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幾人立在校場邊說話,裴象先一直雲淡風輕,關幼萱則壓根沒意識到原霽又在鬧什麼彆扭。
畢竟原霽莫名其妙的黑臉,一貫如此。
夫君不理自己,關幼萱就也不理他了。
緋紅的髮帶拂在她的薄羅衫子上,關幼萱的耳畔碎發冰涼涼地貼在面頰上。她仰頭和這幾個郎君說話,唇紅齒白,分外俏麗:“師兄告訴我,夫君去北部營,就不經常回來了。夫君要在那裏待很久,家裏也沒有讓女眷跟隨的道理,對不對?”
趙江河擠眉弄眼地笑:“是。你和少青剛成婚沒多久,少青便要走,委屈小七夫人了。”
冷着臉的原霽坐在他們身後的欄杆上,聞言,他悄悄打量關幼萱的神態。
關幼萱懂事地擺手:“不委屈不委屈!夫君不在家,還有很多人在呀。二哥在,師兄在,鈴兒在……我不寂寞的,我也有很多事要學習。金姨有好多東西要交我,我正好有空呢。”
幾位郎君正要鼓勵小娘子的大氣,就聽原霽在後陰陽怪氣:“那是我在家待着,打擾到你進步了。”
趙江河嘖一聲。
李泗不贊同:“少青,怎能這樣說?”
裴象先慢條斯理地望過來,皺一下眉:原小七這般幼稚,說話這般語調古怪,會傷到萱萱的心么?
關幼萱的黑眸妙盈盈地溜一下原霽,她笑吟吟:“你要這般理解,也可以!”
原霽咬牙抬目,冷冰冰地看向她。小女郎對他含笑而望,他的氣焰撐不住,可他心中擰巴,因為自己的夢境而不痛快。他心中知道那只是一個夢,可是他在夢裏那般喜歡她——
她憑什麼不理他!
裴象先憑什麼阻攔!
原霽還不待發脾氣,關幼萱已經趁機走過來,彎腰后,小女郎視線正要與他搭腿坐着的身高平行。關幼萱蹙眉,憂心忡忡:“夫君,你真的一去那般久么?”
原霽心中微動,臭着臉道:“那有什麼法子?大好兒郎都要上陣殺敵,而不是整日無所事事地拉着旁人的妻子閑逛。”
裴象先笑一聲:“能拉到旁人的妻子陪自己閑逛,也是本事呀。”
原霽:“舌燦蓮花算什麼本事?”
裴象先微笑,神情刻意憐愛地望着他:“舌燦蓮花算不得什麼好本事,只是比陰陽怪氣好那麼一點兒吧。”
趙江河和李泗在旁邊已經不再說話,還是關幼萱左看看,右看看,她主動又插入兩個郎君間的戰局。小女郎嬌聲責怪——
“師兄,你不要說話了。夫君,我在和你說話呢。你真的會像大家說的那樣,一去好幾個月么?”
原霽得意地看裴象先一眼,跟關幼萱解釋:“因為北部營之前不是被可丹部攻陷么,那邊正亂着,所以我才去得久一點。但這都是咱們涼州的地界,我有空就會回家來的……”
他踟躕一下,那句“你不要想我”在舌尖上打轉。這麼多人眾目睽睽,他心中少有地浮起害羞,不好意思將這些話說出。
關幼萱已經瞭然點頭,她向前伸出手:“那夫君,我幫你……”
原霽想:收拾行李?
關幼萱視線下垂,望向原霽懷中,她聲音糯糯:“那你把‘十步’交給我吧,我替你養吧!你要上戰場殺敵,可是‘十步’傷得很重,不能跟你一起啊。‘十步’應該留在家裏養傷……”
原霽震驚地看着她,一下子從欄杆上跳起。
他怒意肆意,目瞪口呆:“我要走了,你只關心我的鷹?”
關幼萱:“我關心你呀!我幫你養‘十步’呀。”
她美滋滋地做着打算:“大鷹不是你的最愛么?”
原霽別過臉。他懷裏的“十步”充滿幸福地叫了一聲,迫不及待地看向關幼萱,振翅膀便想飛去。但是它的主人用手掌壓着它,“十步”不滿地尖嘯。
原霽嘀咕:“它才不是我的最愛。”
關幼萱瞠目,好奇:“那誰是你的最愛?二哥么?我也會幫你照顧好二哥呀。你放心去吧。”
原霽快要吐血:“我、我……”
他抬頭一剎那,見三個郎君都用饒有趣味的眼神欣賞他的窘態。原霽臉色青白一片,詭異地變了半晌后,迎着關幼萱的懵懂關懷目光,他一掌向外拖出,“十步”振翅飛向關幼萱。
不等“十步”熱情地撲向關幼萱懷中,原霽已經用力一拽,借力讓關幼萱身子趔趄了一下,躲開“十步”的熱情。原霽拉住關幼萱的手,拉着她掉頭就走。
身後趙江河一聲長哎,原霽如同被背後靈盯着般身子一哆嗦,他按住關幼萱的肩將人摟入懷中,剎那間騰空躍起,直接用輕功帶着小女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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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夫君!”
原霽帶着關幼萱落下來時,關幼萱被轉得暈乎乎,只知道緊張地扒着他的衣袖。他的輕功和他的馬術一般充滿着威猛的硬氣,關幼萱第一次被人帶着這麼飛,難免激蕩。
繡花鞋踩在實地上時,她都有一種踩着雲端的感覺。
關幼萱濛濛地眨眼、整理自己的衣容,扭頭要尋找原霽。她忽而停住,因發現原霽帶她來到了武威郡的城樓上。遙遠的地方山闊連城,兩道長河如同大龍般包圍而來,近處的視野中廣袤沙漠和戈壁混雜,間或混着綠原綠洲的痕迹。
輕裊的琵琶聲從城郭中傳出,那是胡女的歌舞。眼前碩大的紅日懸挂天際,已到了一日黃昏,太陽將整片天罩在金黃爛光下——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幼時古書上所見到的詩句,不正是眼前所見么?
原霽從后抱住關幼萱,關幼萱並沒有掙扎。原霽低頭抱住她的腰身,在她耳邊:“好不好看?”
關幼萱怔怔點頭。
原霽笑一下。
他這時變得分外成熟,成熟得足以去守衛這裏:“這就是我要去上戰場的緣故。我想守護涼州,守護這裏的一切。”
他垂目看着她的翹長睫毛與嫩白臉頰,他喉口一滾,情不自禁,在她發頂輕輕吻了一下。原霽啞聲:“萱萱,你乖乖的。”
關幼萱喃聲:“我很乖呀。”
原霽笑:“知道。”
他說:“我回來給你帶糖吃。”
關幼萱:“我不吃糖,你回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他朗聲:“不許給夫君戴綠帽子!”
關幼萱瞪大眼,她猛地掙扎,轉身要質問他是什麼意思。她轉身的時候,迎上原霽帶着笑的眼睛。黃昏日後在關幼萱身後,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金光下。關幼萱面對着原霽,分明是要打他,卻如同自投羅網一般,面對面被他彎身擁入了懷中——
小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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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霽便這般離開了武威,帶着幾百個人,去北部營收拾爛攤子。
涼州軍四大營中,北部營是勢力最弱、也是最亂的一營,又因與可丹部相接,兵士構成比較複雜。例如可丹部投誠漠狄,眾人都猜,也許是北部營中的可丹族人告密所致。
當北部營被攻陷時,兵士們一直猜測着元帥是否要撤掉此營,將北部營併入其他三大營中。沒想到北部營未被撤,元帥的堂弟,原霽去了那裏。
原霽赴任時,帶着的幾百人,都是他自己精挑細選下來,準備練精兵對付漠狄的。木措當日領着漠狄精兵一戰,讓原霽印象深刻,他自然學以致用。帶來的幾百人,一百多人是平日與原霽玩得好的世家子弟,再幾百人是世家子弟們帶來的人。
原霽帶着這樣的人打算練成精兵,他前往北部營,讓北部營本身的老兵們分外不滿——
“七郎什麼意思,是不信任我們,所以要自己帶兵?那他來這裏做什麼?”
“元帥是不是放棄我們了,讓一個從沒上過戰場的人來給我們當將軍?七郎才十七歲,他會打仗么!我可不想為一個小屁孩賣命。”
“我們便是元帥磨礪自己弟弟的踏腳石吧?”
“也不能那般說。你們說,原二郎如今是原家的領頭人,又是整個西北兵唯一的元帥。他掌西北兵近十年,但是現在眼看着小七郎一日日長大。七郎的父親在長安當大官,背後有那般勢力,會與原二爭權吧……原二郎心裏不慌么?你真的心甘情願放下自己手中的權?再或者,七郎心甘情願被二郎一味打壓?原家其他郎君活着的時候,早就上戰場了……七郎現在才第一次上戰場,是原二郎壓不住了吧。”
“原二郎心慈,跟着他混,大家的日子好過;小七郎雖然我沒當過他手下的兵吧,但我見過小七郎打架啊。要我說,小七郎就是頭孤狼,凶得很……跟着這樣的人打仗,兄弟們都得皮緊,日子不好過喲。如果他們兄弟二人爭起來,我們到底向著誰?”
原霽人到北部營,點卯第一日,面對的便是這些對他頗有意見的老兵們。
清晨時分,一萬餘人的兵士排陣立在校場,烈日當頭,他們議論紛紛,懶散無比地說笑着。他們等着新將軍點卯完,大家去吃早膳。
兵士們抬頭,看到高高坐枱上,年少的原霽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裏,閑閑地拿着紙筆點點畫畫,旁邊的參謀官對他點頭哈腰。原霽垂着眼皮,對下方混亂的吵鬧渾不在意。
束翼辛苦了一早上,滿頭大汗地拿着冊子登上坐枱:總共一萬一千人,三千匹馬,兩千長.槍,一千盾牌。就是現在北部營的全部了。”
束翼咂舌:“數量還行。就是混雜的太多了……好多人就是可丹部雇來打仗的,天一黑,全都摸回可丹部睡覺去了,都不在兵營里待。這幫兵混子,太難管了。二郎以前都是讓可丹部族長幫忙約束的,但是可丹部現在叛向漠狄了。”
原霽面無表情:“無妨。”
他平靜的眼神掃過下方,被他掃到的兵士全都瑟縮一下,移開目光不敢與他銳利的目光交鋒。原霽說:“今天傍晚集兵,攻可丹部。”
束翼點頭記錄:“哦。”
旁邊的參謀官見原霽和束翼兩個少年,這麼輕易地決定要打仗,嚇得快要暈過去。一人錯愕無比:“將軍,將軍不可衝動啊!這些兵現在都不聽咱們的,攻什麼攻?將軍你現在空有將軍的封號,可你沒有威信,大家也不信賴你呀。”
原霽慢悠悠:“打一場,戰爭中互相熟悉嘛。”
他陰沉地壓下眉:“三日內,我要他們熟悉我的風格。”
參謀官繼續苦口婆心:“可是、可是……可丹部是他們其中不少人的家,他們未必願意打啊。”
原霽淡聲:“不願就殺。”
參謀官脫口而出:“那你就把人殺光的!”
原霽:“殺光就重新招兵。”
參謀官半晌被震得無話可說,他盯着這位原七郎。昔日只當這位少年是個難以管教的孩子,今日見識到此人的殺伐果斷,冷血之心。他既思量許是原霽年少,未上戰場才有這般兇悍無情之氣;又懼萬一原霽上了戰場,凶煞氣反而更重了呢?
多少少年將軍在戰場上殺紅了眼,都會性情大變……那種掌控他人性命的睥睨自得感,會摧毀一人。
參謀官輕聲:“可丹部並不是願意背叛我們,他們是太窮了,窮得過不下去。他們沒有糧食,不會生產,只能派族中人出去,我們雇傭他們打仗,他們換取一些錢財,再跟我們交換食物……長此以往,戰亂頻頻,可丹部年輕人死得越來越多,願意做雇傭兵的越來越少。他們才鋌而走險,投靠漠狄。”
原霽沉默。
一會兒,他仍道:“那便是說,可丹部是極容易攻下的部落。好極,正好拿可丹部練兵,讓我與這些兵彼此熟練熟練。”
參謀官大震。
他惱道:“你沒有同情心么?背叛不是他們願意的,你明明可以採取更溫和點的手段撫慰他們。可丹部是可以被我們爭取的……要不我們還是向元帥彙報一下,讓元帥做決策吧。”
原霽:“不用。”
他捏了捏自己的脖頸,回頭對參謀官笑。他眼角下的兩道疤痕,像刀鋒一般劈去,鋒銳無比,讓參謀官身子僵硬,如被釘在原地。
聽原霽對他笑:“可丹部很無奈,等老子收服了他們,老子幫忙解決他們的問題。現在他們還不是我們領土下的百姓,你操的哪門子心?投靠我涼州,我就接納;不投靠,我就打到他們服。
“我知道你們習慣了二哥的好脾氣。但二哥就是對你們太寬容,才讓可丹部蹬鼻子上臉,竟敢背叛我涼州……”
原霽目光輕飄飄地望着下方所有兵士。
他語氣淡漠:“惜福吧。以後這樣的好日子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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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夏日,北部營的變化極大。
北部營在原霽手中,分割出兩股勢力;一股是訓練加重的舊兵們,一股是唯原霽命是從的精兵們。
後者是原霽的舊友與帶來的人,初到此地地位便不一樣,惹得舊兵不滿。雙方時時發生爭執,原霽從不制止他們的爭執。雙方爭得厲害時會動手,原霽只在旁邊叫好,不叫停。
看得興奮時,原霽自己都會下場。
被原讓派去看弟弟的參謀官一徑搖頭,直覺小七郎不行,北部營會被原霽搞得一團亂。然而就是原霽這種帶兵方式,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讓兵士們齊了心。他確實眼皮不眨地該殺人便殺,殺得多了,大家知道這位原七郎沒什麼仁心慈意,便規矩起來。
原霽帶兵挑釁可丹部。
不過是一個原本便是可丹部的雇傭兵夜裏偷偷溜回可丹部睡覺,原霽就親自帶人盯着,以“可丹部入境侵犯我大魏領土”的理由,向可丹部開戰。開戰必要軍糧,糧草數額增加必向朝廷所求。
原讓直接將原霽的請求發往長安,長安朝廷嘩然,爭論涼州的糧草怎麼又增加了——
朝堂上,主戰方與主和方吵得不可開交。大魏的太平日子久了,長安紙醉金迷,誰又真正關心涼州是如何情形。
戶部侍郎面孔漲紅,唾沫橫飛:“年年要糧要錢!涼州怎麼這般多事!要我說,不如別管涼州了,涼州的軍費那般重,稅賦卻也未曾交給我們多少。涼州那群蠻人,天天打仗,時時起義,胡人和漢人雜居……豈非亂了套?”
他的支持者甚多,一人說得激情澎湃時,向那位兵部侍郎原淮野開噴:“你們原家人,就是事多!可丹部一個小部落怎麼敢入境我大魏,萬一是漠狄藉著可丹部進攻呢?這將領是誰,根本不會打仗……是你的兒子吧?”
原淮野緩緩撩目,望眾臣一眼。
立在一群半老老頭子間,他面容秀白,身形如竹。他眼波流動,這般清雋風流的相貌與通身氣質,不像武臣,更像長安城中那些風流倜儻的世家子弟。也正是這般好皮色,能引得長樂公主為其“千金買馬”。
原淮野笑一聲,聲如珠撞玉,語調輕飄飄:“原家管不好涼州,換人嘛。”
這般一說,眾臣皆滯。
長安的困境是,既嫌棄涼州,又無人有能力管。涼州人自己都管不好的地方,其他人入了涼州,只會有去無回。
眾說紛紜之際,小太監氣喘吁吁在外拉長聲音通報——
“戰勝了!戰勝了!”
原淮野輕挑一下眉。
其餘大臣驚愕,他們尚未對是戰是和討論出結果,那戰爭已經結束。長安似乎除了給軍糧,也沒有旁的法子……然而這一年年軍糧,到底讓人不情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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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五月到八月,原霽大部分時間都在北部營。
打敗了可丹部,便要整和可丹部。藉著可丹部,又要嘗試與漠狄交鋒。原霽手中的刀尖鋒利,非防衛,而是主動出擊。而漠狄如今成了縮頭烏龜,他們因為春日的戰爭消耗太多,如今都躲着涼州兵——
只有木措會帶着並,在玉廷關下幾次試探。
李泗帶兵駐紮在玉廷關下,並未遭遇漠狄的大規模進宮。
木措有時也會試探去北部營,與原霽交戰。幾次下來,木措狼狽萬分,練兵練得更加兇猛,讓漠狄王欣慰。
原霽並沒有如自己想的那樣能經常回去見關幼萱,他太忙了。人一到戰場,便身不由己。
流火之日,裴象先仍死賴在涼州。裴象先收到了一封千辛萬苦從漠狄寄來的信。信中儘是隱喻,只為了不讓旁人讀出內容——
“最近在漠狄王庭為那些王子們傳道授業。講課也沒什麼趣兒,有趣的是我身邊死賴着一個小孩兒……這小孩兒一肚子陰謀詭計,心術不正,整日尋到機會就在王庭中亂竄。我恐怕時間久了,我被他連累。
“所以接下來,我打算收自己在西域的線,在那小孩兒連累死我前,我當回大魏了。兩年不見,不知再見面,師兄是否還認得出我?”
這封來自張望若的信,讓裴象先嘆氣又頷首。他起身將信收好,打算去見關幼萱,向小師妹告知一番她師姐的近況。
當日裴象先隨老師一同來涼州,這對師徒除了找關幼萱這個原因,還有個理由,便是想借涼州打探一番張望若的近況。張望若為求學而帶着幾個師弟深入西域,之後音信全無,待他們到了涼州,大家才重新聯繫上。
裴象先揉額角:張望若這位師妹,明明一個女兒家,卻整日扮作男兒郎,坑蒙拐騙。
裴象先最近漸感覺到吃力,因關幼萱畢竟是女兒家,許多事情她都不再與自己說。原霽忌憚自己,關幼萱漸漸地就會向著她夫君。裴象先沒有理由繼續呆在涼州……若是張望若肯回來,幫忙在涼州照看小師妹,他就能南下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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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幼萱自是不知師兄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看護,夫君不在家的兩三個月,她跟着金姨和涼州女郎們學習騎馬,射箭,算賬。金姨見她真的願意學,心情好時,還會教關幼萱簡單的防身術。
關幼萱學得一貫認真,怡然自樂。
只是八月份連續下了暴雨,原霽到了該回來的日子仍未回來,讓關幼萱有些心神不寧,頗為沮喪。一家人一起用晚膳時,原讓見她這般彷徨,便建議:“萱萱不如去北部營吧。”
關幼萱立時怔忡:“啊?我可以去?不是不讓女眷去么?”
原讓笑:“無妨,小七郎到了輪崗的日子了。他如今不過在處理一些後續……待九月,我會讓他休息一月,讓他回來陪你。萱萱若是想去軍營,提前幾日去玩玩,也不會影響到他。”
關幼萱登時笑:“好!”
她迫不及待,晚膳未散,她已手托腮,神思飄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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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原霽一身泥水地和束翼領着精兵,從外面回來。他們在烈日下暴晒了數日,又在暴雨中淋了數日……如今的狼狽,非尋常能比。
原霽疲憊地走在隊伍的最後方,算着人數。
關幼萱到了軍營,在眾人的接待下,懷着一腔忐忑心等待原霽回來。眾人新奇地望着小七夫人,小七夫人則凝視着眾軍士中最後那個慢吞吞的高瘦郎君。關幼萱蹙起眉,憂心地看到她的郎君渾身是泥,她都快認不出他了。
她憂心他時,與束翼側過頭的目光對上。
束翼一愣,關幼萱彎眸。
束翼立即壓抑着激動,推自己身旁的原霽:“七郎!”
原霽渾渾噩噩地抬起頭,他頭疼得厲害,戰場上的廝殺還停留在他腦海中,讓他精神麻木。他順着束翼的目光看去,見是一個鮮妍明媚的小女郎立在軍營柵門前,身後侍女撐傘相隨。
小女郎對他彎眸。
原霽木愣愣地看着。
他第一時間想:好俊的小女郎。
第二反應:關我屁事。我還等着回去趕緊睡覺。
如注雨簾遮眼,原霽移開了目光,跟着隊伍與關幼萱擦肩而過。
束翼瞪大了眼:“……”
關幼萱遲疑,呆站一會兒后,問自己旁邊的金鈴兒:“夫君是不記得自己娶妻了,還是忘了我的長相?”
金鈴兒:“呃……”
一會兒,雷聲滾滾,原霽聽到身後的喚聲:“夫君,夫君!”
關幼萱急得在原地輕跳,她想跑過去找原霽,被姆媽手疾眼快地拉扯住,不讓她亂跑,弄髒了裙子。關幼萱便在原地跳,拚命努力地向原霽揮手,聲音清亮得所有人都聽清楚了:
“少青哥哥,我是萱萱呀,是關幼萱!你夫人!你娶了妻的,明媒正娶,我們拜過天地的……你別忘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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