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我夢見自己和一個男人在暗夜中擁抱,他手臂健壯,氣味清潔,一如加藍,而他印在我額上和發上的唇,又是那麼溫熱,帶着連我這麼遲鈍的人都能體會的憐惜。我埋頭在他懷裏,雙手環抱不肯有一絲一毫的放鬆,我記得我反反覆復地說:“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然後因為知道自己是在夢裏,無論如何失態都不會損害我的安全,我貪婪地索求他的吻,還做了一件這幾個月我一直想做而沒有成功的事。

我伸手去拉他的皮帶,該皮帶很倔強,撕扯好久都沒一點鬆動的跡象,我被惹火了,乾脆蹲下來,一心一意去對付那個愚蠢的金屬扣子,男人彎腰來扶我,一面模模糊糊在說什麼,他扶我的力氣大起來了,卻拗不過我的堅持,我什麼都不理會,還不耐煩地拍他的腿,斥責道:“不要動,我快要解開了。”

我在夢裏想必倔得非比尋常,加藍怎麼推也推不開我,我還非常嚴肅認真地告誡他:“你哪兒也別想去,今天晚上你是我的。”

作為一個對解男人褲子並沒有太多經驗的人,我忘記了在夢裏我是如何繼續的,也許我得手了,也許他一腳踢開了我,我醉得太厲害,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希望有一天有人能發明夢境回溯機器,把那些你想保留的夢存在u盤,可以留上一百年翻來覆去地看都沒問題。

醒過來的第一分鐘,我千真萬確在想着關於夢境回溯機器的故事,而且還有閑心覺得那是個好創意,說不定發明這玩意兒的人可以得諾貝爾獎——或者酸草莓獎——反正有獎就行。

然後我一翻身,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加藍,他坐在卧室轉角的沙發上,西裝革履,衣冠楚楚,神色卻有點陰鬱:“你醒了?”

我楞着看了他半天,心裏還嘀咕呢,幹嘛坐在旁邊看我啊,平常你不都在陽台上看書嗎。

他站起來,把我的手機丟到我身邊,語氣很嚴肅地說:“跟你老闆請個假,上午休息半天吧。昨天晚上的事我們晚上再來談。”

他說完這番話就轉身離開,沉重的房門咔嗒一聲關嚴了,我滿頭霧水,又莫名其妙有點委屈,我躺回床上,瞪着天花板瞪了好一陣子,終於橫下心把被子一掀,接着忍不住慘叫一聲。

我整個人都光着,脫得比拔了毛準備下油鍋的兔子都乾淨。

我捂着眼睛滿心希望自己還在做夢,可世界冷靜平穩,我爬起來看了看,昨天晚上穿的那條百合色的緊身裙子扔在沙發上,內衣褲在床尾的墊子一頭,我的包呢倒是好好地掛在衣帽架,我深吸了一口氣,拉開了一點窗帘,並且在陽光照進來的一瞬間,深深理解了為什麼吸血鬼們要在棺材裏睡覺。

我掙扎着把手機拿過來,還好,居然現在還有電,通話界面一恢復,我立刻打給喬孟塗,響一聲他就接了:“嗨。”

我劈頭就問:“我昨晚幹啥了。”

他沉默了一下:“我什麼都沒有干。”

我稍微鬆了一口氣,然後說:“那我呢。”

他非常輕柔而緩慢地說:“你顯然是喝醉了。”

我簡直氣急敗壞:“我喝醉了??那我怎麼回家的?”

喬孟塗還是波瀾不驚,但語氣里多了一點微妙的不自在:“毛毛,是我送你回去的,但你確實喝太多了,所以回到你那兒的時候,你的舉止可能不是特別恰當。”

我腦袋都蒙了:“喂喂,什麼意思?什麼叫舉止不恰當。”

他頓了一下,就算我宿醉未醒,也能感覺到他似乎有點尷尬,立馬這顆心啊拔涼拔涼的啊:“你告訴我啦,趕緊的不要猶豫,你不說我更害怕。”

他只好下定決心:”你扶你上去的時候你一直在摸我,呃,摸的就是不大恰當的地方,我想要把你控制住,但你力氣大得要命,要是我硬來,又怕招人報警。”

我真是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下去,但這還沒完呢,更嚇人的在後面呢,聯想到加藍剛才的反應,我基本上能猜出個大概了,可心裏還絕望地想着千萬別啊。

”你送我回來的時候,我男朋友在家沒。“

”在,他開的門,開門的時候,你正在對我索吻。“

他好像豁出去了:“而且你還在努力解我的皮帶,要不是我昨天晚上那條皮帶是設計款,估計你男朋友開門的時候,就能看到我的內褲顏色了。”

我慘叫一聲:”哎呀我的媽啊,我去死了算了。“

我不知道喬孟塗是在忍笑還是怎麼,反正他有點喘:“毛毛,雖然我覺得酒後失態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但你昨晚確實做得有點過火,我已經跟你男朋友解釋過了,但你還是要跟他好好談一下才行。”

“我沒幹別的什麼了吧?”

“嗯,你男朋友把你拉過去之後你就開始唱歌,我的愛如潮水和海闊天空,作為一個八零后,你的品味還是挺復古的,另外,門快關上的時候,我還聽到你男朋友說不要再脫了,不知道你是脫你自己還是脫他。”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禮貌都不顧了,哭喪着臉直接掛了電話,心裏的懊惱和不快像潮水一樣湧來,我獃獃坐在床邊,抱着頭,撕扯着自己的頭髮,根本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何在,但一根又一根揪斷頭髮帶來的微微痛楚彷彿可以沖淡心間那種烏雲壓頂一般的空虛。

可能對喬孟塗來說,這是一出讓他忍俊不禁的小喜劇,可是對我來說,這是一出徹頭徹尾對悲劇。

我痛恨自己。

我去洗澡,極熱的水,一股又一股衝下來,沖得皮膚髮紅,我在洗澡間燙得跳,想要哭,卻哭不出來,想怨恨喬孟塗,內心深處卻知道那完全不是他的責任。他只是很有風度的,在我不開心的時候出來陪我喝了幾杯酒而已。

在和傅加藍多少年的糾纏里,我為感情流過難以計量的眼淚,可是那些眼淚里有挫敗,有傷感,有痛惜,有恐懼,卻從來不曾和和痛悔沾邊。

我好恨自己。

飛機降落在廣州,窗外暗沉沉的,即將要下大雨。我拎着箱子上了擺渡車,又拎着箱子下了擺渡車,全程戴着墨鏡,以掩蓋自己紅腫的兩眼。

我一走出B11出口,就見到二逼陳的車開到接人的位置上,時間拿捏得剛剛好,我一上車,他就發現不對了:“這是怎麼了?得了紅眼病?”

我瓮聲瓮氣地吐了一個字:“滾。”

他漫不經心打方向盤,開出機場交費關卡,看了我一眼:“你這狀態不對啊,啥事兒?”

我不出聲,過了半天轉移話題:“梁某人怎麼樣?懷孕懷得happy嗎?”

二逼陳一晃腦袋:“可happy了,飯量大了十倍,現在我們倆去吃自助餐,她一個人能吃八個人的量。好傢夥,可算報仇了。”

我樂了:“那好啊,變成大胖子指日可待。”

別看梁某人嗓門大,人卻很迷你,還迷你得很俏,有胸有腿有屁股,不用化妝也是個清秀小佳人,我腦補了一下她化身成企鵝的樣子,很是喜感。

“預產期啥時候。”

“明年三月多。”

“耶,雙魚座。”

二逼陳嘆了口氣:“千萬要生個女兒啊。”

我表示不理解:“男人不都想有個兒子,好上陣父子兵嗎,你沒那念頭?”

二逼陳這會兒過了高速,一腳油門踩下去開始奪命狂飆,我趕緊坐好了,聽他嘀咕:“你說要是生個男的,還是個雙魚座,每天唧唧歪歪多愁善感那得多噁心哪?女孩兒就算了,反正女兒大了精神生活歸她媽管。”

這種謬論老子第一次聽說,我忍不住笑:“這事兒不由你嘿,要是就生了個雙魚男你怎麼辦。”

二逼陳乾脆利落:“掐死,必須掐死。”

我們倆一塊兒傻笑了一陣子,他看我精神振作一點了,繞回來問我:“到底怎麼了,有事兒別憋着,哥們兒挺你。”

他那個憋字戳到我心坎上了,說實在的,就算殺了人還能去自首,跟喬孟塗這一出,跟誰說去好。

我一時自暴自棄,脫口而出:“我跟我老闆的老闆亂搞,還給我男朋友看到了。”

二逼陳貨真價實地大喜:“好啊,給捉姦在床,看不出你還有這麼大出息!”

我眼望青天,頭冒白煙,無地自容:“別胡說,又沒有真搞,但酒後亂性是定性了,還是我主動的。”

“不真搞算個雞毛亂性,你幫他用手嗎。”

呸呸呸,你他媽怎麼就關心這個啊?他擺了一個經典的無賴臉造型給我看,然後說:“確認一下,你老闆的老闆不是你那個男朋友吧?”

我嘆口氣:“是就好了。”

二逼陳就悟了:“所以你千方百計破處沒破給你男朋友,破給一夜情了是吧。”

我悶悶不樂地糾正他:“是差一點兒。”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一說,二逼陳笑得差點兒追人家尾,後面的車狂按喇叭爆我們,我嚇出一身冷汗,心想萬一車毀人亡,我酒後無德害得二逼陳跟我同生共死,那陳家絕後就絕得太無厘頭了。

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擦了一把眼淚,忍着笑說:“這麼好的事,你擺個哭喪臉是什麼意思呢?”

我仰頭靠在座椅上,心想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倒是跟老子說說看這形勢好在哪兒。

二逼陳看我不說話,也安靜了好一陣子,在過高速繳費站的時候忽然說:“我有個朋友,初戀六年,十九歲到二十五,他女朋友的胸部都摸得有八分熟了,但在女方的極力抗拒下,其他全沒幹。”

我看了他一眼:“你朋友身份證上的名字一定是柳下惠吧。”

二逼陳不知道柳下惠是誰,但他也沒興趣學習傳統文化知識,自顧自往下說:“後來呢,想當然的,他劈腿了,而且堅持要分手,他女朋友狂罵他,他老豆老母也狂罵他,他女朋友的老豆老母呢,差點來他們家潑他硫酸。”

我擦,不至於吧。

二逼陳一晃頭:“至於,很至於,他們婚房都佈置好了,證都領了,就是沒擺酒。那個時候劈腿還要分手,跟直接潑兩家父母硫酸效果差不多。”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二逼陳突然要講一個“我朋友”的故事給我聽,但我受過十年義務教育以及四年高等教育的頭腦告訴我,這必須跟我的酒後亂性有關。

果然他馬上神轉折:“但我看吧,這事兒全都錯在那個傻逼女朋友。”

我當場不服氣了:“人家女朋友怎麼了?不就是守身如玉,潔身自好嗎,為這個劈腿不應該潑硫酸嗎。”

二逼陳毫不客氣:“那不叫潔身自好,那叫大傻逼,我那個朋友你見過,林鑫,人不錯的”

林鑫是二逼陳的發小之一,年輕的時候一起組隊玩樂隊,還二逼呵呵地去酒吧夜店演出過,他一說名字我想起來了,那個男生倒是真不錯,背景清白出身良好,高高瘦瘦的很秀氣。

二逼陳繼續說:“他跟這女的青梅竹馬,忠心不二,跟朋友一起去夜總會他負責開車連凈桑拿都不進去,一門心思等着結婚了就能過上性福生活是不是。”

我聽到這兒也覺得納悶了:“不是都領證了嗎,那就過他的性福生活嘛,劈什麼腿。”

二逼陳噗嗤一樂:“因為那個傻逼女的說,要再考驗半年,等擺了酒再正式圓房,泥菩薩也有個土脾氣,他就爆了唄。”

那首歌怎麼唱的來着?Nuozuonodie,whyyoutry。

要作多少次,傻瓜才能作到死,要走多遠的路,傻瓜才能回不了頭。

七字真言默默飄揚在風中,在風中。

我拍拍二逼陳的手臂:“你旁徵博引微言大義的message我收到了,你是說我男朋友不跟我睡裝逼,作死活該對吧。”

他輕輕鬆鬆地說:“你明白就好。”

今天路況良好,一路順利,二逼陳很快就把我送到了家,我下車跟他行了個禮:“改天吃飯,捎上樑某人。”

他點點頭:“好。”車子掉頭就去了。

我拖着行李箱往家走,你別說,二逼陳雖然不靠譜,卻有着非常樸素而且堅硬的三觀,我飛機上一路如喪考妣的心情被他扯了一通之後好像被沖淡許多,我反覆跟自己說:“這是加藍的錯,這是加藍的錯,這是加藍的錯。”

然而內心深處,我不知道他到底錯在哪裏——對我不好嗎?照我跟他生活在一起這段時間的表現看,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除了不跟我滾床單,加藍沒有一丁點的不好。

除非他跟田娜一起去的杭州南京寧波普陀山,觀音菩薩你這樣縱容他們好嗎?

可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相。

眼淚又莫名其妙涌到眼眶,我仰頭忍住,心裏痛恨自己的脆弱敏感。

等我再度低下頭,有一個人的身影映入眼帘,我一個急剎,趕緊把自己的眼睛擦乾淨。

有個老太太坐在小區走廊的長椅上,身邊放着一個素凈的大包,看樣子裏面裝滿了東西。她穿得周正雅緻的老人,白色亞麻上衣,褐色桑蠶絲的褲子,頭髮往後梳得乾乾淨淨的,還抿了一點兒口紅,人顯得格外精神。我的天,那是傅加藍的媽媽。

我趕緊走過去:“阿姨?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一看到我,眉花眼笑站起身來:“毛毛啊,你回來了,我還正想問問加藍你的手機號碼好打給你呢。”

我扶着她:“阿姨您找我有什麼事嗎?叫加藍打個電話給我就行了,這麼熱您跑這麼遠。”

她跟着我往家走,眼睛咪咪笑,親熱地說:“我沒什麼事,加藍昨天給我打電話,說你今天回廣州來了,這段時間出差出得很累,我就問了他你什麼時候到,今天去買了新鮮的蟲草花小母雞,想着過來給你煲個湯。”

我接過她身上那個包,我的娘啊好重,肩膀差點兒都閃了,我真是受寵若驚到飛起:“阿姨你對我真好,您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她嗔怪地看我一眼:“你都在我家進進出出多少日子了,你住哪兒我還能不知道。”

我趕緊承認錯誤:“哎呀,是的是的,阿姨記性可比我好多了。”

我們倆說說笑笑進了我住的小公寓,裏面那叫一個臟,傅媽媽看了一眼,放下大包,從裏面一盒一盒往外掏東西,啥都有,煲湯的材料,上好牛腩,蘆筍娃娃菜,水果小點心,這不知道這大病初癒的老太太哪兒來的力氣,這麼些東西一個人拿一路過來。

她叫我:“湯料拿進廚房,其他擺冰箱。”非常果斷,果然是一輩子當家做主的范兒。

我響亮地答應一聲,趕緊去了,等我出來,好嘛,老太太從陽台上找出了拖把抹布,正吭哧吭哧地洗呢,這是準備大掃除的節奏啊,

我魂都嚇出來了,撲過去把傅媽媽按住:“千萬別啊阿姨,讓您受累我怎麼受得起啊。給我給我,我自己來。”

她特嫌棄地看我一眼:“你自己來就算了吧,瞧你這地板,在你手裏從來沒幹凈過吧。”

我打死不鬆手:“阿姨你身體剛好一點兒,萬一一會兒拖地拖出心臟病來了我怎麼辦啊,我必須要從陽台上跳下去賠罪啊,這種一根拖把引發的慘案咱們能免就免了吧。”

傅媽媽噗嗤一笑,我順勢把拖把搶過來,伸手就撥電話:“您等着,我找個鐘點工上來,保證兩小時還咱們的地板一個清白。”

一面把她哄進廚房:“您煲湯給我喝吧,我出差啥都不想,就饞廣州的老火湯,您煲的湯,那比什麼海鮮大酒樓都地道清甜。”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傅媽媽也不例外,當場脖子一耿:“那是,海鮮大酒樓能用家裏那麼好的材料啊,都是一鍋的材料十鍋的水。”袖子一挽,噼里啪啦開始燒水弄吃的了。

我鬆了一口氣,趕緊找了鐘點工來,進去把我卧室里各種莫名其妙的東西藏的藏,塞的塞,修飾出一個表面太平之後,往沙發上一坐,聽着廚房裏各種刺啦叮剁,莫名其妙一顆心放了下來。

傅媽媽果然是積年的當家,不到一小時,三菜一湯齊全,我一看桌上還傻了個眼:“阿姨,您上哪兒找出這套餐具來的?我都忘記我有這個了。”

那是英國進口的迷你套餐具,大湯碗一個,盤子兩個,碟子兩個,碗兩個,醬料小碟子四個,都小心翼翼地被裝在金屬絲編出來的容器里。飛薄的骨瓷,白得來又柔嫩。

這是有一年部門聚餐,我抽獎抽到的,於南桑主持的抽獎,她私人供應各種獎品,人人有份,永不落空。我當時拿在手裏瞧了瞧,還生怕自己的指甲把瓷器給劃破了,拿回家原封不動藏在櫥櫃的角落裏,存心永不敘用。

傅媽媽從容地給我盛了一碗湯放面前,說:“好東西就要拿出來用,藏在那裏和沒有有什麼區別。”

這話真提神,我一邊吃一邊笑:“您肯定是最甜的桃子最先吃那個,我剛好相反。”

傅媽媽也笑:“可不是。”

我一向來喜歡這位老太太的做派,一言一行透着自然,叫人如沐春風,她做的菜也好吃極了,豆乾燒肉,涼瓜炒蛋,茄盒,家常菜最考功夫,我覺得傅加藍真是叫人羨慕。

伸長脖子咽下最後一個茄盒,我滿嘴流油往後一靠,好滿足:“阿姨我吃飽了,好好吃。”

她撐着下巴看着我微笑,忽然說:“你和加藍怎麼樣?還好吧?”

我心裏別別一跳,稍微遲疑了一秒,傅媽媽就發現了:“怎麼了?有事兒跟阿姨說。別一個人憋在心裏。”

我感激地瞥她一眼,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句話就溜到了嘴邊:“我不知道加藍喜不喜歡我。”

傅媽媽正把剩下的湯舀到嘴裏喝,這下差點噴出來了,看着我:“為什麼這麼說?”

我慌慌張張地搖頭:“沒什麼事,就是,感覺。”

傅媽媽年輕的時候估計也不是文藝青年那一掛的,對感覺的說服力非常不以為然,她放下湯碗,抓着我的手拍了拍:“加藍呢,是個特別實在的孩子,行動多於語言,他喜歡誰,喜歡什麼,就把時間花在誰身上,我當媽這麼多年,最了解他這一點了。”

她溫柔地看着我:“加藍願不願意花時間在你身上?”

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傅媽媽把我的手握緊了:“願不願意聽你說話,你的事情他是不是都有興趣?”

我還是點點頭。

“你看上的東西願意買給你嗎?”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耶,沒有讓他買過東西給我啊。”

傅媽媽手一揮,特別鏗鏘地:“那不行,叫他買,買包包,是不是?你們年輕人都愛買包包是吧,什麼驢牌,狗牌的,不要跟他客氣。”

我一下子就笑出來了,驢牌您都知道??

傅媽媽實在可愛,我感激地看着她:“阿姨,謝謝你。”

她嘆口氣:“謝什麼,傻姑娘,加藍快三十了,這是他第一回把姑娘帶家來給我們看,說句老古董的話,你要是不愛聽別見怪,畢竟咱們時代不同,老傅家五代單傳,到加藍這一輩,連個表親堂親都沒有,過年的時候要是加藍不在,我們兩口子那個孤獨啊。”

她把我的手握緊了:“阿姨啊,可盼着你們趕緊結婚,生兩個好孩子,和和美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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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只是過來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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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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