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黃姚鎮
浩浩蕩蕩的車馬穿過人群,一路向東行駛,氣勢臨人。
“小姐,在青絲樓躺着不好嗎,非要折騰黃姚鎮這件事。”
一道嘆息聲從馬車內傳出,筱玲百般無聊地為那端坐之人畫肖像,車子顛簸,毛筆懸空於紙上不敢輕易落筆。
“我可答應了司徒瑾三年內要奪天下,這只是個開頭,阿玲這就受不了?”抬眸見那丫頭鼓弄腮幫,咬着筆桿望着她。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卻也說短不短,呆在青絲樓的這段時間想了很多。需要做到統一天下,那勢必要獲得廣大民心,於其旁國家聯盟交友,煉製更進一步的武器。可這些要在三年內全部準備完畢,可真讓人傷透了腦筋。
而陳文笙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名揚天下,讓眾人皆知世上有她這個人,其次再論聯盟煉製之事,時光急促不容人多想片刻。
這一路走來,百姓無不都在叫苦連天,可想而知這鬧鬼之事影響有多大。越往邊疆,人越稀少,到後面整條街頭也就三三兩兩,人在走動。兩旁客棧空無一人,裏頭堆滿了灰塵,酒旗倒在房檐無人處理,秋風蕭瑟之感掠上心頭。
“這鎮子死氣沉沉,你看這邊還有血跡。”陳文笙撩開布簾,就看到一家客棧大門緊閉,一張帶有血跡飛濺的封條貼在門上。此時還是白天,都讓人心有餘悸,更別說晚上夜深人靜之時。
馬車依舊向前行駛,不慢不快速度適中,百來之人走在街巷浩浩蕩蕩,見前方不遠處擁滿了人,喧鬧成一片,走近一看原來是貴族千金在選駙馬。宇文玦一聲令下,轎子突然停了下來。
“文笙,前頭在舉行拋繡球招親,要過去看下嗎?”翻身下馬走到轎子一旁。
筱玲聞聲,掀開珠簾跳了下來::“閑着無聊,走去看看。”這一跳差點和正欲拉帘子的宇文玦撞個滿懷,尷尬地撓撓頭,往前面跑去。
“這丫頭,永遠都是心急火燎,真不成氣候。”宇文玦看着那小跑的人埋怨道,可嘴角卻是不經意地勾起弧度,心情大好。
陳文笙隨手拿起身側的紅白相錯的面具戴在臉上,緊跟其後。瞧他們有趣的互動,也不知阿玲何時才向這小侯爺表明心意,這對歡喜冤家不湊在一塊,可惜了。
實在不行...需不需要她幫忙硬湊?
覺得注意不錯,腳上的步伐加快了少許,可沒走幾步就見周圍的目光都鎖定在她身邊,彷彿她這兒有什麼稀奇古怪之物。茫然無錯抬眸,看到一抹鮮紅向她砸來。
禿然手中感覺一沉,一坨大紅繡球安分地在她懷中。“這是?...”這球怎麼落我這了?一臉懵的陳文笙緩緩抬頭看見樓閣中的女子朝她掩口而笑。
不愧是佳人一笑解千愁,獨自多情愁入塞。那樓中女子長得可算是清秀貌美,若她手中無正事要辦,定想將此人拿下。啊不對,前提她要有個男兒身。
大家同為女子,在一起恐怕不合適吧。雖然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衣着男裝任不減半分姿色,但這也不是你對我一見鍾情的緣故吧。
幸虧她臉上有面具遮蓋,高冷的形象並未崩塌,抬手輕撫臉上面具淡然看向那位女子,以優雅之姿來掩飾此時的尷尬。
那樓閣下面的人群見繡球落在一個小白臉身上,自然心不甘,朝她這邊走來,把人圍住。
一個魁梧的身影走到陳文笙面前,朝着她的腳跟吐了口水,大聲嚷嚷:“小子,識相點,把你手中的繡球交出來可以滾蛋了。這千金本少爺看上了。”
陳文笙嘴角輕勾,歪頭直視對方:“嗯?少爺?”瞧見面前濕答答的液體,厭惡的皺眉,眸中劃過一絲冰冷。素質屌差還自稱少爺,也不怕髒了這詞,考慮是想廢了此人的手好還是腳好。就聽到人群中傳來喧鬧聲,那位險些被推倒的公子驚呼出聲:“哎你誰啊?”
“文笙,你沒事吧?”宇文玦未理那人,不管不顧扒開最前面面的一堆人,走到她身邊,筱玲也跟了過來。一下子八目相對,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見陳文笙站在那,手捧繡球,一時不知說她些什麼好,轉頭看向那位自稱少爺,春風得意的男子:“他欺負你?”
那人打量起宇文玦,冷嘲熱諷道:“喲又來一個小白...你敢打我?”啪的一聲,男子黝黑的臉上有五個手指印,他不可置信地用手摸臉,看着宇文玦,這一掌打的有些重,再張開嘴已是滿口血牙。
宇文玦正好一肚子火沒地撒,今早筱玲見兩人抱在一塊睡覺,立馬一腳將他踹下床,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就遭到一頓毒打。
“我不光打你臉還揍到你起不來為止。”
又一腳直踹男子腹部,將人踢飛於地,人砸在破攤子上,瓶罐碎了一地。宇文玦走到他面前腳尖輕勾他的下顎,輕蔑的冷笑。圍觀的人群站在一旁,沒一人出手幫忙,有些還拍案叫好。
等人被打的奄奄一息趴在地上,陳文笙才出來制止:“別把人打死了,閣下不知與諸位有何衝突,這繡球若諸位稀罕那就拿去。”
轉動手中之物,揚手一丟,拋於上空,見圍成一圈的眾人散開,目標在那紅色的繡球上,陳文笙抓起二人的手走回馬車,不再理會樓中女子的叫喊。
重新坐在車馬的三人,長嘆一口氣,不過二人都沒想到陳文笙竟頭也不回地一走而之,半點面子都不留。方才那樓中女子可是這桃溪鎮上最任性的千金,不聽父母意,眼光高,非要自選合適郎君歸。
這一選,到選中戴着面具左顧右盼的陳文笙,大概是氣質出眾,就連剛剛走過去的宇文玦都沒被她看上。
那女子孤芳自賞,自命清高,書生秀才都入不了眼,可這歲月不饒人。若近瞧,那雙黛眉上撲滿了上好的胭脂也遮不住細小的皺紋。家裏人也是寵着她,捨不得受委屈,也就同意扔繡球選郎君這事。
有了這一小插曲,眾人像打開了話夾子,有說有笑,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筱玲在車內也不閑着,笑着打趣道:“小姐魅力可真大,男女通吃嗎?”
妖嬈地扭動了下身子,挪到陳文笙身邊一手環上對方白皙的脖頸,臉貼的極近,順手摘掉她那礙眼的面具,朝着陳文笙拋了個媚眼,滿面春風地衝著她笑。
陳文笙挑眉,用力推拍筱玲:“呵...”
“我啊不花心,就看上了千羽塵,可是那小子有眼無珠,把我扔到了這兒,你說要有來日他落在我手上,我可要怎麼收拾他好呢?”
她為他披上戰甲,衝鋒陷陣,為他治理國政,安邦定國。可他待她又是如何,當她正想卸下戰甲披上鮮紅嫁衣,用盡一生柔情,願換此生不渝,卻因兩國示好將她扔出那國,何其可悲。
或許就應了那句驚鴻一瞥百世淪陷,就算一直被利用也毫無怨言。
將被奪的面具重新戴回臉上,長袍一扯翹起二郎腿,彎腰拿起桌上玉杯,一副六親不認趾高氣昂的模樣。仰首傾斜玉杯,車子突然一顛,杯中水灑一身,好生狼狽,真的是...帥不過三秒。
剛想發火就聽見宇文玦開口道:“前方就是黃姚鎮了,天氣也暗了,要在這住上一晚嗎?”
聞聲輕推珠簾,入目的是古老滄桑的牌匾上,赫然刻着三個清秀的字跡。往裏頭望去是破損的房門上血跡任在,街巷被風乾的屍體隨意擺放,荒無人煙怵目驚心。
空氣中瀰漫著一絲血腥味,好似散發著妖異之光,這黃姚鎮果真成了座死城,一副人去鎮空之景。
唯獨這鎮上最大的客棧完好無損,乾淨的有些鶴立雞群,隱約像是看到有人影走動,“這兒真亂。進去瞧瞧,我看那兒還算乾淨,在那住一晚吧。”筱玲湊過來點頭感嘆。
等一群人走近,就聽到不敢置信的驚呼聲又夾雜着幾分希翼:“這居然來人了!”自從黃姚鎮連日遭受慘案之後,人就只出不進,呆在這的人愈來愈少。
這下突然看見百來人感動的哭天喊地,各個熱情的招待他們,陳文笙等人詢問了些事情,才算了解了個大概,這鎮上有個剝皮客,專挑年輕力壯之人,家有喜事則必要出事。
而這客棧內部,佈置奇特,繁瑣的鐵鏈,銀色鐵皮緊緊刪住木門窗,不留一絲縫隙。甚至連天花板都被鐵皮包裹,倒不如稱這塔為鐵棧得了。
“各位大人可要救救我們。”年邁的老頭坐在椅上,手指枯瘦如柴緊捏衣袖,他右側站了一名中年女子,神色煩憂,終是一言未說。
“那今日我們就先住一晚,一路奔波已勞累不堪,明日傍晚時分,準備一場婚宴將兇手引出。”
陳文笙揭開陶瓷杯蓋,清香撲面而來,小酌一口神清氣爽,懶散的雙眸微眯,偷瞄到筱玲和宇文玦身上,考慮這樁婚事可以讓這兩人準備一番,到時正好表個白。
陳文笙等人東遊西盪,逛完這黃姚鎮了解這地勢如何,天已昏暗,客棧內安排住房,發現客房不夠,需兩到三人一間才能勉強住下,或者不住這客棧內外頭的空房倒多的很,但沒人願意。
空蕩蕩的街頭,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說個話都有迴音震蕩,周邊無人就一人睡在冰冷的床上。睡不着擔驚受怕,睡著了就怕死在夢中,沒人輪流值班守夜,誰又敢在外面睡呢。
畢竟還是覺得男女有別,筱玲自然選擇和陳文笙睡在一塊,至於宇文玦可憐兮兮裹緊棉絮和幾位下屬擠一間房。下屬見狀紛紛打地鋪睡在地上,把香軟的床留給宇文玦,讓他哭笑不得。
但畢竟這也算屬下對自己的“敬”,也沒拒絕這番好意,騎了一天的馬,全身腰酸背痛,大汗淋漓,當下徹底放鬆脛骨感覺人像垮了似的,癱在浴桶不想動彈,簡單沐浴擦身完,倒在床上昏昏大睡,不久就打起了鼻鼾。
屬下聽見后小聲嘀咕了幾句,也不敢多言,熄了燈準備入睡。
茫茫黑夜漆黑一片,周圍皆是鼾聲四伏,打呼的人多了,這鼾聲就如同打雷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永無止境。
陳文笙瞪大雙眼,生無可戀地盯着天花板,旁邊的人霸道地摟着她就連髀部也壓了上來,打呼嚕,不過慶幸的是聲響沒外面的大。
兩人摟這麼緊轉身也不方便”,正欲將筱玲推開的手停頓了片刻,猛地環住她的腰提起往身上靠,一銀色飛鏢卡在方才筱玲躺着的位子,還帶着一張墨紙白字:兔兒爺。
這麼大的動靜,筱玲被吵醒后睡意全無,頭皮發麻,若無陳文笙在側,眼下恐怕自己要成為一具熱乎乎剛出爐的屍體
“陳小姐,許久不見可有想我?”門吱的一聲被人推開,來人緊身黑衣包裹身姿,紫色絨毛面具遮住小半張臉,正是上次劫婚未遂的江琉月。
“不曾想過,你下次的出場方式能正常點嗎?阿玲若是有半點無恙,信不信我讓你人首分離?”
拔出床榻上散發熒光飛鏢扔向其人,彎腰側拿墨青色外袍披在肩頭,怒視對方。這江琉月出場方式永遠都這麼清奇,上回放迷煙這回扔飛鏢,那下回準備搞騰什麼。
見對方接住飛鏢后,裝腔作勢捂住胸口,楚楚可憐地眨眨眼:“陳小姐可真是無情啊。”坐在床上二人臉上黑線紛紛垮下來,不愧是戲精本座上線。
“咳咳,長話短說,找你們是打算商量明日怎麼處理這次鬧鬼事。”
這樁事她處理了也將近一個月時間,愣是毫無頭緒。安排一出新娘上轎眾人抬轎,黑夜將至,本以為兇手會自投羅網,結果對方一直到天亮連臉都沒露。
不甘心又安排了幾次,可兇手依舊未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