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和平相處

十二 和平相處

老死十多年,現在應該在享受陰間生活,不至於也沒能力跑出來鬧事。

如此看來,我沒有必要再手下留情。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既然不聽勸告,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你不是喜歡光着腳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嗎,正好,我就設法絆住你。

我用雞冠血泡過的墨斗線在客廳里拉了幾圈,掛在半米高的地方。

為了防止她跳起來,在一人高的地方我又織了個網。

我手持渡河鏈站在門后,只要一有動靜,馬上開門渡河鏈出手,讓她插翅也難飛。

街上的喧鬧停息之後,沒過一會兒,外面又響起‘啪啪’的聲音。

腳步很重,每一步都很規律,沒有跳起,也沒有蹽過墨斗線。

墨斗線拉好之後,我自己通過都得抬一下腿。

即便是虛影,陰物遇上至陽的雞冠血,怎麼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鬼魂的怨力強到如此地步?

忍不住好奇,我猛的拉開門。

“啪啪”聲戛然而止,面前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寂靜。

關上門,‘啪啪’聲再次響起。

我寧願向前晚那樣,搞一些瘮人的畫面,起碼能看穿表象,倒也沒多害怕。

當然,作為渡河人,現在我也沒多害怕,但是非常令人煩躁。

再次關上門,我把耳朵靠在門后,努力辨認‘啪啪’聲的方向。

就在客廳里,就在遺像下。

剛準備開門,‘啪啪’聲卻突然停止。

“我受不了啦。”江練猛的從外面衝進來:“瘋子,你的法術呢?怎麼還不叫她停下來?”

我站在門口大喝到:“到底是何方神聖,有本事現身一見。”

門外依舊寂靜黑暗。

從業多年,各種厲鬼怨魂見過不少,像這樣沒有訴求,只求嚇人的倒是第一次見。

眼見沒有人應聲,江練在背後小聲問到:“怎麼辦?”

怎麼辦?

我再次大聲到:“這位,我們講和吧。”

“你有什麼訴求,我們可以幫你,而且絕不泄露半個字。”

“或者,你也想呆在這個屋子裏也沒問題,只希望你不要再嚇唬我的同學。”

外面自然沒有回答。

江練壓低聲音說到:“是不是利用講和將她引出來,然後伺機一網成擒?”

我說到:“不是,是真的講和,你明天親自下廚整一桌酒菜。”

“這麼麻煩的嗎?”

“其實我有想過花錢給你換個地方,但這位不知道你是從哪惹回來的,如果換到哪跟到哪就不美了。”

“而且她來無影去無蹤的,我有力使不上。”

“所以,乾脆讓你們講和,人鬼和平共處,互不干涉互不打擾。”

雖然聽上去不那麼靠譜,但江練已經被折磨得夠夠的了,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

江練真的準備了一桌酒菜,我倆將飯桌抬到客廳,擺上了三幅碗筷。

三個酒杯都倒滿之後,我倆舉起杯子朝着同一個方向:“來,喝上咱們的第一杯和解酒。”

我們一飲而盡,那個杯子,當然是一動不動。

“喝了酒,我們就是朋友了。”我放下酒杯說到。

“朋友之間要互相幫助,可再也別嚇唬我們了。”

江練適時的舉起酒杯和那個杯子碰了一下:“來,朋友,我幹了,你隨意。”

為了表示善意,江練甚至還給那個空碗裏夾了點菜。

場面說不出的詭異,但為了以後能過上安生日子,不得不繼續尷尬下去。

我倆一直對着那個杯子敬酒,江練夾的菜已經在空碗裏堆了起來。

眼看差不多了,我把江練拉起來,對着空氣說到:“朋友,我們吃好了,現在出去逛逛,如果你有空的話,把碗洗一下。”

在街上閑逛一會,江練問到:“你說她真的會洗碗嗎?”

“那誰知道呢。”

回到家門口,江練掏出鑰匙準備開門,我將他推過一邊,敲了幾下門。

隨後把門打開,我們站在門邊等了一會兒才進去。

“這是什麼意思?”江練問到。

“提醒那位,我們回來了,站在門邊給他讓讓路。”

上樓之後,碗還是擺在那裏沒有洗,江練有些失望。

我探了探碗裏的菜,冰涼冰涼的,彷彿剛從冰箱裏拿出來一樣。

“放心吧,她吃過了,應該是接受了你的善意,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江練雙手作揖四面拜了拜,隨即回房休息。

這段時間把他折騰得夠嗆,倒頭一覺睡到大天亮。

早上醒來,神清氣爽,江練的黑眼圈淡了許多。

“想不到真的可以講和。”江練有些興奮。

我點點頭,叮囑到:“以後就當這房子裏多了個室友,幹什麼都注意點,別光着身子在家裏走來走去有礙觀瞻。”

“我知道,我懂,我都懂。”

晚上下班回來,原本對自己很苛刻的江練買了水果,留出一份放在一邊,朝着空氣說到:“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也就買了點這個,希望你別嫌棄。”

“或者你想吃什麼,想要什麼,託夢給我,我幫你帶回來,燒過去也行。”

接下來的日子,江練努力適應家裏多了位朋友。

吃飯的時候多擺一副碗筷,從不亂花錢的他還會經常買點零食。

在自己房間無所謂,出門便穿得整整齊齊。

上下班的時候也會朝着空氣打個招呼。

那瘮人的腳步聲再也沒有響起過,路邊的花壇也變得很清新,工作的時候再也沒覺得被盯住過。

沒幾天,江練的黑眼圈變消失,腰也直了,精神頭甚至比以前還好。

“不瞞你說,”江練很開心:“因為工作忙,社交圈窄,我一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現在居然心靈上還有點寄託了,知道家裏有個朋友陪着,還感覺有點溫馨。”

“有時候我就在想,你說那位是把我當孫子,還是當朋友呢。”

我拍拍他的肩:“你沒事就好了,我已經完成了使命,可以放心回家了。”

江練拉住我:“好不容易來一趟,又幫了我的大忙,怎麼著你也得讓我儘儘地主之誼。”

“還是留點錢寄給家裏吧。”

“嘿嘿,”江練狡黠的一笑:“誰說盡地主之誼得花錢了,這城市別的東西不多,三國遺迹可不少,都是不用花錢的。”

“後天就是雙節假期了,我帶你去逛逛吧。”

所謂的三國遺迹,就是爬山。

而且根本沒什麼商業開發,僅僅只是修了條山道到山頂。

江練特地選了這個地方,聽說是古戰場,當年曹老闆就是在這裏倉皇逃命。

“要不還是別上去了吧,”我勸到:“你剛剛才復原,戰場這種陰地還是別來的好。”

“你也太草木皆兵了,”江練說到:“都一千八百年了,許仙都轉了二十世,那些士兵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說不定我就是當年的某個士兵,冥冥之中指引我故地重遊。”

說罷江練便拉着我上了台階。

去其他的地方確實得花錢,江練的環境太一般,那就順着他的意思,讓他儘儘地主之誼吧。

最多上山的時候警覺一點就是了。

這地方在本地據說名聲很大,又不要錢,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不算少。

到了山腰之後,大多數的人都氣喘吁吁的準備回頭。

江練卻仍是興緻勃勃的向上:“不爬到山頂,叫什麼爬山?”

繼續往前,因為人跡罕至,野草長上了台階。

樹林裏很幽深,不知哪裏吹來的風讓人覺得涼颼颼的。

我拉住江練:“要不咱們回去吧,你的心意我懂,咱們的感情不需要這樣。”

江練說到:“下山的路程和上山差不多,都走了一半了,為什麼要回去?”

對江練,我不能說良言難勸該死的鬼,畢竟這只是我的擔憂。

我只能警惕的看着四周,緊跟在他身後。

不過上到山頂之後,看着滔滔江水東去,的確令人心曠神怡。

轉個身,看着遠處矮小的山頭,真有些山高人為峰的意思。

風景看夠,打道回府。

下山的時候,江練要方便,鑽進了小樹林。

我也憋了好一會,轉身去了另一邊的樹林。

不一會兒,江練從樹林裏鑽出來,邊提褲子邊說到:“瑪德,不知道誰把死去的寵物葬到這裏,真踏馬臭。”

我前後望了望:“其實先前我在山頂就看過了,這地方如果不是古戰場,還真是塊風水寶地。”

“可惜陰氣太重,葬個寵物還行,要是葬人,可是大凶之地。”

江練吐槽到:“走哪都忘不了你的本行。”

回家之後,我們又吃了一個三個‘人’的晚餐。

喝到興奮的時候,江練舉起酒杯和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朝着杯子說到:“奶奶,我同學明天就走了,以後這房子就咱倆了,希望咱們還和現在一樣和諧。”

“什麼奶奶,是小姐姐。”我笑着舉起酒杯:“小姐姐,以後江練就交給你了。”

爬了一天的山累得夠嗆,飯後匆匆洗漱之後便倒在了床上。

半夜迷迷糊糊被一陣‘咔咔’聲驚醒,難道那位又來了?

我起身側耳聽了一下,聲音似乎是從江練房間傳出來的。

這小子半夜整什麼呢?

我開燈推門,蹲在床邊的江練轉頭翻着白眼珠陰森的看着我,喉嚨里發出‘咔咔咔’的笑聲。

我後背一寒,鬼上身。

反應過來之後,我大喝到:“不就是叫了你一聲奶奶嗎,有必要這樣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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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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