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不歡迎你住這裏
原本還想休整一下再出發,但江練一遍又一遍在催。
沒辦法,只得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他所在的城市。
見到江練的時候,他神情憔悴,蠟黃的臉色,厚厚的黑眼圈,甚至連背都直不起來了。
“不是吧,”我嘆到:“科研工作有這麼辛苦嗎?”
江練訴苦到:“哪是工作,就是被那東西害的。”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偷偷瞟了下兩邊。
那就言歸正傳,我問到:“具體情況是怎樣的?”
江練心有餘悸的看了看左右,小聲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走在路邊,總感覺花壇里,或者草叢裏有個人看着。”
“可當我一回頭,卻又什麼都沒有。”
“工作的時候也是,老覺得有人在不遠處看着,可抬頭的時候,那裏空蕩蕩的。”
我想了想,笑到:“會不會是你擼多了,眼花?”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江練有些不高興。
“晚上睡覺,家裏地板總會發出‘啪啪’的聲音,就像有人光着腳在走路。這個我聽得真真切切,絕不是幻覺。”
我說到:“這種不是很早就有解釋嗎,因為地板里有黴菌,受黴菌侵蝕的應力鋼筋來回彈動,會產生啪啪的聲音。”
“大哥,你能不能認真點?”江練是真的怒了:“作為一個科研工作者,我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而且,鋼筋彈動是彈珠落地的聲音,我家裏是有人赤着腳走路。”
我又問到:“最近有沒有去什麼特別的地方,或者做什麼虧心事?”
江練白了我一眼:“好事就做了不少,虧心事沒做,每天都是工作回家兩點一線。”
“行吧,”我站起身:“回你家看看就知道了。”
說是家,其實是江練租的房子。
房子在是市中心的城中村,兩層的小樓。
年限比較長,房子看上去有些舊。
一樓租出去做倉庫,江練住在二樓。
進門之後,因為周邊的樓層很密集,所以房子採光和通風都不太好,顯得有些陰涼。
樓梯間更是灰暗,牆上拉着的幾條白色護套電線很顯眼。
因為設計不合理,轉角的樓梯高度不一樣,我腳下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上樓之後,是個客廳。
客廳角落有個桌子,桌面上擺着個香爐。
香爐插着幾隻燒完的香,連同桌面落滿灰塵。
抬頭看到香爐上的牆面釘着一顆釘子。
這顆釘子應該是用來掛遺像的,有房客租房,所以遺像被取了下來。
進了房間,我隨口問到:“你有沒有在這裏做過什麼奇怪的事情?”
“我能做什麼?”江練說到:“每天忙得要死,回來就只想睡覺,還能做什麼。”
我皺起了眉頭。
看似沒有直接接觸,但若非是怨氣衝天,鬼是不會直接出手害人的。
它會利用人的恐懼心理,影響人的氣運,降低人的抵抗力,直至做出傷害自身的事情。
從江練神不守舍的樣子,就可見一斑。
既然來了,那就解決問題吧。
“你這裏有兩間房吧,晚上我住這裏。”
有人壯膽,江練的眼神亮了很多。
倆人就着幾個小菜,喝了點酒吹了會牛逼,便各自睡覺。
我是個不太豪氣的人,所以喝不了什麼酒。
同學見面高興,喝了一點隨即倒頭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喉頭燒得慌。
終於耐不住,得喝點水。
緩緩睜開眼睛,月色透過窗帘映了進來。
驀地,床邊站着個人影。
我心頭一驚,喝酒誤事,猛的坐起來。
人性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
原來是江練。
我伸手將他拉過來,小聲到:“你不睡覺,幹嘛呢?”
江練指指門外:“你聽。”
側耳聽了一下,斑駁的夜色中,門外‘啪啪’的聲音特別清脆。
我掀了被子下床,江練拉了我一下:“不要開壇什麼的嗎?”
我擺擺手,輕輕走到門后,猛的拉開門。
“啪啪”聲戛然而止。
黑暗中四處看了看,實影虛影都沒有。
“這位,”我朗聲到:“如果有什麼訴求,可以告知我們,不要半夜三更這樣嚇人。”
門外依舊是一片寂靜。
我繼續說到:“開玩笑適可而止,壞了我們的氣運,你也會受到懲罰的,屆時可別怪我沒提醒。”
黑暗中沒有回應。
我關上門,坐在床邊等了一會兒,‘啪啪’聲並未再次響起。
我可以忍受疼痛,甚至癢都可以忍忍,但卻抵抗不了酒精的侵襲。
沒過一會兒,倦意來襲,我哈欠連連。
江練一下子鑽進被窩:“今晚我就睡這裏了。”
我囫圇的應了聲,倒頭便睡。
外面修鍊喧鬧起來,我很不想睜開眼睛,但身上涼颼颼的。
江練這小子,又把被子捲走了。
我伸手抓了個空,往下一探,觸手冰涼生硬。
猛的坐起,發現我正睡在門邊的地上,江練在床上睡得正香。
又是那個促狹鬼。
我站在門口大聲說到:“我知道你可能就是玩心太重,但這樣是在害人害己,勸你還是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吧。”
江練被我吵醒,坐起來揉揉眼睛:“你在那幹嘛?”
我淡淡應了聲:“沒幹嘛。”
接着又問到:“你白天上班的時候也會感覺到有人跟着?”
“是的。”
一般來說,靈體的意念或者怨力是有限的。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有怨氣的鬼魂會急於報仇的原因。
時間拖得越長,怨力消散得越多,鬼魂的力量就會越小。
更別提陽氣充盈的白天,那更是鬼魂的禁忌。
但這個促狹鬼居然白天也會跟着江練,他要幹嘛?
江練的科研所屬於保密單位,外人不方便進去。
正好我可以繼續休息,爭取晚上抓住那個促狹鬼。
整個白天,外面一直喧囂,屋子裏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晚上江練回來,仍要和我擠一張床。
我小聲到:“今晚我決議要抓住他,住一間房如果他不來怎麼辦?所以最好還是分開?”
“你是讓我做誘餌?”
“什麼誘餌,那個本來就一直跟着你。”
雖然不情願,但為了一勞永逸,江練還是回了自己的房間。
喧囂了一天的城市漸漸平靜下來,沒有聲音傳進來,屋子更顯冷清。
正拉被子的時候,房間裏的溫度降到冰點。
我渾身汗毛倒豎,緊緊握住渡河鏈,緊張的掃描四周。
驀地,窗帘邊傳來一聲嘆息。
我猛的轉頭,卻見一頭長長的頭髮垂下來,不見身軀。
還未待看清,頭髮瞬時消失不見,頭頂卻響起蒼老的笑聲。
抬起頭來,天花板上一個老嫗咧嘴在笑。
老嫗的身形很奇怪,方方正正的,只有胸口以上,看上去就像一張照片。
照片?
我想起進門時的那顆釘子,天花板上不就是一張遺像嗎?
我淡淡到:“這麼大年紀了,這樣鬧有意思嗎?”
遺像攸地消失,那一塊慢慢滲出血來。
我緊握着渡河鏈,看看她到底要搗什麼鬼。
血越滲越多,慢慢組成一行字:不歡迎你住在這裏。
我冷笑一聲,繼續看着他的表演。
四周響起陰陰的笑聲,陣陣寒意直逼我的太陽穴。
我握緊渡河鏈側耳靜聽,這個鬼魂似乎還有點手段,身周全是陰陰的笑聲,根本分辨不出方向。
天花板的血滲下來,拉出血絲,看上去觸目驚心。
血絲終於拉不住,鮮血淋漓的往下掉,落在我身前的地板上化作白煙發出嗤嗤的聲音。
白煙包裹着小腿,讓人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身周響起‘啪啪’的腳步聲,環顧四周卻什麼也沒有。
這鬼魂的手段竟如此高明,不管虛體實體,都不讓我看到?
我仔細聆聽,‘啪啪’聲似乎來自於身後。
猛的轉身,只見地上竟然有一雙血肉模糊的腿。
還未待我做出反應,那雙腿瞬間消失。
天花板上的血仍在滲出,我終於忍不住,渡河鏈揮出砸在天花板上。血跡瞬間被天花板吸回去,直至完全乾涸,一切恢復如初。
江練聽到動靜,趕緊跑過來:“怎麼樣,怎麼樣?”
我說到:“人家不歡迎你住在這裏,我看你還是搬吧。”
江練苦着臉說到:“我的哥兒,要能搬我早就搬了。”
“我租的是半年,房租和押金早已交清,現在才住了三個月,你讓我搬?”
“我家裏的情況,你是清楚的,哪敢亂花一分錢?”
我跟着苦笑:“你不怕死嗎?”
“我更怕窮。”江練忿忿到。
思慮一會,我說到:“那就聯繫房東吧,看看那顆釘子上掛的遺像到底是誰的。”
天一亮,江練輾轉聯繫上房東。
聽說房子不幹凈,房東很不悅:“小江,你是想退租吧。想退隨時可以,但房租押金不退。”
“大爺,我沒想退租,”江練說到:“可你媽老是這麼鬧,任誰也受不了。”
聽到我描述遺像的事情后,江練默認老嫗是房東的媽媽。
“我媽鬧你?”房東更不爽了:“你神經病吧,我媽中風多少年了,一直卧病在床,怎麼鬧你?”
江練疑惑到:“那昨晚的老太婆?”
“什麼老太婆?”房東很不耐煩。
我上前一步,問到:“大爺,二樓客廳以前掛過誰的遺像?”
“我們家老爺子,已經死了十多年了。”
“老爺子怎麼死的?”
“還能怎麼死,老死的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