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一見傾心
有一天，骨傷科來了一位根據X線片初步診斷為骨轉移癌的病人。
本來象一般的縣級醫院特別是二級中醫院，這類病人幾乎都會往上級醫院轉送，不過柴桑中醫院畢竟有着全國名醫這塊金字招牌，自又另當別論了。
對於剛來醫院不久的林宇飛來說，這還是他碰到的第一例骨癌患者，因此求知慾空前膨脹。沒等林宇飛開口，林主任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解釋說病人已是癌症晚期，已經錯過了手術治療期，只能靠中醫中藥方法進行調理。
其父林老院長對這種病頗有研究，並且有效驗秘方，雖然不能達到藥到病除、起死回生之功效，不過適當地延長患者生命以及提高臨終前生活質量還是完全可能的。
林主任又說癌症病人其實情志影響非常大，這就是為什麼有的癌症病人沒檢查出來象個沒事兒人似的，而一旦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很快病情惡化直至沒多久就死亡的重要原因。所以在不能確定患者承受能力的前提下，醫院一般都採取對患者本人保密的措施。
最後，林主任交待讓林宇飛負責全程記錄這位病人的治療情況，林宇飛自是欣然接受，心下激動不己，急忙先去採集病史。
這是一位從農村來的老奶奶，一頭稀疏白髮，滿臉皺紋，由於病魔折騰的時間已經很久了，故而顯得更加的老態龍鍾，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大很多。
發病的大致經過是這樣的，老奶奶早上正挑着豬食去餵豬的途中突然腿部疼痛劇烈，頓時不堪重負，豬食灑了，人也跟着癱倒在地。碰巧被隔壁鄰居發現，於是急忙喊上幾個鄉親一起送來醫院。
送她過來的一位老鄉把林宇飛拉到一邊告訴說，老奶奶在家孤身一人，只有一個孫女在柴桑縣城上班。本來按老奶奶的意思是先不要告訴她孫女的，不過接診醫生說了病情很嚴重必需住院，所以已經通知過她孫女，應該馬上就到了。
正說著，病房門口進來一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漂亮女孩，很黑很柔順的長發，很大很清澈的眼睛。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使一小撮劉海沾在了一起，她急步躥到奶奶的病床跟前，兀自微微氣喘，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女孩的情緒顯得很激動，眼圈紅紅的，眼見就要有淚珠滾落下來。
林宇飛一看急了，這樣會讓老奶奶起疑的，忙向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出去談談。
姑娘會意跟着出了病房，在走廊上，她便迫不及待地問林宇飛：“醫生，我奶奶得的什麼病，嚴不嚴重？”
“這個……我帶你去見我們主任吧，我只是實習醫生。”如果換作別人，林宇飛早就如實相告了。然而與她眼神觸碰的剎那，林宇飛實在於心不忍，或者說是不敢把真相告訴她，因為透過她的眼眸林宇飛能感受到她那顆善良而又脆弱的心。
兩人來到醫生辦公室，林主任正在埋頭看專業書，除了吃飯和睡覺，他總是不肯浪費一點時間，全身心地撲在業務學習上。
“林主任。”林宇飛輕輕喚了聲。
林主任慢慢抬起頭，看見林宇飛帶着一個女孩，臉上顯現出詫異的表情。或許是醫生辦公室里鮮有這麼漂亮的女孩光顧，所有人都立即停下了自己手中的事，齊刷刷地向女孩行注目禮。
林宇飛忙介紹說這是剛住院的那位老奶奶的家屬。
“姑娘，請問有什麼事嗎？”林主任語氣比平時還要隨和八度。
“主任您好，我想問問我奶奶的病情。”姑娘顯然沒想到這裏的醫生服務態度都出奇的好，原本顯得有些拘謹的她已然放鬆下來。
“這個……姑娘……，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林主任故意拖長了音，而且頓了頓，就是想讓她有個情緒過渡期，“經過我們初步診斷，你奶奶得的是骨轉移癌，而且應該是有過乳腺癌病史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導致的。”
“那還能治好嗎？”姑娘剛緩和一點的表情立時緊張起來，秀眉微微皺了一下，雙目微微抖動，一顆緊張的心幾乎要懸到嗓子眼兒。
“象這種病，一般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所以要治癒是不太可能的。”林主任似乎也受到了情緒感染，表情變得有些沉重。
“那……那……”姑娘由於太過激動已經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淚水早已在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裏打着轉。
“姑娘你不要太激動，我們的老院長治療這種病有豐富的經驗，下午我就請他過來會診，或許會有奇迹發生也說不定。”林主任安慰道。
林主任剛開始並沒說要請林老名醫親自過來會診的呀，怎麼這會兒又……是了，應該是看見這姑娘實在我見猶憐，頓生憐憫之心吧。
林宇飛正猜測着，林主任又說話了：“姑娘，還有件事特別要交待你一下，你奶奶這種病最不能受精神刺激，所以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千萬不要讓她感覺到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這對她的病情康復非常重要，明白嗎？”
“嗯，嗯，謝謝主任，我知道了。”姑娘吸了吸鼻子，林宇飛連忙遞上紙巾，姑娘猶豫片刻，哽咽地說了聲謝謝，雙手接了過去，擦了擦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因為鄉親們來時匆忙，都沒帶多少錢，只是湊在一起先交了兩百元的住院押金。
林主任接着讓林宇飛帶着姑娘去補辦入院手續。
來到收費處，姑娘從小挎包里取出一沓百元大鈔遞給了收銀員，鈔票通過驗鈔機，顯示兩千元整。
之後林宇飛領着她去護士站填寫入院病歷的相關手續，在家屬簽字欄，看見了她的簽名--蘇雨霏。
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巧的事，雨霏，讀音和自己的名字宇飛完全一樣。
莫非這就是上天註定的緣份？
很快，蘇奶奶的病就得到確診，意料之中的，診斷結果與入院時的初步診斷完全符合。在林老院長的直接指導下，對她採取全身綜合康復治療，包括針對原發腫瘤的聯合化療、免疫治療和中醫中藥治療，以便從源頭上遏止腫瘤的發展。
當然，與此同時，林老院長還特別交待經管的醫生對她進行心理疏導，特別告誡家屬不能讓蘇奶奶覺察出自己的真正病情，否則將可能導致前功盡棄。
蘇雨霏非常配合醫院制定的治療方案，守在奶奶床邊的時候總是表情很平靜，甚至還帶着微笑，並且寬慰說只是腰椎有點毛病壓迫神經導致的腿痛，在醫院住一段時間就可以回家了。
林宇飛知道她這是故作堅強，因為有好幾次看見蘇雨霏一個人躲在醫院花壇的角落裏哭得跟淚人兒似的。
經過四五天的綜合治療，蘇奶奶的病情得到有效控制，精神狀態日漸恢復，臉色也比先前紅潤了許多。
因為要上班，更重要的是要承擔不菲的住院費用，所以等到奶奶病情暫時穩定后，蘇雨霏便不能一直陪在病床前了，不過每天三頓飯都是親手做好按時送來醫院的。每到晚上，更是一步不離地陪護在奶奶的床邊。
溫柔美麗、體貼細心、又如此有孝心的女孩，豈不正是自己打情犢初開起就夢寐以求的另一半嗎？！
林宇飛覺得自己塵封多年的心扉被打開。
此後的日子裏，每次查房看見蘇雨霏，林宇飛都有股渴望親近的強烈衝動，然而越是渴望越是不敢，由於性格原因，卻總是欲言又止，始終沒敢主動邁出第一步。
這麼小年紀的她就要承擔所有的生活壓力，而如今唯一的親人也病倒了，心裏該裝有多少的苦楚呀！林宇飛是多麼希望能和她說說話，哪怕只是安慰幾句也好啊。
林宇飛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內向性格，為什麼這麼沒出息，面對自己心儀的女孩遭受如此重大的人生磨難，自己卻連一句撫慰的話都不敢說。
然而這就是他，一旦面對自己喜歡的女孩，第一次主動張嘴總是那麼艱難，就如同當初和初戀夏素素同桌時的情境一模一樣，這幾乎成了林宇飛無法逾越的心理障礙。
或許林宇飛仍然只能期待對方的主動，又或許他需要等待一個機會。
有一天，林宇飛跟着林主任一起查完病房。回到醫生辦公室開醫囑的時候，林主任突然開玩笑似的語氣問他覺得老奶奶的孫女怎麼樣。
“你說蘇雨霏嗎，還好吧。”林宇飛心下一怔，表面卻故作平靜地說。
“那你對她有沒點那方面的意思？”林主任微笑着問。
“沒……沒……怎麼會呢。”林宇飛慌忙否認。
“不會吧，沒想法會把名字記得這麼熟？我都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沒想到林主任也是個厲害角色。
“這……我……其實……”林宇飛頓時有些慌神，支支吾吾說不出完整的話來，臉頰瞬時燒得火辣辣的。
“我說小林，幹嘛這麼靦腆，我也覺得那女孩真的挺不錯，人長得漂亮，又這麼有孝心，找這種女孩做老婆肯定錯不了。”林主任正色道。
林宇飛只是低着頭不說話，象犯了錯的小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