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蘇衍番外
第292章蘇衍番外
書鳶曾照亮過兩個人的生命。
最後的最後,還是沒有人知道蘇衍愛書鳶,他的愛,隱秘而熾熱,他是黑暗的,唯有給她的愛是乾淨的。
他把愛藏的很深,深到沒有人知道他原來喜歡過一個人,不知不覺喜歡了一輩子。
四年前的書鳶可以解救蘇衍,四年後的書鳶需要雲陌拯救。
蘇衍一直知道。
她結婚的那天,他準備好了不去看她,他沒做到,連夜趕了一副婚紗照送過去,穿上婚紗的書鳶很美,不是他的新娘也沒關係,她幸福就行了。
雲堂堂幼兒園的時候很調皮,主動打過一次架,因為別人說他沒有媽媽。
那是蘇衍第一次覺得書鳶真的是別人的了。
小傢伙受了委屈,蹲在幼兒園門口,他是男子漢,沒有流眼淚。
他走過去,用了從未有過的輕音:“受委屈了?”
雲堂堂抬頭,看了蘇衍一眼:“叔叔。”他認識蘇衍:“我有媽媽。”
他說:“我知道。”
蘇衍知道了,他伸手把小傢伙抱起來,哄着:“叔叔帶你去報仇。”
那天下了雪,幼兒園的幾個小朋友衣服全都被雪打濕,站在地上哇哇大哭。蘇衍討厭別的孩子哭,他喜歡砸錢辦事,給了一筆錢,家長也息事寧人。
他走的時候,小傢伙望着他的背影,眼睛裏亮晶晶的。
他笑了一下,覺得自己變得奇怪了。
竟然覺得她和別人生的孩子可愛。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五十歲那一年,蘇衍辦了一場畫展,畫展不是大型的,在一個小鎮上舉辦的,九十九副手繪。
畫中的主角都是同一個女人,眉眼彎彎,立在畫上,嫻靜優雅。
畫展辦的不夠大型,來往參觀的人還是很多。
畫廊中間掛着一副光下的側面照。
孩子不懂事,越過隔離帶,鑽了進去,伸手去碰畫中嫻靜溫潤的人。
“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碰壞了怎麼辦!”孩子父母把孩子抱出來,小聲訓斥。
“媽媽,這個姐姐好漂亮。”
“當然漂亮了。”她拉着孩子,邊走邊說:“姐姐是仙女,最後去了天堂。”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輕,蘇衍靠在牆上,只盯着這一幅畫看,眼睛不捨得眨一下,灰暗了半生的眼睛,有了一絲絲顏色。
他低了一下睫毛,有什麼東西倒流進眼睛裏,澀的骨子刺疼。
遠處走過來兩位女孩。
白衣疑問:“好奇怪,怎麼全是同一個女人的畫像。”
紅色衣服的年長一點,知道的多一點:“孤陋寡聞了吧,這是大畫家為他暗戀對象畫的,女孩因病去世了,他終身未娶,用九十九副畫像告訴全世界,他愛她。”
她活着,他愛的小心翼翼,不敢表露,等了幾十年,用九十九副他親手為她畫的畫像,把喜歡她這件事公之於眾。
傍晚五點,畫展結束,看客相繼離開,牆邊角落裏,那副畫像對面,蘇衍蹲在地上,手裏拿着女士打火機,從書鳶那裏偷走的,也是不光明正大的。
他點了一根煙,坐在地上,不要命地抽。
畫展燈光微暗,煙味繚繞,蘇衍抬起頭,看着對面的畫像,眼角的紅再也遮不住了。
他臉埋在膝蓋里,坐在地上哭,悶着聲音,肩膀顫抖的不行。
他想她回來。
想她了。
嫁給別人也沒關係啊。
他只要她好好的。
只想看見活蹦亂跳的她,不想看見她躺在冰棺里。
他咬着牙,一直哭。
蘇衍六十歲那一年,背着畫板走了半個世界,最後一站停在了江城古廟。
廟裏一得道高僧在開壇講法,他聽了幾句,轉身走了。高僧講的是拿的起,便要放得下。
他覺得荒謬,佛想渡人,也不是人人能渡的過的,拿的起放的下,說起這六字容易,做起來,比登天都難。
他既然拿起來了,就沒打算放下。
他笑了一下,出了佛堂。
門口一顆百年銀杏樹,用來祈願、還原的,樹上掛滿了黃色祈願條,風一吹,紛飛起來。
蘇衍除了一人,這輩子也沒所求了,他一眼沒多看,轉身走了。
這種地方,活了六十年,他第一次來,是碰巧嗎,不是的,他從不信佛神,但是他腿好像不由着自己了。
走了兩步,他還是拐回去了。
蘇衍要了兩條,上面寫了兩個人的名字,他把兩條系在一起,打的死結,最後掛在樹上:“下輩子,都別出現在我面前了。”
下輩子……算了,他不奢求下輩子了,還是用下輩子換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下山的時候是黃昏,半山腰的風景爬進目光里,蘇衍腿腳不利索了,便停了下來。
他取下畫盤,畫山畫水,畫世間一切美景,卻唯獨不畫人。
有人笑着問:“世間美景千千萬,為何不畫人。”
他回:“想畫的人不在了,就沒有想畫的人了。”
喜歡的人不在了,就沒有想喜歡的人了。
拿的起,卻從來都放不下。
說完,他背着畫板,蹣跚着下山,山路很陡,他沒扶着欄杆,用細紋滿布的手扶着背上的畫。
次年三月,蘇衍去了一趟水鄉鎮,那條巷子還在,已經廢棄了,牆上爬滿了青藤,牆角結了蜘蛛網。
春暖花開的季節,他蹲在牆角,渾身都在顫抖。
他又想她了。
那天的陽光和今天一樣,明媚的耀眼,把別人黑暗的世界照的好亮。
視線開始模糊,好像回到過去,他在巷子裏,她站在巷子口,笑的雲淡風輕,比過了盛開的桃花。
回項城那天,是五月,清風伴着柳絮紛飛着。
城市變了樣,物是人非,再沒了以前的眷戀。
五月中旬下了一場暴雨,蘇衍摔了一跤,一直當做寶貝的畫也壞了,雨水淋濕,畫像也模糊了。
他跪在雨里,哭了一天,眼眶早就紅的不像話。
雨下了半個月,停了雨的第二天,蘇衍起的很早,畫板上放着還未修復好的畫像,他出門,鼓起勇氣第一次踏進了墓地。
他問過醫生的,問過醫生書鳶死因是什麼。
醫生說本身的病因只佔了一半,剩下一半是因為毒品侵蝕,加速了病情惡化。
他不敢來,怕她不開心。
幾十年過去了,墓碑上的照片被雨水沖刷,模糊不清,只能看得清臉部的輪廓,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蘇衍站在墓碑前,獃獃地望着,很久很久,忽然喊了一聲,聲音壓的很低,更像是呢喃:“書鳶。”
墓地突然起了風,落葉在地上打了一個卷。
他有些喘不過氣,但聲音乾淨,眉眼帶笑:“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啊,你說多可笑,我竟然喜歡一個人,喜歡了一輩子。”
五月末,又下了一場暴雨。
夜裏,蘇衍做了一個夢,夢到那條巷子,夢到了她,夢到了她對他笑。
夢裏她平平安安的,夢裏她還是結婚了,有一個和別人的兒子,但是他笑了。
次日,雨停。
蘇衍換了一身行頭,渾身乾乾淨淨的,捧了兩捧雛菊去了墓地。
兩座墓碑,兩捧雛菊。
回去的時候,司機停下車子,下車叫他,車上的男人,安靜地靠在後座上,眼睛垂着,面色沒有痛苦,平靜地不正常。
司機碰了一下,他手上冰涼,已經沒了溫度。
五月末,蘇衍去世。
這是蘇衍最後一樁心愿,來看看書鳶,完成了,他也就心安地走了。
嚶嚶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