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清水明無的家和尋常的普通人沒什麼不同，非要說的話，那就是他們家的職業有些少見——雖然在忍村，這個配置已經是再尋常不過的了。
他們一家全是忍者，父親下忍，母親下忍，孩子幸運地不死在戰場上的話，想來最後也會成為一個平庸忙碌的下忍，或是中忍。
他們家沒什麼家族傳承的秘術，他沒什麼天賦，沒什麼野心，沒什麼志向，未來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餓不死，有漫畫書看就足夠了。
“漫畫家怎麼了？！漫畫家不好嗎？！”清水明無躺在床上，翻着厚厚的漫畫書，嘴裏嘟囔着一些亂七八糟的小話。
“我又沒那個成為忍者的天賦！幹嘛非要我當忍者啊！如果、如果能像卡卡西那樣，我也回去嘗試一下的啊！但我根本就不是當忍者的那塊料啊！”清水明無對自己的平庸有一個十分清晰的認識。
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他也想像旗木卡卡西那樣閃閃發光，受人矚目，也期待過自己擁有一身厲害到爆炸的身手。
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中忍，也就是他這輩子得極限了吧？
而且，忍者……又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職業。
忍者，一點都好。
這個世界，對忍者一點都不好！
雖然、雖然忍者確實很厲害。
父母的期待他並不是不能理解，按他們的話說“外面的人想成為忍者都沒有辦法，你有這個條件，知道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嗎”，但不想就是不想啊。
忍者雖然賺錢多，但死亡率也高，為什麼非要做那些殺人的活呢？又不是不殺人就活不下去，大家有手有腳的，為什麼就一定要去殺人呢？
少年熱血，清水明無雖然還不到可以被稱為少年的年紀，但他並不缺熱血。
“但熱血只要在書里不就好了嗎？死再多的人都沒事，但現實，是要流血的啊。”每一個人，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人，有親人、朋友、戀人、同事，人死了，就沒有了。
“反正吧，又沒有規定出生在忍者村的人一定要成為忍者！”清水明無賭氣一般地嘟囔道，“欸，我現在要是大人該多好啊，是大人的話，就能自己做選擇了！”
“喂——明無——要不要下來一起玩？”
樓下小夥伴的呼喊聲從窗戶外傳來，清水媽媽也在下面喊：“明無，多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啊！”
清水明無是喜歡和朋友一起玩的，但他對忍者遊戲忍者遊戲忍者遊戲的戶外活動已經厭煩了，漫畫書，他不香嗎？
清水明無討厭會讓自己出一身汗變得濕黏黏的現充活動，他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精神世界充足又豐富的宅男大手。
“我要好好學習啦！努力成為一名優秀的忍者，就不出去啦！”清水明無扯着嗓子喊，眼睛卻是一動不動地粘在了漫畫書上。
“清！水！明！無！”
老媽巨大的咆哮聲伴隨着房間門被踹開的撞擊聲，清水明無從床上跳起來就想跑，但老媽的鐵砂掌卻早早地先他一步將耳朵擰住了。
耳朵處傳來的疼痛，讓清水明無猛地大叫了起來：“我去嘛我去嘛我現在就去嘛！”
揉着耳朵有氣無力出門的清水明無耷拉着小肩膀，一副生無可戀的痛苦模樣。
“明無，你為什麼不喜歡玩忍者遊戲啊？不好玩嗎？”小夥伴好奇地看着他。
“也不是不喜歡啦……”清水明無揉着這會兒還在疼的耳朵小聲的說，“你不覺得天天就是這個，很乏味嗎？”
“白天在忍者學校進行忍者訓練，放學玩忍者遊戲，回家又要被父母念叨着忍者的‘道’，為什麼我們的生活里只有忍者啊！”清水明無耷拉着肩膀，十分不高興。
“忍者很酷不是嗎？！”
“但忍者並不是全部啊！”
清水明無懶洋洋地走在街上，耷拉着眼皮，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戴着口罩豎著一頭不羈白毛的優等生從他的身邊走過，同樣也是耷拉着眼皮，但卻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危險氣息。
清水明無的眼睛不自覺地看着那到身影移動，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收回視線。
“……明無！明無！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聽到啦——”清水明無拖長了聲音，慢吞吞地說，“不就是我來當強盜嗎？安心安心，你會是所有人中最靚的忍！”
小夥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每次都讓你來當壞人，下次，下次一定讓你當忍者！”
清水明無想說不要緊，但想了想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口，隨便應付了一句：“好呀！”
因為時刻注意着旗木卡卡西，所以，他知道的。
旗木卡卡西，已經壞掉了。
笑着說“我要保護同伴，成為一個優秀忍者”的旗木卡卡西，已經壞掉了。
看吧，忍者就是這麼殘酷的職業。一點都不偉大，一點都不炫酷，一點都不美好！
清水明無討厭忍者！
只要和忍者扯上關係，都不會有好事！
清水明無的父母，都只是下忍，忍者中實力最弱小，最多最普通的下忍。
木葉是極大忍村中實力最強的那個，作為木葉的一份子，安全性已經比其他忍者尤其是流浪忍者高出了許多。
但只要是忍者，就不可能不受傷、不死亡。
在清水明無短暫而脆弱的生命里，他不知道參加過多少次的葬禮。用莊重肅穆也無法掩飾的死氣沉沉。
清水明無討厭葬禮，討厭血腥味，討厭眼淚，討厭離別。
“明無，爸爸要出任務去了，你在家好好聽媽媽的話，別老是惹她生氣。”
“明無，媽媽有個不得不去的任務，這幾天的生活費不要一下花光，不然後面會沒飯吃的，知道嗎？”
雖然下忍只能接低等的D級和C級任務，但這類任務里，也是有需要離家的長期任務。
有時候是幾天，有時候是一個星期，有時候是半個月，有時候是一個月……
有時候是爸爸，有時候是媽媽，也有時候是他們都出去了。
清水明無討厭一個人，討厭空蕩蕩的家，討厭寂寞。
但他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只有這裏是他的家。
沒有人每天給他做飯，但也不會餓死人，街上有很多可以填飽肚子的店鋪，他吃什麼都可以。
肚子很餓，但不想出門。
爸爸和媽媽不在家，又不用上學的日子，他大多時光都是躺在床上度過的。他的床靠着大大的窗戶，一偏頭就能看見外面的景色。
天空、街道、路人……什麼都能看見。
不笑了。
清水明無在意識到這個事情的時候，旗木卡卡西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
天才的旗木卡卡西，總是帶着個面罩，大概是覺得那樣很神秘很酷吧。清水明無曾經這樣想着。
旗木卡卡西應該是愛耍酷的。
雖然看着很酷的樣子，但並不是真正的冷酷，只是天才的臭屁罷了。
清水明無確定是這樣的。
但突然有一天，旗木卡卡西變了。
“喂！卡卡西！”清水明無靠在窗戶上，用力地對着街上的旗木卡卡西揮手。
他和旗木卡卡西算不上熟稔，只是因為前後桌的關係，說過幾次話，只是因為一個班的關係，玩過幾次遊戲。
他對旗木卡卡西的憧憬，是單方面的。
雖然是個天才，但旗木卡卡西並不孤傲。雖然臭屁愛耍帥，但實際上是一個非常溫柔熱血的人。清水明無能夠肯定。
但那一天，裝酷的旗木卡卡西連眼皮都沒抬，逕自從他家樓下走過，冷酷得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
完完全全的大轉變。
清水明無愣了。
事後，足有兩天沒出門的清水明無在睡過頭急匆匆跑向學校時，在路上聽見了大嬸們七嘴八舌地說著最新的八卦。
木葉白牙，死了。
木葉白牙？死了？
清水明無因為漫畫家夢想的緣故，經常在意這些亂七八糟的八卦，照他的邏輯來，靈感來源於生活，八卦說不能就是能造就神級漫畫家的線索呢！
清水明無知道木葉白牙是誰。那是這幾年比木葉三忍風頭更盛的英雄忍者。是個在戰爭中屢次創下功績的英雄。
清水明無還採訪過他。
那個白髮的英雄，明明是個很厲害的人物，但卻溫柔得不可思議。
沒有因為他是一個孩子就小瞧他敷衍他，認認真真地回答他的問題，溫柔得像是會發光。
相見卡卡西，想要去見卡卡西！
清水明無知道，木葉白牙，就是旗木白牙，是、是卡卡西的父親。
清水明無飛快地沖向學校，沖向自己的班級，不顧老師發火的訓斥聲，跑到了旗木卡卡西的座位前。
“明無，這都是你第幾次遲到了！好了別傻站着了，快點坐下把書拿出來，這節課都快過去一半了！”講台上的老師沖他喊道。
清水明無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死死地盯着旗木卡卡西。
有很多話就在喉嚨，但他說不出來。
旗木卡卡西沒有抬頭，向來敏銳的他，沒了反應，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