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求取功名(2)
來到一處寺廟,湘竹進去拜佛菩薩,那兩人也貪看寺廟內景觀,跟着進來。三人一起在寺廟抽籤問前程,他自抽了“劉晨逢仙”之簽,只見上面鏤刻的簽辭為:“一錐鑿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難,無意偶然遇知己,相逢攜手上青天”。那二人的簽,他就不知道了,正感嘆山中遇仙,實屬縹緲,手中的簽就被同行的兩人搶奪。
路上又遇到算命術士,偏要在每個路過的考生手心寫字,算測前程吉凶,否則用板凳擋路。考生們或因好奇,或躲不過,就將手心伸給他。湘竹看自己的手上寫着“仙”字,自言:“這是思鄉的意思吧……”
那算卦先生就笑道:“此乃山人,人入深山,是歸隱之兆,不凶不吉,但憑自心。”
他又給另外兩個書生各寫了一個“妍”字。那兩人見是個好字,喜笑顏開,忙問道:“這是吉還是凶?”
“不吉,不吉,由女引開之禍兆……是我今日測過的最險惡的一卦。”算卦先生回答,那兩人立刻面如土灰,連稱虛妄,胡說八道。
衰柳時節,他們一行三人終於來到天子皇城腳下。湘竹口中乾渴,滿面風塵,就去往護城河邊,以水洗面,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救命聲。同行二人歇在驛亭,聽若枉聞。他們怕沾着女人,惹來禍患,因此即使碰到落難的女子,也不理睬。
湘竹就奔過去,將手伸向落水的*。水中荷葉田田,荷花已凋零,圓荷之中,那女娃面容胖脬,像個浸浴在水中的圓餅似的,胳膊胡亂晃動,眯縫着眼,慌忙急促地要將手臂遞給他。他隱隱看見,那水中彷彿有個巨大的妖影顯現,拖着那*的身子。
同行二人奚落道:“呵呵,什麼山人,小心掉進河裏成仙去了……”
湘竹忙摸着風塵帕,暗自禱告幽冥王子,他稍用力,水中的女孩就從河水裏浮起,順着他的手爬到岸上。他還在回想那水裏的妖影,喃喃心悸道:“像是個狐狸精,好大力……”
女孩哭嚷着對他說,“我剛坐在河邊,看見水裏有個女子向我招手,我想看清她,就把臉伸向河中,結果脖子被她摟住,拽進河裏,哇啊,她一定是個溺水的女鬼……”
女孩家中的僕人慌張趕來,見到她渾身**,才知她剛掉進了水裏,嚇得快暈倒,讓湘竹和另外那兩人隨從,一起將小姐送回府宅去。
同行二人正要推脫,聽說是府尹大人之女,立刻臉白如紙。他們三人見了府吏,湘竹因救其女獲得稱賞,那兩人見死不救,被府吏差人帶到護城河邊,拋入河水中,以示小懲。書生湘竹也因為德行受嘉獎,被府尹大人推薦到金鑾殿上面聖,陡然間青雲直上,他恍若做夢。
在金鑾殿中,皇帝親自考問他道:“上古有女娃落水,溺而不返,變成精衛,志向宏大,發誓要銜石填海,你的志向比起她如何?”
“精衛是聖君炎帝之女的魂魄所化,草民乃一介凡夫俗子,不敢相提並論!”湘竹謙道。
皇帝略略感到失望,又問:“何謂魂魄?”
“魂為體內陽氣,魄為體內陰氣,凝聚起來,就是精神,與體肉骨血等合而為眾生。”
“人死後,魂魄又到哪裏去了呢?”
“亡者的魂魄去往中陰界,等着轉生,其間為四十九日。”
“呵呵,中陰……滿朝文武,朕問他們,死後魂魄去了哪裏,他們只會說地府,再無新鮮,只因平時都不思索生來死去之事。朝中愛卿,你們也不妨考問這這書生……”
宰相遂執玉笏上前從容問政:“昔日鯀禹治水,鯀失敗而禹定九州,鯀是以何法治水,禹又是以何法治水,為何先人失敗而後人成功,是否後人治理就一定強過先人?”
他心中一驚,如何敢答後人強過先人,但歷來崇尚禹,而貶低鯀,假作鎮靜,侃侃答道:“鯀以土法治水,水能淹土,遭堵塞后,反而加劇洪澇,因此失敗。禹懂水的性情,用疏導之法,開溝掘渠,使水順利流入東海,疏而不堵,故而成功。所以,但凡人行事,成敗與否,不在於先後,而在於是否深合宇宙天地的自然真相。”
皇帝欣然點頭,御史又上前問史道:“前朝大詩人韓愈,文起八代之衰,一代治國之才,生前竭力排佛,卻喜愛與僧侶交往,排佛而不損其詩文,交僧侶而不影響他治國。不知道你怎麼看他呢?”
湘竹又恭謹答道:“韓愈有詩,‘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他生時高官厚祿,卻也不免衰朽殘年,化為枯骨,可見人之命運際遇,無論盛衰榮寵得失,都不免一死。所以,依晚生之見,不如看透功名富貴,一心念佛九重天,夕伴斜陽路八千,欲為聖明除弊事,懇求國君愛生民!”
皇帝點點頭道:“嗯,佛心勸人向善,怎可完全排斥,倡導禪風,修書養性更有境界。不知道愛卿的詩詞如何,前朝的唐詩名留青史,我朝的宋詞,卿意怎麼看呢?”
湘竹笑道:“我朝才子柳永有詞《蝶戀花》,就說的很妙,唐詩是‘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情懷瀟洒凌雲,激昂壯志,道盡人生應狂歌豪邁,不必委於塵埃,失意落魄;而我朝宋詞則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雖然常寫女人懷抱,抒男女纏綿悱惻之情,卻也意在傾吐人生得失,躊躇滿志,暗自嗟嘆懷才不遇!”
皇帝拊掌大笑道:“妙哉!看來卿也是忍把浮名化作淺斟低唱的柳永之輩,視功名如糞土啊,卻又為何趕考,所以朕看古今天下的才子,都是自恃為藍田玉,欲顯才華也要有朦朧之美,生怕人家把他們看成好功名利祿之徒。哈哈哈……公主的懷抱,非此人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