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資格
金二糖從那家小門診里出來,準備先到縣婦保醫院投奔當B超醫生的姐姐金大飴去的。可想了想,還是跟鑽地鼠闖蕩幾天江湖去吧!
不知鄒春麗他們一家人要在自己家裏鬧多長時間,得有一個長遠打算。
既然重生了,不僅不再啃老了,也不能向姐姐金大飴伸手了。要自力更生,發奮圖強,還得吃點苦磨練一下自己。
再往後倒退二十五年,姐姐金大飴也沒有結婚,住的還是單身宿舍。現在找她去,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於是,金二糖很快跟到處遊盪的鑽地鼠聯絡上了。
看到鑽地鼠,金二糖也感到不可思議了。
鑽地鼠比金二糖小兩歲,現在只有十八歲,完全就是一個小屁孩。
他的真名叫詹國勛,因為居無定所,常鑽下水道苟且偷生,金二糖給他取了一個外號叫鑽地鼠。
鑽地鼠名義上姓詹,可實際上姓什麼他不知道。
他的老媽跟他的老爸離婚的時候把他判給他老爸了,可一做親子鑒定,他們父子之間並沒有血源關係。
他的親爸是誰,成了懸案。
據說後來有知情人要告訴他,讓他知道其來龍去脈,被他拒絕了。他常說,他是從地下鑽出來的,屬鼠。
媽不在身邊,爸又不是親的,不用說,那就成放養的狀態了。
別看他年紀不大,可流浪了好些年了。
鑽地鼠看到金二糖,就像見到親人似的,他親熱地說:“糖哥,怎麼不在家裏待了呢,在家裏多好呀!”
金二糖唉聲嘆氣地說:“唉,別提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就變成一個村姑的老公了,一輩子就被一個不喜歡的女人用一根無形的繩索拴住了。唉,你說危險不?”
鑽地鼠一聽,樂得快要滿地找牙了。
他說:“有女孩子倒追你,願意天天跟你在一起,你還不願意?要是我,打死我也不會跑出來了。”
金二糖擺了擺手說:“你還小,你不懂!好,不說了。走,到你的窩裏躺一會兒去。晚上得找我師父王瞎子去,得想辦法讓我回到翠芳盲人按摩診所去上班。唉,我不甘心啊,還是想穿着白大褂當按摩醫師,幹着救死扶傷、治病救人的事情,那樣才牛比,才高尚啊!”
鑽地鼠點頭說:“那是,看到的都是講究的城裏女人。”
金二糖拍一下鑽地鼠說:“你多大呀,怎麼腦子裏全是女人呀?我干按摩醫師是正經工作哩,別往不正經的方向想好不好?你得跟我學學,腦子裏面裝的全是正能量。”
鑽地鼠的家安在一個廢棄的下水道里,井蓋就是他家的大門,不過一直是敞開着的。
以前是金屬井蓋,被鑽地鼠砸了賣了廢鐵,換了白面饅頭,或方便麵。
後來城建部門換了多次,都被他砸碎了賣掉了。
再後來就換上了不能化廢為寶的水泥井蓋,賣不成了,他很生氣,最後還是被他砸壞了。
這地方估計不是太重要,鑽地鼠長期在這兒鑽進鑽出,也沒有什麼人來管一管。
城市管理人員只管那些推着小推車和提着籃子的小商小販,趕他們就像驅趕不聽話的羊。
更重要的是,那時大街小巷沒有像天羅地網的攝像頭,沒有人在意鑽地鼠的所作所為。
鑽地鼠的家在地下,算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雖然沒有看相,說了也不好聽,可冬暖夏涼,很適用。
只要不遇上下暴雨,裏面墊着別人廢棄的褥子,躺在裏面舒坦得很。
金二糖和鑽地鼠在那窩裏躺了一兒,睡了一個不太安穩的覺,就從裏面爬了出來。
看天色已經黑了,兩人就往王瞎子家裏走去。
王瞎子家離這兒不是太遠,他們沒走好一會兒就到了。
鑽地鼠跟王瞎子沒關係,當然不會跟着金二糖到王瞎子的家裏去,只好站得遠遠的,等着金二糖。
金二糖敲了敲王瞎子的大門,還回頭朝鑽地鼠做了做怪臉。
半老徐娘的師娘錢翠芳打開了門,伸出頭左右看了看。
看到金二糖,她吃驚地說:“哎呀,二糖稀客哩!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金二糖站在門外,盯着錢翠芳好一會兒,感到她的樣子沒有變。她現在四十歲,跟她以後六十多歲年輕不了多少。
因為後來的那個時候的女人不管有多老,只要到美容院裏美容再美體,就是七老八十了,也能美成三十六七八的樣子。
金二糖點頭哈腰地說:“師娘,我師父在家不?”
錢翠芳笑着說:“在家,你快進屋!好像你師父不在家,你就不願意進屋呢?”
金二糖小心翼翼地走進屋裏,四處看了看,沒見着王瞎子。
他又問:“師娘,我師父好像不在家呢?”
這時一個丫頭片子跑了出來,什麼話也不說,劈頭蓋臉地輕輕地打了金二糖好幾下。
金二糖認識,這是王瞎子和錢翠芳的寶貝女兒,叫王朵楚,現在只有十八歲,還在讀高中。
這丫頭也跟金二糖有過摩擦,本來要擦出火花的,結果陰差陽錯,只是擦肩而過了,成了他人生里的過客。
錢翠芳看着女兒,嚴肅地說:“王朵楚,到你屋裏看書去。”
聽到客廳里的說話聲,王瞎子健步從房間裏走出來,手裏端着一個小小的紫砂壺。
金二糖看呆了,眼前的王瞎子跟印象里老態龍鐘的八十多歲的王瞎子判若兩人。
他應該是白髮銀須,拄着拐杖,走路晃悠悠的。
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啊,僅僅二十五年,變化竟然如此之大。
王瞎子現在只有六十歲,他含着壺嘴喝了一口茶,坐到沙發上,翻了翻眼皮,沒有跟金二糖講什麼客套。
他直接問:“耶,二糖,你還來找我做什麼?我不是跟你說過么,我給你算過命,你的官殺很旺……”
金二糖不想理算命的那一套,他趕緊說:“師父,其實我有點冤,我想把那件事情跟您說清楚。”
王瞎子把玩着手裏的紫砂壺,看都不看一眼金二糖。
他說:“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可以不叫我師父了。”
金二糖苦着臉說:“師父,其實那個女病人想讓我接私活,讓我晚上到她家裏去給她按摩……我拒絕她了。沒想到她使出那麼一陰招,說我按着她不應該按的那兒了……她是存心報復我。”
王瞎子搖着頭說:“不管怎麼說,人家識破你不是盲人了,就這一條,你就沒有資格在我盲人按摩診所里當學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