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節日快樂
幾年前,霍隱和宋思卿就去過遊樂場的鬼屋。
霍隱從小就喜歡宋思卿,但他很能忍也很嚴謹,忍到有十足把握覺得宋思卿也喜歡自己,當年那個小姑娘長大成人,還上了大學后,才準備認真表白。
他唯一做錯的,就是把他表白地點定在海市的一個遊樂園。
鋪滿玫瑰花瓣的遊樂園,佈置的彷彿大型求婚現場,霍隱自認為沒有任何人能不被自己感動,連提前看見了的陸苒都說不出哪裏不好。
其實,也不算太糟糕。
只不過是兩人肩並着肩走進鬼屋,宋思卿把霍隱抱在懷裏拉出來——而已。
出來后,霍隱感覺到宋思卿對自己十成的喜歡變成五成了,因為他不夠勇敢,是一個害怕鬼屋的男孩子。
宋思卿將哭着的霍隱交給陸苒,又被陸苒無比嫌棄的扔了回來,道:“我活了十六年,從來沒見過哭成這樣的大男人。”
宋思卿:“你以為我見過嗎?”
“可是鬼屋真的很可怕啊!”
“打擾了。”
霍隱悲痛之餘,決定下次去鬼屋,絕對不聽陸苒的建議戴眼鏡,只要看不見,他一定不會再害怕。
半年前,宋思卿回國后,霍隱不死心,又把約會的地點定在當年嚇哭自己的遊樂場,這也是曇希之前看見的朋友圈信息。
原因是,霍隱認為這可是他們定情的地方,能讓宋思卿觸景生情,跟自己和好如初。
宋思卿是觸景生情特別開心,因為她見到那個鬼屋,一下子就想到霍隱痛哭的樣子,差點當場破功。
在宋思卿懷疑的目光中,他們再一次肩並着肩走進去,然後霍隱一個人鬼哭狼嚎的跑出來,彷彿她在裏面對他做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
原來看不見了還可以聽到,尤其是終於看見些放大的,更可怕。
——兩人約會失敗,複合破滅。
往事不堪回首,這次,霍隱認真的解釋:“我長大了不怕了,卿兒你相信我吧。”
宋思卿冷笑道:“是嗎,長安的鬼就比海市的高貴啊,不嚇人?”
霍隱表情一噎,看了一眼近在咫尺黝黑的鬼屋入口,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他努力定了定神,一馬當先,義無反顧,義正言辭的問:“宋思卿你到底進不進去!是不是慫了!”
宋思卿杏眸微眯,一字一句的說:“進就進,誰慫誰孫子!”
曇希看着他們走進去,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霍隱和思卿的和好之路,任重而道遠。
居然還拿激將法對付思卿,是不是皮癢?
她頭還沒搖完,只聽隔音很好的鬼屋裏,忽然傳出熟悉的,男人慘痛的叫聲。
心疼了宋思卿兩秒,曇希怕自己聽一會兒不敢進去了,連忙拉着沈星湛去坐旋轉木馬冷靜一下。
她坐上一隻看起來色彩鮮艷,紅黃相間的小馬:“沈老師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沈星湛站在她旁邊,面色淡然,甚至不需要她提示就憑藉的說:“旋轉木馬是最殘忍的遊戲,彼此追逐卻有永恆的距離——陸苒初一那年,上課偷偷看的言情小說,上面就有這麼一句話。”
他記得很清楚,是因為在老師走到陸苒身邊的瞬間,她把小說塞進了自己書桌里,被老師當場沒收,然後全班都覺得他是個上課偷看小女孩才看的言情小說的班草。
至於為什麼不說實話,因為,陸小苒光環太盛,說了也沒人相信。
曇希道:“沒想到沈老師學習不好,記騷話倒一套又一套的?”
沈星湛低聲反駁:“這是台詞。”
曇希:沈星湛把課本當台詞記就記得特別快,她怎麼不早點發現這種好事呢?否則當初當他同桌的時候,能為國家培養出一個學術人才。
沈星湛凝視着曇希,新一輪旋轉木馬已經開始了,他卻沒有要坐上去的意思。
“說好了一起呢?”剛剛的台詞只是她隨口一說,不是不讓他玩的意思。
他說:“我一直看着你,我們沒有距離,就不會有那句話了。”
曇希愣住,張了張嘴,沒說話。
沈星湛不緊不慢的跟着旋轉木馬的軌跡行走,始終走在曇希身側,高大的身影遮擋了一小片正午的陽光。
她眯着眼看他,逆着光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毫髮畢現,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唇,深邃的眼眸,一筆一劃都是最細膩完美的雕刻,怎麼會有人生的這麼好看,彷彿將三分仙氣和傲骨揉進凡人身軀,讓她的呼吸都慢了半拍。
“好看嗎?”沈星湛看出了她愣怔的樣子,內心愉悅,但沒有表現出來,彎腰看着曇希的眼睛,問道。
曇希獃獃的點頭:“好看。”
尤其是這雙黑色的眼睛,黑到極點,呈現出一種琉璃般的剔透。
沈星湛的唇上揚了起來,仙氣和傲氣散去,變成一縷溫柔而涼爽的晚風。
“只給你一個人看。”
曇希豪情萬丈的緩緩開口:“不行,帥哥是全世界的。”
“但我是你一個人的。”沈星湛的表情獃滯了幾秒才回過神,寵溺的搖了搖頭低聲呢喃,他並不在意曇希的話,仍舊不緊不慢的跟着曇希走了一圈又一圈旋轉木馬。
坐在旋轉木馬上的女孩,是他此生的摯愛。
沈星湛的目光一秒鐘都沒錯過,眼底的溢出的溫柔和寵溺,並不炙熱,像是綿延的流水,長久不絕。
直到曇希忍不住怒吼:“沈星湛你離我遠點!”
沈星湛委屈的雙眸下一秒就能落淚,不敢相信的語氣:
“希希,你,你讓我離你遠一點?”
曇希指了指正午天空正中間的大太陽,一字一頓:“去,塗,防,曬。”
“......”
最後,是沈星湛閉上眼,讓曇希給自己噴了足足一分鐘的防晒噴霧才算作罷,實際上,曇希便噴便羨慕嫉妒沈星湛為什麼能和她一個女生一樣白。
他本意是讓曇希給她塗防晒霜,誰知道她反手掏出個生化武器級別的噴霧,讓她親自動手的願望破滅......
等兩人又玩完滑梯蹺蹺板激流勇進,重新路過鬼屋的時候,曇希看見宋思卿攙扶着奄奄一息的霍隱走了出來。
霍隱耷拉着腦袋,臉色蒼白,雙目獃滯,神情萎靡不振,好像丟掉了半條命,像是破產的霸道總裁。
宋思卿對着霍隱翻了個白眼,一字一頓對他也是對曇希說:“我以後再和這個辣雞來遊樂園,我就不姓宋。”
霍隱黯淡無光的眼睛亮了亮,抬起頭:“跟我姓也行啊。”
“我呸。”
霍隱目光落到曇希身上,又是一聲哀嚎:“我靠,水鬼啊!”
曇希和沈星湛剛玩完激流勇進,在水上樂園待了一會兒,身上的衣服濕了大半,頭髮全都變得濕噠噠,形象全無,都考二人出眾的顏值死撐,讓霍隱受到了二次驚嚇。
曇希本來想安慰霍隱半句,聽見他這聲叫喚,話到嘴邊毫不猶豫的咽了回去。
“霍總這是嚇哭了吧。”曇希微笑着問。
“沒有”“是啊。”
宋思卿和霍隱同時說道,在宋思卿冰冷的杏眸注視下,霍隱低下了頭認錯:“對不起卿兒,我又錯了。”
曇希:“那怎麼不見嚇死呢?”
霍隱感覺自己本就千瘡百孔的心臟碎成了渣渣。
曇希冷笑一聲,拉着沈星湛走進鬼屋,心道,離開自己的霍隱,本就低到零點的情商,現在已經成功變成負數,挺好的,希望他早日破產然後她說服小姑收購新唐。
一走進鬼屋,曇希就感覺一股陰風從身後吹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這裏比外面要冷得多。
隨之出現的是各種陰間配樂和突如其來的驚悚畫面,曇希心裏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但還是有些害怕。
也不是很害怕,因為她是高智商學神,她相信科學。
不過,自己的存在本身,好像就是最大的不科學。
就在這時,沈星湛牽住了曇希的手。
從手指摸索,一點點穿插進指縫裏,然後和她十指相扣,掌心寬厚,溫熱。
“別怕。”沈星湛低聲說。
曇希搖了搖頭,故作鎮定:“我不怕。”
她本來就不太害怕,只是被這裏一驚一乍的聲音弄得有些神經緊張,被沈星湛牽住手,就更不怕了。
黑暗中,她似乎感受到身旁的男人輕輕地悶笑了一下,然後小聲說:“嗯,但是我怕。”
曇希回想起霍隱之前要死要活哭着鬼叫的樣子,以為沈星湛真的害怕,於是她自己一下子什麼都忘記了,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差點把人摟到懷裏,在他的耳邊認真的說:
“沈星湛,你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
女子本柔,為母則剛!今天她會努力保護崽崽不讓他害怕的!
沈星湛的黑暗裏忍不住輕笑,心想,希希怎麼這麼在乎自己,怎麼這麼可愛?
下一秒,遠處響起一聲尖叫,隨之是一道血紅的光芒照在他們身上。
曇希渾身打着哆嗦,但她用力的牽着沈星湛的手,沒有退後半步。
沈星湛的心軟成了一團,看着曇希,很用力的剋制着自己想吻她的衝動。
鬼屋的拍攝沒有攝像師,只有裏面固定的夜視攝像機拍,因為趙哥的心臟也受不了。
兩人牽着手就都不再害怕,走出鬼屋后,驟然見到外面的陽光,曇希感覺自己恍如新生。
“哈哈哈,我就說一點也不恐怖吧!”她伸了個懶腰,忍不住感嘆。
陽光刺眼,熱的她額頭冒汗,一時之間沒看見坐在不遠處長椅上的兩人。
霍隱卻在兩人走出來后第一時間就見到了,他吃着手裏宋思卿給自己買的雪糕,語氣充滿不屑:“不害怕?不怕嚇得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嘖嘖嘖真是辣雞。”
沈星湛淺笑着摸一摸曇希的頭,聲線帶着寵溺:“嗯,謝謝你保護我。”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說出各自的話,產生的效果天差地別。
曇希對沈星湛綻放出燦爛笑顏,隨即看向霍隱,雙眸幽幽,自帶寒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明媚炙熱的陽光之下,霍隱無端的打了個冷戰。
不知道為什麼,他從前討厭曇希這個女人,只是恨不得當她是空氣,現在,卻變成了看見她就忍不住想湊上前懟幾句。
一定是因為曇希居然收買了卿兒。
他不承認自己被曇希一個小姑娘的眼神嚇到,冷聲問道:“你看我幹嗎?”
曇希撇了撇唇角,朝坐在他旁邊的宋思卿眨了眨眼睛。
兩人彷彿心有靈犀,一個伸手繞到霍隱背後,一個目光透過霍隱,看向他身後的某一處,淡淡的開口:“我沒有看你,我看的,是你身上那個小孩。”
霍隱渾身一顫,後背倏然冒出冷汗:“小小小小小......小孩???呵呵呵呵呵曇希你別想嚇我——”
這時,有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啊啊啊!!!”
曇希心滿意足的和沈星湛走了,身後傳來霍隱悲憤的聲音。
“卿兒你居然站在曇希那一邊?”
“我沒動啊。”
“啊啊啊啊——!”
“沒想到霍隱的膽子居然這麼小。”沈星湛說道。
曇希聳了聳肩:“是啊,跟傻子似的。”
沈星湛徹底確定不管是曇希還是陸苒,都不喜歡霍隱。
他看到曇希額角的汗水,目光微凝:“你等一下。”
說著,人已經跑到遊樂場內的飲品店:“一份海鹽雪糕,一份香草雪糕。”
霍隱給宋思卿買了雪糕,他的希希也要有,不過沈星湛不知道,霍隱手裏的雪糕,其實是宋思卿為了安慰他給他買的。
沈星湛付完款,一手一支雪糕朝曇希走去。
藍天白雲之下,穿着白襯衣的男人一步步朝她走來,薄唇上揚着弧度,眼底盛滿耀目的光,一切彷彿回到了從前,曇希回想起重生后第一次見到沈星湛時的場景,內心震動,現在的沈星湛,身上再也沒有那種絕望陰鬱的氣息。
她終於,找回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少年。
他遞給她一支雪糕,笑意淺淺,泄露出幾分痞氣:
“希希,兒童節快樂,我的小朋友。”
他說的是兒童節,聽起來,卻像是在說:
情人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