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青兒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的詩突然跳到了平安腦子裏，心中覺得凄涼。平安又走近了一些，只見一個青衣女子蜷縮在地上，身上、臉上都有血跡。不時還有人往她身上踹一腳，打一拳，可憐的女子除了用手護住自己的頭，似乎也只能默默忍受了。
平安看着周圍的人，他們看這女子的眼神彷彿這女子是一條野貓野狗，甚至更加低廉。實在看不下去，平安開口道：“都給我讓讓。”
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平安這裏，打量起平安來。平安穿的不是宮女服，卻也不是什麼華貴的服飾，讓人摸不準來頭。
實在猜不到，終是有人問了一句：“你是哪位？”
平安本來也沒什麼架子，更何況也不過剛入宮而已，只淡淡一笑：“新進宮的小主。”
眾人聽到是新進宮的主子，不由鬆了口氣，本來還怕是宮裏什麼得寵的妃子呢，若是那樣，還真有些難辦。
但平安好歹也是個小主，眾人還是要給些面子的。
“不知小主到這裏做什麼？”那人繼續開口問道。
平安看了眼地上的青衣女子：“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人趕緊呵呵笑笑，道：“不過是個奴才做錯了些事，我們正在教訓她呢！”
聽到這話，平安不由挑眉笑了：“這裏這麼多人，難不成只她一人是奴才？”
眾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尤其是剛剛帶頭打人的那個，沒想到這個新來的小主這麼不識趣，跳了出來，正聲說道：“小主，你還是回自己宮裏去吧，這洗凈處的事兒也不是你能管的。”
平安也不動怒，臉上還是一副笑意：“我也不想管你們的事兒，不過這宮女……”平安頓了頓，“我要帶走。”
“小主……”帶頭的人張開嘴巴剛想說什麼，忽然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你們不做事都圍在這裏做什麼？”來的人估計是洗凈處管事的。
“陳公公，這新來的小主忽然就發話說要把這丫頭帶走。”帶頭的人趕緊說道。
這個名叫陳公公的確實有些不同，恭敬向平安行了個禮，開口：“奴才見過小主，我是這裏主事的，不知小主為何想要帶走這丫頭？”
別人既然客氣，平安自然也以禮相待，笑着答：“我不過是看這丫頭笨手笨腳，在這裏幹不了事，還總添亂，想着為公公帶走個麻煩，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陳公公也笑着：“小主如此體貼奴才，奴才感激不盡。不過若小主真想帶走這丫頭，還請小主去李嬤嬤那裏說一聲，不然奴才以後怕不好交差。”
“陳公公說笑了，這洗凈處那麼多人，少了一個兩個也沒人知道，公公何不成人之美呢？他日我自不忘公公今日美意。”平安低聲在陳公公耳邊說道。
陳公公想了想，點頭道：“那就麻煩小主了。”
“謝謝公公。”平安點頭致謝。
青衣女子聽到兩人談話，不由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感激地看着平安。
平安看着青衣女子，開口道：“還不謝謝公公。”
青衣女子忽就明白了平安意思，感激朝陳公公磕了個頭：“謝謝陳公公！”
“行了，你去吧，以後好生伺候小主。”陳公公開口。
平安帶着青衣女子離開，帶頭的那人扯着陳公公的衣袖，不由問道：“公公，這人什麼來頭，你竟對她這麼客氣？”
陳公公搖了搖頭：“你這蠢貨，在宮中這麼久，怎麼就學不聰明呢？既是新來的小主，那早晚都是要伺候聖上的，與人方便就是於己方便。你啊，就是眼皮子淺！”
那帶頭的人不由呵呵笑着：“公公教訓的是！”
出了洗凈處的門，平安看着旁邊的青衣女子，嘴角不由揚起，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怯怯的模樣，連說話聲音都有些發抖：“我，我叫，叫小狗。”
平安不由皺起了眉：“小狗也算名字？”
女子低着頭，咬着唇，低聲道：“奴才沒有名字，進宮后在洗凈處，別人都叫我小狗。”
平安嘆了口氣，只覺得眼前女子着實可憐，忽而看見她一襲青衣，開口道：“不如你就叫青兒吧，怎麼樣，喜歡嗎？”
忽然之間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青兒眼睛裏都是滿滿的感激，只是不善言表，只能一個勁地說著謝謝。
平安忽然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青兒，你知道怎麼去鳳梧殿嗎？我忘了回宮的路了。”
“奴婢知道。”想到能幫平安忙，青兒有些激動地說。
平安本想讓青兒走在前面帶路，可青兒有些膽怯，低着頭，請求跟在平安身後，平安看了看滿身是傷的青兒，也覺着不好，便不再強求。
路過鳳梧殿，青兒還想往裏走，平安拖住青兒的手，笑了笑：“好了，你現在跟着我吧！到了這裏，我也知道怎麼回去了。”
青兒愣了片刻，乖巧地點頭。
平安剛把青兒帶回宮中，月牙和星迎聞聲迎了出來。剛向平安行完禮，轉眼看見衣服破爛，還滿身是傷的青兒，兩個人不約而同露出鄙夷的臉色。
“小主，這個是誰啊？”星迎開口問道。
平安微笑的功夫早已連得如火純青，臉上的笑顏十分燦爛，道：“我在外面帶回來的一個宮女，以後我的事情就由她負責了，也給你們減輕些負擔。”
月牙和星迎本來是不歡迎青兒的，可聽到平安這麼一說，倒沒那麼反感了。
“小主，你去哪裏了，我們那會兒找你都找不到人。”月牙假惺惺地說。
平安笑看着說：“沒什麼，就是口渴，出去找水喝去了。”
平安此言一出，兩人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很是難看。
“月牙，你們帶青兒去房間吧。”平安還是笑着，似乎剛才那話根本就不是自己說的。又看了眼青兒，“你等會兒收拾好後來房裏找我一趟。”
月牙嘴裏答着“是”，卻不由地咬了下嘴唇，心裏萬分不願。
平安自然看見了月牙的小動作，卻不理會，微笑着回了自己的房。
青兒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趕到平安那裏，額頭處還多了塊淤青，平安眼睛不由縮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她們弄的？”
青兒神情有些慌張，閃爍其詞：“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撞的。”
平安當然知道究竟怎麼回事，眼下卻不想戳穿，只是關切地說：“你先去洗個澡，我這裏有些舊衣服，你先穿着，等會過來，我給你上藥。”說罷，平安順手從床上抓了兩件衣服扔過去。說是順手，也不過是平安事先收拾出來的。
青兒捧着那衣服，心中的感動再也控制不住了，聲音開始有些哽咽：“謝謝小主。”
平安揮了揮手，輕鬆地開口：“快去吧，記得等會兒過來找我。”
青兒離開，平安一個人摩挲着衣服，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嚴肅，平安一個人在宮中沒有可靠的親信，眼下救了青兒，一半是不忍，一半也是私心，也不知道自己相中的這個丫頭未來是否可靠，只能賭這一把。
青兒換洗好過來之時，平安正伏在案頭看書，一聽見門聲，便立刻放下手中的書籍，應了聲：“快進來。”
青兒洗了澡換了衣服，整個人看起來也不一樣了，是個俊秀的小姑娘。
平安取出櫃頭的外傷葯，淡笑看着青兒：“怎麼還不脫衣服？”
畢竟是未經人世的小姑娘，青兒的一張臉變得緋紅。
平安覺得有趣，打趣着說：“怎麼，要我幫你嗎？”
“我自己可以。”青兒趕緊搖頭。
直到真切看到青兒的身體，平安才知道她所承受的，不盡有窗口，還滿是淤青，除了新的傷痕，還有很多舊的印子。
“你經常被人欺負，是嗎？”平安開口問道。
青兒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並不直接回答平安的問題，只說：“現在跟小主在一起，自然不會被欺負了。”
青兒這句話卻讓平安有些無言，平安自己在宮中都還未站穩腳跟，會不會被欺負，還真是說不準的事情。
“青兒，你在宮中多久了？”平安換了個問題。
青兒撓了撓腦袋：“三四年了吧。”
聽到青兒說自己入宮三四年，平安不禁覺得驚訝：“你看起來也不過十六歲，這麼算來，你豈不是十二三歲就進宮了？”
青兒點頭：“家裏窮，爹娘生了弟弟，為了照顧弟弟，所以……”說著說著，青兒就說不下去了。
又是重男輕女，平安心中的怒火躥了起來，卻不想提青兒的傷心事，只得就此打住，只說：“你在宮中時間也不短了，能不能給我講講這宮裏的情況？”
只要是平安問的，青兒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自己這三四年知道的都講了個便。
也多虧了青兒，平安對這宮裏的局勢也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
“行，你先回去休息，今天也折騰累了。”平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