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190.昔年曾向月,翻覆不知秋(2)
聽到父親問起正事,梅正卿瞬間來了興緻,這些東西,可不比什麼下棋寫字有趣多了?
梅正卿抑制住自己內心的興奮,耐着性子對着父親行了個禮后道:“是張家那個小子……他又在問父親什麼時候歸來……”
梅正卿轉着眼珠子打量着父親,只見父親仍在端詳手中的玉牌。這些日子裏,父親一有空便會拿出這塊玉牌反覆端詳。梅正卿不明白,一塊破玉牌有什麼好看的?這玩意兒又值不了幾個錢!
看見父親目光從玉牌上收了回來,梅正卿趕緊把頭埋了下去,做出一副極為恭謹的樣子。
雖然父親對於自己的荒唐早已習以為常,但是梅正卿又不傻,他可不會隨時都往父親的槍口上撞,父親最為看重這些虛禮。
“張家那小子?”梅退之努力地在腦海中搜索着張權兒子的模樣,總算,一個垂髫稚子的形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十幾年過去了,張家那個小子也長大了!
生怕父親沒有想起張白說,梅正卿趕忙提醒道:“就是前段時間來的那個小子!他好像要拿回他爹寄放在您這裏的東西!”
梅退之直起身來,扭了扭脖子。終究還是上了年紀啊!久坐之後,渾身上下都僵硬得很。
“他好像叫什麼張白說?”
“對!就叫這個名字!”
父親好像依舊對這個張白說不怎麼感興趣,這讓梅正卿格外驚喜。
“怎麼?他還沒走嗎?”梅退之皺了皺眉頭。
“沒有呢!在山下的莊子裏白吃白喝都快兩個月了!我說爹啊,要不你就和他見上一面,乾脆直接讓他死心……算了……”
梅正卿越說越興起,然後就有些眉飛色舞,抬頭迎上父親凜然的目光,嚇得梅正卿一個哆嗦。他趕緊又把頭埋了下去,不敢和父親對視,恢復了謙卑行禮的恭謹模樣。梅正卿的心裏飛快地盤算着,父親這又是怎麼了?是自己剛才話說錯了,還是自己一時間得意忘形,惹得父親不滿意了?
梅退之實在是不想搭理自己這個倒霉孩子,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也就罷了,這腦子也跟個榆木疙瘩一樣,朽木!可惜月笙在生下這個倒霉孩子的時候難產死了,自己如今年歲也大了,再行不得耕犁之事。要不然重新生一個,豈不省事得多?
梅正卿完全不知道若不是父親有心無力,恐怕自己又要多上一堆兄弟了,險些他的少莊主之位就要不保!梅正卿陷入在了滿滿地疑惑之中。看得出來,父親根本沒有打算把東西還給那小子,可是為什麼不能直說呢?米飯可是很貴的!
“想當年我和他爹也是至交好友……”提起往事,梅退之有些感慨,“若不是這枚玉佩,東西也就還給他了!”
“那不行啊!”梅正卿一下子急了,他之所以時不時地來這裏對父親旁敲側擊,就是怕父親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父親萌生出這個念頭,那真是太可怕了!有了那箱金子,這種質地的玉牌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你急什麼?我又沒說真的要還!”梅退之捋了捋鬍鬚,滿臉嫌棄地看着自己的兒子。他跟張權是至交好友不假,可張權不是已經死了嗎?聽說還得罪了康王府。至於這張白說,那跟他有什麼關係?沒把他直接趕下山去已經是不錯了!
“那箱金子,父親可是已經答應了送給孩兒的!爹你不能耍賴!”
“混賬!我跟你耍什麼賴!”梅退之氣得毛須紛飛,自己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孽子出來?
可是氣着氣着,梅退之又覺得有些不對勁:金子?一箱金子有什麼要緊?若不是箱子裏還夾着一枚玉牌,他梅退之犯得着拉下這麼一張老臉昧掉人家的箱子?
“正兒!”梅退之平心靜氣地叫着自己的兒子。
梅正卿的嘴巴顫了顫,一股不是很妙的感覺襲來。
“你過來!”
看着父親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梅正卿忸怩着,死活不願意上前。
“快過來!”梅退之的語氣里多了幾分嚴厲。
梅正卿快要哭出來了:“爹,我知錯了,您別打我!”
“知錯?你又犯什麼錯了?”梅退之莫名其妙。
“孩兒……反正孩兒就是錯了!孩兒一定好好練字,好好學棋,一定不惹爹爹生氣了!”
梅正卿哭喪着臉,心裏不停嘀咕着:“我哪裏知道自己又犯什麼錯了,可是你這都要揍我了,我不認錯能行嗎?”
“知道好好學棋練字,正兒總算是長大了!”正兒居然會說好好學棋練字這種話了!梅退之感到無比欣慰,看向兒子的目光竟多了幾分慈愛。
“應當的!”梅正卿訕訕地笑着。
“快過來,為父有事問你!”
“那您可不許揍我!”
自己有這麼可怕嗎?梅退之皺了皺眉頭,自己不是從來都以慈眉善目的形象出現的嗎?怎麼這孽子見着自己就像耗子見了貓一樣?
難得這孽子今天還算懂事,梅退之努力地壓制心中的怒火。
“不揍你,你快過來!”
“那你答應了!你今天不能揍我!”
“你再不過來,我現在就拿鞭子抽你!”
看到父親隱隱有動怒的跡象,梅正卿一下子湊到父親跟前。雖然父親的承諾看起來不怎麼靠譜,但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嘛,起碼不能現在就給父親打人的借口。
難得父親今天看起來有些和藹,梅正卿竟覺得有些不適應。
梅退之將玉牌捏在手裏,舉在半空中。
“你好好看看這枚玉牌,你看到了什麼?”
梅正卿聽話地接過父親手中的玉牌,這玉牌,有什麼特別之處?
梅退之滿懷期待地望著兒子。
梅正卿滿臉疑惑地看着父親。
“問你話呢!你看到了什麼?”見兒子半天沒有反應,梅退之厲聲呵斥道。這敗家孩子,好像不能對他太過和顏悅色。
梅正卿又被嚇了一哆嗦,片刻之後,他緩緩開口:“我看到了……看到了一百八十文錢!”
梅正卿豁出去了,明知這多半不是正確答案,可是他沒有辦法了。
看到什麼?能看到什麼?這不就是一塊破玉牌嗎?
“一百八十文錢?”梅退之的眼皮重重地抽了抽。
“便宜了?”梅正卿有些懵,“那孩兒再去講講價,想辦法給您湊個兩百文吧!這玉牌質地一般,但是看起來還算精巧,若是孩兒和買家好好說道說道,應該能賣兩百……文……”
“兩百文……我給你兩耳巴子!”梅退之實在不想再聽梅正卿胡言亂語了,一巴掌就扇了過去。天吶,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怎麼生了這麼一個蠢材出來?
“爹!你答應了今天不揍我的!”梅正卿捂着自己的腮幫子,一臉委屈。
“爹!爹!你不能這樣啊……”
……
挨了一頓毒打過後,梅正卿總算老實了。他捏着這枚玉牌,認真而茫然地思索着。
還是那個問題,父親問自己看到了什麼。
梅正卿看到了這是個不祥之物,他看到了父親的巴掌和鞭子,可是他不敢說。梅正卿其實不蠢,他心裏想得很明白。這世上,應該不會有人能答得出這般奇奇怪怪的問題吧?若是閉口不答,也不過是一頓毒打。若是開口回答,答案自然不能讓父親滿意,這首先就是一頓毒打。然後父親肯定會讓自己再答,然後又是一頓毒打……
這不是一道問答題,這其實是道選擇題!於是梅正卿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時間又過去了片刻,等待之中,梅退之竟有些釋然了。自己這個蠢兒子,應該是看不出什麼名堂的,總算難得見到他在認真地思索!這也算是有了些許進步吧?
梅退之嘆了口氣,一把拽過梅正卿手中的玉牌。
“你難道沒有看到,這玉牌上面施加了一道禁制?”
“禁制?”梅正卿恍然大悟,原來上面還有一道禁制,這誰看得到?
看著兒子的表情,梅退之含笑點頭:“玉牌上帶有禁制,裏面不是功法就是秘笈!張家雖是世代從商,但也底蘊深厚,這枚玉牌,恐怕就是張家的鎮家之寶!”
“鎮家之寶!?”梅正卿一下子來了興緻,“這麼說來,這枚玉牌是好東西?”
“當然!”梅退之點點頭,“用玉牌來記錄秘笈,這是一種古法。玉牌之上設置禁制,可見裏面記錄的秘笈非同一般!你現在再看看,這枚玉牌可比得上你那箱金子嗎?”
梅正卿在心中迅速地盤算着,一錠金子是五兩,裏面一共四百多枚,也就是兩千多兩,就是不知道這枚玉牌又值多少錢?
“那父親的意思是,這枚玉牌很值錢?”梅正卿心中仍有些懷疑,就算這枚玉牌再值錢,應該也要不了兩千多兩金子吧?
“千金不換!”梅退之昂首。
“只是千金不換啊?”梅正卿心中有些失望,本以為這枚玉牌很值錢呢,結果就這?千金不換的意思,應該就是再添上一些便能買到了。如是想來,還是那箱金子值錢。
“只可惜我探尋已久,仍舊沒有尋到破解這禁制的法門。”梅退之嘆了口氣,言語間有些遺憾。
“那把它賣了吧!反正我們也破解不了是吧……”梅正卿嘴角咧出一抹笑,很是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