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請罪
平安也確是累了，閉着眼睛坐在那裏，昏昏欲睡的模樣。
“小主，你為何非得今日把東西抄完呢？”青兒不解，在一旁問道。
平安就連聲音都充滿倦意：“明日我就去跟太后請罪了。”
青兒也聽出了平安精神不振，遂不再打擾，只繼續着手中的按摩。
“小主，你該休息了。”昏昏沉沉中，平安忽然聽到青兒的聲音，這才恢復了意識，緩緩睜開眼：“行，你也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雖說青兒跟在平安身邊的日子算不得久，但對平安還是有一定了解的，既是平安昨日說了有事，勢必會早起，青兒自然也比往常起得更早一些。
就連早餐準備完畢，天也不過有個七分亮，青兒先陪着平安把早餐吃完，開始為平安梳頭。
平安坐在銅鏡前，青兒站在身後恭敬問道：“小主，今日想要什麼髮式呢？”
平安凝視了鏡子中的自己片刻，嘴角一抹淡笑：“最簡單就好。”
青兒有些不解，這宮中妃子哪個不是想把自己打扮得極致漂亮，偏偏自家小主不是一般，有些疑惑：“小主今天可是要去見太后，簡單一些真的好嗎？”平安的臉上還是一片平靜，並不覺得那是什麼問題，只是淡淡回答：“我今天是去請罪的，若是太過艷麗，只怕會落人口舌。”
青兒聽到這話，微微皺眉，撓撓腦袋，只道：“小主說的是，是奴才考慮不周了。”
不光是髮式，平安的衣服也是異常樸素，淡黃色的紗裙，上面沒有絲毫花式和點綴，也虧得平安竟然還能勉強駕馭這衣服。
青兒捧來箱子，將箱子起開：“小主，那十卷經書都在這裏了，你看看有錯沒有？”
平安看了看箱子裏的經書，確是都齊了，忽然，眼睛半眯着，若有所思的樣子：“青兒，把我那邊柜子裏的那個箱子拿過來。”
青兒去到那畔尋了尋：“小主，是這個有玉墜的箱子嗎？”
“嗯，就是它了，幫我拿過來吧。”平安點點頭，朝青兒露出一個笑顏。
青兒帶過箱子，心中有惑：“小主，你拿這箱子做什麼？”
平安也不說話，只有嘴角那一抹淡笑一直掛在臉上，輕輕將原本箱中的經書移入了這個玉墜箱子裏。
“小主，這可是你從家裏帶來的啊，真的要用這個嗎？”
“我知道。”平安自不多言，簡單回答。
雖然青兒跟在平安身邊的時日不多，但也知道這個小主心思細膩，不管做什麼事都是有原因的，也沒再多言。
結果剛出“寧閣”大門，平安又停下了腳步。
“小主，怎麼了？”一旁的青兒關切地詢問。
平安看了一眼青兒，心中自有想法，說道：“青兒，等會兒不管我做什麼，你只管在一旁默默跟着就好，明白了嗎？”
“青兒明白。”
話音剛落，平安就跪在地上，走三步跪一次，走九步一大禮，真真實實是三拜九叩前往天慈宮的。
過往的宮人看見也覺得好奇，不禁放慢腳步，好生打量了平安一番。所幸這宮中，什麼大的場面沒見過，宮人們又很快恢復鎮定，自顧自重做自己手中之事。
但令平安萬萬沒想到的是，在路上竟然碰見了竇以彤。
竇以彤本來和自家宮女走在路上，不想看見平安，心中不解，趕緊過來，雙手攙扶着她：“平妹妹，你這是做何？”
平安見是竇以彤，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朝竇以彤點頭：“我在向太后請罪，姐姐莫要管我。”說完，又繼續邊走邊跪。
竇以彤看着平安漸漸遠去的身影，瞳孔鎖緊，眼角眉梢都透着不解，搖了搖頭，跟旁邊的宮女說：“我們走吧。”
一旁的青兒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平安的膝蓋上已經滲出點點血跡，不用想也該知道那有多痛。平安的腳其實也已經不穩了，好幾次都差點站不住。
“小主，你要不歇歇？”
平安只看了一眼青兒，那眼中是說不出的嚴肅，青兒第一次看見平安這麼嚴肅的樣子，嚇得不敢再多言。
等平安終於到了天慈宮時，那膝蓋處的衣服已經被血染了個遍，手掌處也滿是血跡，讓人看得心疼。
“臣妾參見太后。”平安行了個大禮，恭恭敬敬地說。
“起來吧。”
“謝太后。”
待平安起身，太后也看到了平安腿上的血跡，眼中一絲琢磨不透的神情：“你那腿是怎麼回事？”
“回太后，路上磕頭磕的。”說完，朝青兒遞了一個眼神，青兒立刻心領神會，將手中的箱子交於老嬤嬤呈遞上去。
平安這才又繼續道：“稟太后，佛經已經抄寫完畢，請太後過目。臣妾自知從入宮開始就總做錯事惹太后不高興，臣妾今日特意一路三跪九叩向太后請罪，請太后看在臣妾一片誠心的份上，寬宏大量，不要與臣妾一般見識。”
也不知是平安認錯態度好還是怎樣，太后似乎很滿意，眼中透着一絲笑意：“行了，日後不要再犯便好，在這宮中，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說什麼又不該說。”
“臣妾遵命。”平安答。太后的言下之意其實再清楚不過，無非是叫平安搞清楚她和皇上的關係，日後在宮中不要亂說話罷了。平安也是聰明人，若不是當初為了引起皇上注意，也不會兵行險招。
太后拿着平安的玉墜封箱倒是琢磨了一會兒，開口：“這箱子似乎有些意思。”
平安叩首：“稟太后，這箱子是臣妾家中的玉墜封箱，雖然比不上市面上的珍寶，但在臣妾家中卻算得上珍貴。臣妾知道太后宅心仁厚，素愛佛經，想着這箱子裝佛經正好合適，便擅自做主用來裝佛經了。”
“你又擅自做主了？”太后似是在問，卻未等平安回答，語氣又很快轉換，變得輕鬆，“不過這箱子確是不錯，哀家尚且留着吧！”
“謝太后。”平安聽到第一句話時還有些擔心，現在終於把一顆懸着的心放下來。
剛剛說完，只聽外面傳來聲音：“皇上駕到！”
皇上走入屋內，平安趕緊行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皇上看了一眼平安，眼中卻似沒有看到一樣，又回頭看着太后：“兒臣給母后請安了。”
太后和皇上雖然實際不和，但面上功夫卻做得十分到位，眼下看起來，還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樣子。
平安恭敬站在一旁，也不多言，很是乖順，一下子變成了個隱身人一般。待寒暄得差不多了，太后指着平安問道：“皇上，這是新女平安，你可還記得？”
皇上的眼神依舊淡漠，打量了平安一眼，淡淡地說：“似是有些印象。”
太后嘴角微微上揚：“我聽說你還沒臨幸過她，也不知皇上今日有空沒有？”
皇上朝太後行了個禮，也沒有明顯拒絕：“還是過幾日再說吧！”
太后的眼神讓人琢磨不透，盯着皇上看了好久，只道：“皇上不要把她忘了才好。”
其實連平安心中也很疑惑，按理說不該啊，太后怎麼會替她爭取皇上呢？平安越想越奇怪，只是面上不起微瀾，一切放在心裏。
等皇上退下后，太后也朝平安揮了揮手：“你這幾日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平安道謝，又行了一個禮，這才離開。
回到“寧閣”，平安躺在床上，將衣服褪去，青兒在一旁給她擦藥。看着那已經模糊了的血肉，連青兒都看得直心顫：“小主，你看看你，這該多痛啊！你又何必呢？”
平安輕抿着嘴唇，眼中儘是隱忍：“至少先不要讓太后那麼討厭我，以後也能少受點苦。”
那葯擦在肉上，因為傷口的原因，平安覺得刺疼，忍不住皺起眉，“嗞”了一聲。
“小主你忍着點。”邊說，青兒邊朝着傷口吹氣，期望這樣能替平安減少些痛楚。
平安看着青兒這麼認真為自己擦傷口的樣子，心中覺得暖暖的，臉上也浮現出了笑容。
終於擦完傷口，青兒也看着平安笑：“小主，終於擦完了。還好你這苦沒白受，太后看起來挺喜歡你的，不然我也得心疼小主。”
平安聽到這話，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層薄霧，淡淡問了一句：“你是這樣認為嗎？”
青兒也是個年輕小女孩，還有太多不懂的了，臉上只是一抹燦爛的笑容，回答道：“當然了，不然太后她老人家也不會讓皇上臨幸你了。”
平安搖頭：“青兒，你還是太年輕了，以後在宮中，說話切記小心。”
青兒皺起眉：“小主，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平安只是安靜笑着：“你記着我說的話就好了。”
青兒從入宮開始便在洗凈處做事，一直以來都是受人欺負，對宮中很多事情看得也不通透，有時說話便少了些分寸。
至於太后這麼做的原因，平安剛剛終於猜了個大概，也是一好計謀，一箭雙鵰，不愧是這個國家最具權威的女人。平安想着，眼睛又不自覺眯了起來。
只覺現在皇上應該又要猜測自己是太后的人了，日後必會小心防範。平安“嘖”了下嘴，又開始琢磨該怎麼辦才好了，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因為給太后請罪之事，平安膝蓋受傷，稍微卷卷腿，膝蓋就會傳來劇烈疼痛，因而好幾日都只能乖乖躺在床上靜養，下個床都需要青兒攙扶着才行。
實在無聊，平安只能看幾本書打發時間，心裏說不出來的苦。
怕是悶得太久了，腿上剛好，平安就嚷嚷着要出宮玩耍。
一聽到平安出宮，青兒着實嚇壞了：“小主，你不是在跟奴婢說笑吧？”
平安一臉認真地看着青兒：“我覺得我像在說笑嗎？”
青兒不禁瞪大了雙眼：“可是小主，這宮門咱們根本出不去啊！”
平安凝神想了片刻，嘴角忽然泛起笑意，神秘兮兮地說：“咱們出去不得，總有人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