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倒鉤
次日一早,剛剛從夢中醒來的楊水生又一次聽到了壞消息。
他本來也睡眠不深,結果還是在夢中夢到了那個藍面人,他張牙舞爪,猙獰的撲向他,臉色的面具上淌下鮮血,尖銳的十指插進了他的脖子裏。
接着,他的夢醒了。
門被人砰砰的敲響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完好無損,然後下床開門。
阿離靜靜的站在門外,身體在顫抖着,眼中全是恐懼。
楊水生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說:“又有人死了?”
阿離點點頭。
楊水生感覺心墜了下去:“誰死了?”
阿離低着頭,說:“是昨天來抓清荷的那群人。”
那群人昨天晚上被清荷的丫鬟給引到了這裏,想要將清荷抓回去,卻沒想到自己中計了。
要將丫鬟和阿離帶走的時候,那個藍面人又突然出現救了阿離他們,不過當時那個藍面人只是動手趕走了那群人而已,並沒有殺他們。
會不會是那個藍面人半路殺了個回馬槍,將那群人又給殺死了?
可是,目的是什麼?
楊水生想了想,卻始終都感覺有些糊塗,索性也就不想了。
這些事情自然有警察局的人去操心,那個丫鬟也已經被楊水生託人送到了元古齋,他沒留下任何的把柄,就算王府的人過來找他的麻煩,他也沒什麼可怕的。
他現在所要考慮的事情,就是將清荷的泣血症治好。
想到這裏,他匆匆下樓洗漱了一下,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就一腦袋鑽進了藥房裏。
他從藥箱裏取出了清荷的鮮血,然後將那鮮血倒在了一個小小的器皿了,然後又從葯斗裏邊取出了幾味草藥。
其實,剋制不眠草的藥物有很多,但是藥理在每個人身上的體現是不同的。
清荷的體質非常的特殊,如果隨意用藥的話,可能會對她的身體產生負面的影響,所以楊水生用藥的時候細細斟酌,讓藥物在不傷害清荷身體的情況下分解體內的毒素。
這就需要清荷的鮮血配合了,如果藥物不適合清荷的話,會對血液產生腐蝕性,這需要楊水生聚精會神仔細觀察。
這種治療方式是楊水生自己開闢出來的,當時在大河村遇到血蠱的時候,他就開始研究一種獨特的治療方式。
現在初有成就,他也想試試效果如何。
楊水生埋頭藥房,一研究就是一上午。
期間阿離給他拿些吃的喝的放在一邊,等阿離隔一會再去的時候,那些東西放在那裏紋絲未動。
直到阿離過來跟他說:“張副官來了。”
楊水生抬起腦袋看了阿離一眼,感覺自己的頭腦有些恍惚,餓的。
他跟着阿離出了門藥房,張副官正坐在客廳里,手裏的茶杯剛剛放下。
他的臉色有些凝重,楊水生看了他一眼,問:“怎麼了?”
張副官猶豫了一下,開口說:“早上這裏又死人了,這事你知道吧?”
他點點頭:“知道。”
“那個人是富察王府的人,你知道吧?”
“知道。”
“王府里的冥紙採辦就是他乾的,我費了些力氣才從王府的下人中打聽到這個消息。可是找到他的時候,他的屍體已經被送到警察局去了。”張副官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抬頭看着楊水生,說:“他昨夜被派到這裏來找清荷,後來就沒有回去過,我懷疑他會不會是……”
楊水生略過了他的懷疑,直接問他:“他和前兩個死者的死亡方式一樣嗎?”
張副官點點頭:“一樣。我懷疑,會不會是那個藍面人乾的?”
楊水生想了想,將藍面人昨天晚上趕走王府嘍啰的事情告訴了張副官,後者聽到之後驚訝的皺緊了眉頭。
楊水生說:“除了昨天,我之前好幾次都遇到了那個藍面人,我也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不過有好幾次,他都有機會對我動手的,可是他都沒有動手。而且有幾次,他與死者擦肩而過,卻沒有對死者下手。所以我感覺,殺人者可能另有其人。”
張副官想了想,開口說:“殺人滅口。這個人是王府的下人,警察沒法插手調查他。我不知道是誰想要害清荷,但是這個人可能就是那個人的爪牙,是他將有毒的冥紙送進了王府里。背後的那個人覺得事情可能要敗露了,所以就將他殺死了。至於那個人是誰……我還是覺得那個藍面人很可疑。”
楊水生沒有和他糾結這個問題,他覺得,應該先調查一下冥紙的來源。
“省城應該沒幾個賺死人錢的地方吧?我們應該查一下這些冥紙的來源。”
張副官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問楊水生:“那個,清荷的病,解藥……”
楊水生指了指藥房的大門:“我正在為清荷調配解毒的藥物,這比調配一般的藥物難多了,而且我需要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
楊水生沒有回答他,他想先調查出冥紙的來源,眼睛瞄了一下張副官,他拿出了昨天一張沒有燒完的冥紙殘片。
省城的祭祀用品店比楊水生想像的多,楊水生和張副官轉了大半個省城,在各個祭祀用品的轉了之後,都沒有找到他們需要的線索。
他們從一家開了二十多年的祭祀用品店走出來的時候,張副官抬腳踢翻了門口的紙元寶,金黃色的紙元寶如同枯黃的落葉一般漫天飛舞。
張副官從衣服裏邊拿出幾枚銅板放在了門口,有些煩躁的搖搖頭。
楊水生也有些煩躁的低下頭,天知道那個人是從哪裏買的冥紙。
店主是個年過四十的瘦弱男人,他走了出來,看到漫天飛舞的紙元寶之後,並沒有生氣,一對細小的眼睛瞄到了地上的銅板。
他俯身撿起了放在地上的銅板,吹了一下上邊的灰塵,然後將銅板揣到了自己的口袋中。
他走到了楊水生和張副官的身邊,開口說:“兩位,你們剛剛問的事情我忽然想起來了,我聽我的一個同行說,他家曾經供應過王府的冥紙,不過是今年才王府才開始找到他的,所以我一開始沒想起來。我不確定他是你們要找的人,不過你們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過去找一下他。”
楊水生和張副官對視了一眼,他走上前去為了一下地址,據說是在省城邊的一條比較荒涼的街道上。
他們告別了老闆,在此之前,張副官又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枚銅板。
一路無語,楊水生回頭看了張副官一眼,他的眼中儘是疑惑與深思。
楊水生問他:“在想什麼?”
張副官說:“想害清荷的人究竟是誰?”
楊水生說:“對方真的是想害清荷嗎?”
張副官反問他:“什麼意思?”
楊水生搖搖頭:“我總有種感覺……”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那個地方,一字排開的木屋,沒幾個居民在那裏居住。
一眼看去,比老街還要凄涼。
張副官突然開口說:“那裏有個人。”
楊水生抬頭看到一眼,街角走過一個人,略微有些寬厚的背影,穿着一件淡淡的灰色長衫,腳步匆匆的消失在了街角。
他總感覺那個身影有些熟悉,但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張副官拽了一下他的衣服,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家祭祀用品店,一個破舊的紙牌子掛在被腐蝕嚴重的橫樑上。
他們靠近了那個房子之後,楊水生髮現,這裏遠比看上去要更加破舊,離的遠些,距離還能夠遮蓋一些缺點,可是靠近了之後,搖搖欲墜的房架,被蟲子腐蝕的快要倒掉的柱子,窗戶上的窗紙也不止被補了多少次了,看上去像是一張複雜的地圖。
牆上掛着一串紅色的野山椒,最底下的一根山椒被人擰斷了一半,一串子山椒掛在牆上不斷的打晃。
張副官敲了敲門,門上落下一層灰塵。
裏邊沒有人應門,張副官詫異的看了楊水生一眼,用力的推了一下門,門沒有從裏邊鎖上,慢慢的打開了。
裏邊黑幽幽的,看上去有種隱秘的氣息。
門裏傳來了一種熟悉的味道,楊水生和張副官對這種味道都非常的熟悉,那是鮮血的味道。
他們猛的衝進了屋子裏,因為進去的太着急,張副官一腳就踢飛了掉在地上的一個水瓢。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房間,裏邊的一個牆角堆放了一些黃色的冥紙和一些祭祀專用的物品,而正前方卻放着鍋碗瓢盆一類的東西。
楊水生走過去打開了窗戶,屋子裏頓時一片明亮。
緊接着,他看到一個低矮的火炕上躺着一具屍體,屍體的臉上帶着一種奇怪的笑容,彷彿是在做夢,還是一個美夢。
楊水生和張副官的汗毛立了起來,兩個人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屍體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皮膚枯黃,雙眼渾濁,瞳孔還沒有散開,死掉的時間顯然很短。
接着,楊水生鼓起勇氣走到了屍體邊上,簡單的檢查了一下,屍體的脖子被人打斷了,他摸到對方脖子的時候,感覺摸到了一團棉花。
他對張副官點點頭,示意這個死者和前幾個死者的死因一模一樣。
“我們來晚了。”張副官有些沮喪的低下頭,恍然間想起了什麼。
緊接着,他猛然抬起頭,說:“那個人……”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楊水生疑惑的看着他。
那個人?誰?
楊水生也想起了來了,一個身影從他的腦中飄過,那是他們進門之前看到的那個人,厚重的背影,青色長衫,腳步匆忙。
他的背影有些熟悉……
一隻蜘蛛爬到了楊水生的肩膀上,他恍然想起了,那個人的影子和那天晚上,他目睹和“老鼠”一起消失的那個身影一模一樣。
果然是他殺了人嗎?楊水生心想。
“水生。”張副官輕輕的叫了一下。
楊水生扭頭看了一眼,張副官站在幾步之外,面前是一堆鍋碗瓢盆,他的眼睛正盯着其中一個被腐蝕的很嚴重的盆子。
楊水生走了過去,發現那個盆子裏正泡着一堆冥紙,扭曲枯黃,像是泡着一具屍體。
他將盆中的冥紙撈出來,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儘管味道很淡,但是他還是聞出了不眠草的氣味。
他對張副官點點頭,說:“是他。不過他應該不是主謀,剛剛我們進門之前看到的那個人應該才是迫害清荷的主謀。”
張副官疑惑的看了楊水生一眼,隨後他的目光緊盯着炕上的屍體,恐怖的屍體已經不足以讓他畏懼了,他心中反而生出了一絲憤怒。
楊水生踱步走到了牆邊懸挂的一個鐵架子,上邊放着一些閑置物品,密密麻麻的擺了一大片,唯有最後的那個地方空蕩蕩的。
他伸手抹了一下那個位置,然後抽回手看了一眼,沒有一點的灰塵。
楊水生的眼睛緊盯着那一排架子:“兇手來殺死他,必定是為了掩蓋秘密,並且來取走某一樣可以指認他的證據。”
張副官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楊水生淡淡的笑了笑:“或許,我們可以主動引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