“妹妹是說柯惜翠？”
“正是此人。”平安回答，“柯惜翠此人並不簡單，十分擅長跟各種人打交道。妹妹曾經聽說有兩位貴女吵得不可開交，都要動起手來了。眾人束手無策，嚇了個不行，卻又沒人敢上前勸架，生怕踩到地雷。柯惜翠卻只微微一笑，上前三言兩語就化解了兩位貴女的矛盾，你說厲害不厲害？”
“宮中貴女必不是脾氣溫和之人，她能讓貴女握手言和，果然是個厲害角色。”平如柳由衷說道，同時，對自己這個妹妹也有了更近一步認識。原本以為只是個傻白甜，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姐姐可知是什麼原因，那兩位貴女，竟然都能聽她的？”平安正耐心引導平如柳。
平如柳細細思考了一會兒：“妹妹所說的我也曾耳聞，只是當時沒有放在心上。如今細細想來。那柯惜翠一定是一個善於掌控全局，又會四處迎合之人。只有這種人，才能既讓兩位貴女滿足自身虛榮感，又不知不覺被她帶着走。妹妹覺得我說的對嗎？”
平安點頭：“姐姐確是聰慧之人，稍稍琢磨便能明白其中奧秘。”
平如柳有些慚愧：“妹妹又笑話我了，多虧了妹妹提醒，不然我還真忘了這個柯惜翠呢。”
平安點到為止，從自己腰中掏出一塊玉佩，遞與平如柳：“姐姐你如此照顧我，妹妹感激。這一塊玉佩，雖不值錢，但模樣還算好看，妹妹今日送給姐姐，也作我們姐妹感情見證，希望姐姐不要嫌棄才好。”
平如柳從平安手裏接過玉佩，這玉佩確如平安所說，質地算不得上乘，但玉佩的花式玲瓏到了極致，讓人不得不感嘆那琢玉人的巧手。
“那我謝謝妹妹了。”平如柳也沒多禮，將玉佩系在腰上，微笑致謝。
時間確已不早，平如柳離開，想到明日皇後接見的事，又特意叮囑了一番：“妹妹，明天的事情你可要放在心上。皇后乃後宮之主，我們可得小心侯着。你也得仔細打扮一番，莫叫她人小瞧了去。”
平安輕抿嘴唇微笑，點頭致謝：“謝謝姐姐提醒，妹妹一定放在心上。”
平安將平如柳送到門口，好意又再叮囑了一番：“妹妹也請姐姐將我說的放在心上，千萬不能小瞧了柯惜翠。”
平如柳點頭：“我明白。”
兩人不再多說，平安站在門口目送平如柳離開。
送走平如柳，平安打算去下人房找青兒，一到門口，又聽見了月牙、星迎喝斥的聲音。
“你到底怎麼回事啊，我下午明明都告訴你了打掃屋子，清洗衣服，怎麼直到現在你還沒有弄好？”
“還有這床，我不是讓你睡最那邊嗎？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我看見你那樣子就覺得噁心。”
青兒小聲地為自己辯解着：“下午小主讓我掃院子去了，我回來就打掃了屋子，衣服我也洗了不少，只剩下幾件。我現在連飯也還沒吃。”
忽然看見門內的影子，青兒似乎被人揪住了耳朵：“你還有理了是吧？我們讓你幹嘛你就幹嘛，別找那麼多借口。至於飯，事兒都沒做完你還想吃，真是笑話！”
青兒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敢再多言。
“轟”的一聲，有人把青兒的被子扔了過去，青兒着急地叫了聲：“那床是濕的！”
“哼。”這人冷哼道，“就算是濕的你也只能睡那裏，不然就滾出去。”
平安此時臉上的表情也有些難堪，徑直推開了房門。
一看見平安，月牙和星迎一瞬間有些慌張，卻不過片刻的功夫，又恢復了那副自若的表情。
倒是一旁的青兒，緊緊抱着自己的被子，強忍着委屈道了聲：“見過小主。”
平安不看青兒，只瞪着月牙和星迎問道：“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星迎挑眉看了眼青兒，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她怎麼回事，自己忽然就抱着被子去了那裏。”
“青兒，是這樣的嗎？”平安問。
青兒咬着牙，卻不說話。
“你快告訴小主怎麼回事啊！”一旁的星迎反而還在催促。
光看青兒的眼睛，平安就能感受到她現在有多難過，可青兒還是強撐着：“回小主，是我自己想要過來的。”
星迎不由得意地笑了笑，一點愧疚都沒有。
其實青兒的反應也在平安的預料之中，平安只嘆了口氣：“既然你那麼喜歡折騰自己，不如去廚房睡，還能幫我守守東西什麼的。”平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怒氣。
一聽見平安這話，月牙和星迎更加樂了，就差拍手鼓掌。
“奴婢遵命。”青兒回答。
“既然遵命，那還不快點收拾東西過去？”平安催促着說。
青兒本來就沒有什麼東西，只把被子床墊什麼的一收，再抱上平安給的衣服，也就全了。
青兒走到門口，平安又說了一句：“你以後一定要記着，這屋裏誰才是主子。”
平安這話相似說給青兒聽，其實是告誡月牙星迎，只是不知道她們能不能懂平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