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阿楠的記憶2

梅香盈滿了後山，天空還飄着些小雪，紅梅在雪中盛放，嬌艷耀眼。

“師哥……這邊這邊。”

“這邊的梅花開得最好，我們就采這邊的梅花去釀酒，一定可以釀出今年最好喝的梅花酒！”

阿楠在雪中小跑着，跑向了一顆盛開的梅樹下，她仰着頭，小臉上的笑靨如同雪中盛開的梅花，那麼燦爛。

後邊，一身紫衣的秦劍語急急追了上來，握住了她的手。

只是這一握，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你手這麼涼，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至於梅花，等一下我會採好了給你帶回去的。”

阿楠輕輕回握住他溫暖的大掌，扭過頭來：“可是你剛剛答應我，給我半個時辰的。”

迎着她明亮的瞳孔，秦劍語有些無奈：“但你的手……”

“好啦師哥，”阿楠打斷了他的話，“再不快點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阿楠說著，就拽着秦劍語往前走了幾步，抬起頭，伸着手指指着樹冠上最茂密的梅花：“師哥師哥，那邊那邊……那邊樹梢上的那串……”

秦劍語站在她后側方，看着她明朗的笑容，抿着的嘴角終於是露出了溫柔的笑意：“好。”

他說完，便鬆開了阿楠的手，然後掃了一眼雪地，隨手撿起了一支梅花枝，運足了氣往阿楠指着的那塊梅花猛然一揮，那些梅花就隨着小雪飄落了下來。

緊接着，他足尖輕點，紫色的身影旋躍而起，將那飄下的紅色梅花一朵不落地兜在了自己的紫色外袍上。

當他重新站回阿楠身前時，阿楠便看見滿懷的紅色梅花被穩穩地兜在他紫色的衣袍上，卻並沒有兜住一片雪花。

“果然，有師哥出馬，一定是大豐收，哈哈！”阿楠輕輕俯身，湊到秦劍語衣袍中的那些梅花上，輕輕地嗅了嗅，然後抬起頭，“嗯——真香！”

看着她嘴角掛着似乎永遠不會散去的笑靨，秦劍語眼睛裏閃過一絲暗沉，隨後又立即恢復，他伸手輕輕從她的發上摘下一朵雪花，溫聲說道：“傻丫頭，這漫山的梅花，有沒有我，都是豐收。”

一聽這話，阿楠不樂意了。

她抬起頭來，站直了身子，噘起了嘴巴反駁道：“師哥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以後你不幫我采梅花啦？”

這話讓秦劍語如鯁在喉，他迎着她明亮的目光，抿了抿唇，一語不發。

“師哥……”阿楠微微收緊了手，“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如影隨形了這麼多年，她很清楚他有心事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枝頭的梅花被風吹落了些，伴隨着小雪飄了下來，靜謐，沉默，良久之後，才聽見一聲微微的嘆息。

“阿楠，我恐怕不能陪你一起釀梅花酒了。”他的聲音異常沉靜。

阿楠目光一怔，愣了片刻，才問：“你要去哪裏？”

“我……”秦劍語微微抬眼，惆悵的目光投向了遠方飄雪的天空，“靖國戰火四起，師父命我下山，助蕭將軍守住靖國江山。”

他冷靜的聲音中透着一絲沉重，彷彿此去，便再無歸期。

阿楠緩緩垂下了目光，失神地盯着他懷中的那一抔紅梅：“所以，師哥是要去打仗嗎？那可是……能夠在瞬息之間奪走許多人性命的地方……”

“阿楠，蕭將軍曾有恩於我們……”

“我知道……”阿楠打斷了他的話，隨後深深地吸了口氣，重新看向他，嘴角扯出了一個漂亮的笑靨，繼續說道——

“如果當年不是蕭將軍派遣親兵為我們解困，恐怕我們整個師門早就在那場天火中覆滅了。”

“如今靖國有難，就算是沒有師父的吩咐，你也一定不會坐視不理，所以……”

“你放心去吧，去幫蕭將軍殺退那些敵人，我會和這些梅花一起，在這裏等你回來的。”

“不過師哥，你要答應我，早點回來喝我釀的梅花酒。”

秦劍語重新將目光投向了身前笑盈盈的女子眼中，片刻后，他緊抿着的唇角終於彎了彎：“好，我答應你。”

——

山門，清晨的陽光柔柔地照耀着兩條身影。

“你身子不好，就送到這裏吧。”

秦劍語肩上背着包袱，手中握着短劍，伸手理了理阿楠額前有些凌亂的髮絲。

阿楠緊緊地捏着他寬大的衣袖，半晌過去，都沒有吭聲，而他也不再說話，靜靜地站在這寧靜的山門，陪她站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楠才無聲地嘆了口氣，輕輕地托起了他劍柄上的紅色劍穗：“師哥，把你的劍穗留給我吧，我用這個跟你換……”

說著，她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綉着一個“楠”字的紫色香包遞到他面前。

秦劍語接過了香包，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入衣襟，隨後解下了自己的劍穗，將它遞給阿楠：“等我回來，你再幫我把它纏上……”

“嗯……”阿楠點了點頭，將那紅色的劍穗攥在手中，“你走吧，我看着你下山，等我看不見你了，我就會回去的。”

秦劍語張了張口，原本想拒絕她這個要求，但轉念一想，他還是微微頷首：“好。”

語罷，他輕輕轉身，沿着下山的路越走越遠。

山門前的阿楠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高大的背影，直至他被影影綽綽的樹林完全遮蔽，她仍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