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蚍蜉撼樹
楚鳳璃接過了書本,簡單掃了一眼,“天地孰得,法令孰行,為何漏掉。”
“這……”楚知禮衣袖下的小拳頭捏得緊緊的。
“兒臣深以為這兵法最為主要的便是父皇的任令,以及父皇對將軍打仗的領導,其餘的……天時地利,父皇乃是天子,怎會被這天地所制,各地的法規乃是父皇制定,他們只要聽從父皇的話便可贏得大戰。”楚知禮餘光瞄了一眼皇上斟酌着說道。
楚鳳璃面無表情地合上了書,“說得好,那本宮也沒什麼可教你的了。”
“皇兄,你若是覺得皇弟說的不對,大可指正出來有何不對,是兒臣說得不對嗎,不該都聽從父皇的命令嗎?”楚知禮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問道。
“本宮沒什麼可教你的了。”楚鳳璃將書塞在了楚知禮的手中,轉身便要離開。
“太子,站住。”皇上站起身來叫住道。
楚鳳璃輕吸了一口氣頓住了腳步,頗為不解地問道:“父皇還有什麼吩咐。”
“叫你教導知禮,總是要說出了大概來才是,你這個做皇兄的,多少要給他說明白些。”皇上臉上帶着和藹的笑意道,“知禮的年紀不大,自然是不大懂得兵法上的內容。”
“兒臣覺得,帝王固有指令之責,但底下的臣子也當有自己的本事,若一味聽從,那豈不是提線木偶,至於這天氣如何……赤壁之戰時,諸葛亮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楚鳳璃拂了拂衣袖與楚知禮細細說道。
楚知禮抬起眼眸,眸中寫着一絲不屑。
但面上卻是一副受教的模樣。
“多謝皇兄解答皇弟的疑惑。”
楚鳳璃知曉他是沒安好心的,這麼小的年紀,心思就這樣重,不愧是東方郡若手下的人。
皇上聞此,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那知禮你就得更加用心學習,你漏下的課程太多了,先回去吧。”
楚知禮行了禮后,便於楚鳳璃一併離開了養心殿。
“皇兄。”楚知禮小跑着跟上了楚鳳璃。
楚鳳璃不理會他,有些不耐道:“本宮與你可沒什麼兄友弟恭的把戲。”
“皇兄這話是何意思。”楚知禮緊緊地跟隨着他。
“去學習吧。”楚鳳璃停住了腳步,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十一歲的少年,也有他的腰腹高了。
模樣雖還有些稚嫩,但那雙眼睛,卻是藏了許多東西。
“皇兄可瞧出來了,父皇好像越來越不喜歡你了。”楚知禮眼神里閃爍着異樣的光芒,聲音里還帶着一絲得意。
“那又如何。”楚鳳璃不為所動道。
楚知禮輕哼一聲,“皇兄心裏肯定氣得要命吧,瞧着父皇對我這樣好,我都知曉了,皇兄雖然是太子,可是一直都在違逆父皇的命令,所以一直到現在,東宮都還沒裝修好。”
“與你有何干係,怕是皇城裏的金貴日子過久了,都忘記自己是什麼出身了吧。”楚鳳璃的手落在了楚知禮的肩膀上。
只是輕輕地拍了拍,便讓楚知禮無端感覺到有千斤之重。
“皇兄,你——”楚知禮忽然就摔倒在了地上,臉上掛着不解道,“縱然皇弟做錯了什麼,皇兄也不該這般對我……”
楚鳳璃懶得與他你一言我一語互相盤算下去,直接理都不理會他一下,徒留他一個人半躺在地上,一副受了重傷的姿態。
若是成千染在眼前的話,定然是要好一陣的奚落,要不就乾脆將他弄成受傷的模樣。
“太子殿下也真是的,怎麼能推您呢。”小祥子上前急忙將楚知禮扶起道。
楚知禮在地上磨蹭了一會,瞧着有宮女們要從眼前路過,這才掙扎着起身道:“想來太子哥哥也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我說的那些話惹得他不高興了。”
“就是再不高興,也不能推您啊。”小祥子十分識趣地一唱一和道。
此話引得幾個宮女側目,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行了禮都離去了。
楚知禮撇了撇嘴,彎下腰來將地上的書本撿了回來,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我這個太子皇兄,莫不是個傻子,我都能瞧出來父皇喜歡順從的孩子,他卻敢仗着自己是太子公然忤逆父皇,想來這太子之位也是坐不穩的,還是婉嬪娘娘說的有幾分道理的。”
小祥子也幫着楚知禮在整理衣裳,待會還要去見太傅,必定是不能亂糟糟的。
“您說的對。”
“是了,婉嬪娘娘最近可還好,我聽說父親對她有復寵的跡象,她沒了孩子,若是想在這深宮裏紮根下去,唯一的倚仗也只有我而已,而我的倚仗,也是她。”楚知禮年紀並不大,說出來的話卻帶着幾分老沉。
小祥子急忙應道:“太醫都去瞧過了,只說是娘娘精神不大好,需要細細調養,您不是托奴才送去的人蔘了嗎,想來娘娘服用之後,便能感受到您的一片赤子之心,能好的快一些。”
楚知禮點了點頭,“說的也是,今日下課早些的話,我還是去瞧她一眼吧,省的日子久了,感情也就生分了。”
“是。”
成千染睜開眼便瞧見了楚鳳璃,後者心情有些不大好。
肉眼可見。
成千染便使個了眼色給清心,後者滿臉拒絕的朝外走去。
她剛與輕塵那混小子吵完架,這可如何開口去打探消息。
“太子妃,今日太子被婉嬪先前從圓明園接回來的十五皇子衝撞了。”清心側目小聲稟報道。
“楚……知禮?”成千染抬眸看向了楚鳳璃。
隨後又擺了擺手,示意清心先下去。
“夫君,可是覺得那楚知禮礙眼。”成千染試探性地問道。
楚鳳璃放下了手中的兵書,瞥了她一眼道:“你這又是從哪處聽來的。”
“我自有我的法子,只是他到底做了些什麼,讓你這般不快。”成千染搶過了他手中的兵書道。
“我只是沒想到,他一個堂堂的男子,竟然也能使出不講道理的婦人一樣的心機,莫名其妙躺在地上,說是我推的。”楚鳳璃眼底還藏着一絲諷刺的好笑。
成千染聽此,頓時明白了他倒不是因為朝堂那些爭鬥心事重重,而是對人心覺得可笑而已。
“你如此說,倒是讓我想起了後院婦人的爭鬥。”成千染笑着搖了搖頭,“也不知曉這孩子是不是跟東方郡若有一套學一套,該學的深情厚誼兄弟情深倒是沒學到半分,倒是搞起了宮闈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說來更可笑的是,玲兒還有楚知禮,都是東方郡若身邊的人。
將她的那些品性學了個十成十,若非不是其中利益讓人眼紅,又怎麼會成為‘榜樣’呢。
“皇上今日可有說什麼。”
“父皇沒說什麼,你放心好了,事情很快就能安定下來了,到時候我們一同遠走高飛,想去哪裏便去哪裏,浪跡天涯。”楚鳳璃眉眼間含着笑意握住了成千染的手溫情脈脈道。
成千染看着他的笑容,一時之間卻是笑不出來了。
“夫君,雖然事情都定下了,可我還是想問上一句,我想知曉你心底的想法。”
“你真的不後悔嗎?”
“後悔什麼。”楚鳳璃眼底的笑意淺淡了幾分。
成千染雙手握緊了楚鳳璃的手道:“你一旦與我攜手浪跡天涯,那你平生所做的努力,是否便化為了泡影。”
“我知曉萬事難全,你想要護着我,但——”
成千染欲言又止,這話說出口,一旦被有心之人聽了去,那都是要砍頭的。
“但並不是沒有任何計策的,縱然史書上或重墨染了幾句,但只要勵精圖治……”
“不必了。”楚鳳璃暖着成千染髮涼的手心道,“既然都已選擇,何必執着曾經。”
“好。”成千染輕吸了一口氣道,“無論你做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隨你一起去面對,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夜色漸濃,祈福寺內血色漫漫。
巨大的佛像在黑夜的籠罩下,彷彿能瞧見他那雙洞察人心的眼眸在閃爍着晦暗的光芒。
濃重的血腥味,連寺內的香灰味都掩蓋不住。
住持大人驚恐地看着眼前的場景,“你們到底是何人,這可是皇家的地方!”
話音剛剛落下,脖子便已被折斷。
不過兩個時辰,整個祈福寺內已經沒有一個活着的僧人了。
由於是深更半夜,眾人都在熟睡中,許多僧人在睡夢中就沒了性命。
何進身披着黑色的袍子,踏過了僧人們的屍首,皺着眉頭看着眼前血腥的場面。
“不是都說了,別把血弄灑了。”
手下頭頭立即道:“何大人不必擔心這些小事,此事屬下們會料理乾淨。”
“一定要清洗乾淨,點燃艾草,明日還會有人上山來祈福,切莫露出了端倪來。”何進一臉嫌棄地踏過了滿是鮮血的地面。
寺廟外梧桐樹影婆娑,人影攢動,終是在太陽升起之前安靜了下來。
晨鐘暮鼓,昨夜的血腥場面似乎都不存在一般,‘住持大人’坐在屋內,吩咐着手下的僧人們四處打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