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還沒亮呢！綠雀自己用竹竿，在染料池子裏，拉扯絲綢來回滾滾。

小花雖然還躺在床上，她也早已經掙開眼睛，默默看着窗外。

其他的鄰近幾間卧房，沒有人起來，酣睡的呼嚕聲此起彼伏。

綠雀翻滾好絲綢緞子，又拉扯過來一捆老棉布，接着忙碌，

他手法嫻熟，輕鬆挑撥好布料，讓它們自己漂浮在，滿是勾兌好染料的池裏，

使得這些布料很均勻的受色，在染料池子裏滾滾，就滾動散開。

潛泡許久日子，打撈出來，再捆紮結實點，最後一道工序，圖臘。

等圖臘完成，布料上臘油干透，送到別人家的，盥洗池子裏，漂洗出來，

掛在晾衣場中，火熱太陽爆曬一天，夜晚收回來，

摺疊好用竹竿使勁打幾下，把細碎片的殘餘臘花，打開掉落在地面。

整理一下，新鮮出爐的布料，就徹底染成功。

重新翻開看看，布料上的花紋，清晰可見，光艷明亮，

如果再加點大紅花朵的圖案，或者是藍色天空，綠色的樹葉。

這樣的布料，簡直是只要出來一個批次，

各家商號的老闆，瘋狂打破頭，也會搶購一空。

小花看着窗外的天空中，最亮的一顆星星。

她暗暗祈禱着：玉帝，您在不在啊！

求你一直保護好綠雀哥的靈丹。

我兒子他已經成人，如果慧根此生無緣無份，贖回來，

還有我們的後人，早晚有一天，會，贖回來那個靈丹。

小花認真誠懇的祈禱着，綠雀回來了。

他滾開布料后，再沒有其他事，就回來卧房裏，

打算天大亮前，再睡一下，好來個舒服滴回朧覺。

看到小花跪拜在窗戶邊，一臉虔誠的模樣。

綠雀伸伸懶腰，打個哈欠，嘀咕道

“你咋啦！好好的嘛，你就愛，

半夜三更對着窗外的天空，磕頭叩拜。

你拜誰？天空中最亮的星嗎？

它既不是神仙，也不是佛陀。

你拜個啥勁啊！”

小花依舊如此磕頭道謝完玉帝，爬起身要走出去，綠雀喊道

“你再多睡會兒啊！大晚上，你出去幹啥。”

小花回身看着他，莞爾一笑說道

“快要四更天了，我得去後面庫房裏，把要用的染料包，勾兌好。”

綠雀不高興的說道

“我早說嘛！

你已經收下好幾個徒弟，至今為止也不見那個人，可以替代你，

染料包的勾兌法子。咋就沒有人掌握住啊！

害你成日一個人去倉庫里折騰。

早晚別累壞了身子骨。

你如今也是老婆婆了，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也該歇歇腳。”

小花淡然處之，搖搖手裏，一大串鑰匙，回答道

“綠雀哥，你先睡覺吧！

我忙完了，就做早飯，真沒有半點功夫，聽着你嘮叨。”

小花邁步積極走出卧房，隨便跨上鑰匙扣環，急急火火跑去後面倉庫里。

破曉之光照射着，千家萬戶的門框上。

後院裏廚房的煙筒，冉冉升起一條粗粗的白煙灰。

敞開的倉庫門口，幾個男人正在往外面，用獨輪車推出來百斤的染料袋。

一車一車的染料包，被做幫工的爺們兒匆忙間，都推出來堆放在大門扇傍邊。

第一個，跑過來領走今日染料袋的是，綠雀家的鄰居，洋河鎮魏家，老魏，

他家裏的盥洗池子，是洋河鎮上最大的，為了盥洗出來最完美的布匹，

小花總是十年如一日的，早早準備好從沒有耽誤半點功夫。

幫工們，把大染料包扛上，碼放在老魏的獨輪車上，推出第一車染料包后。

大夥都一樣的，照胡蘆畫瓢，一股勁爆發出來，

吃早飯前綠雀家門口的，幾十大袋染料包就都分發完。

門口外，一輛輛獨輪車，推走分發到手的染料包，小花做的早餐也出鍋啦！

幫工們都擠進後院廚房門口，各自領走一大托盤的飯。

蹲在敞亮的院子裏，或者是坐在天井蓋上。

狼吞虎咽起來，合口味的早飯吃下去，歇歇腳抽一袋煙后，就要更換了牛皮高腰褲。

跳進後院大棚下的，染坊大缸里，

把浸泡許久日的老棉布，或者是白紗布料，一捆一捆紮結實，扛出染料缸。

忙碌又工序繁雜的染房，使得綠雀家裏，

總是在雇傭，有蠻力的男人來幫工。

洋河鎮上，流浪街頭巷尾的人都知道，

在孔雀家後院，破曉開始，扛一早上的染料包，就會有一頓早飯吃。

如果還有力氣幹活夠一天，就可以天黑前領到，十兩銀子。

綠雀家的門外面，自從大染坊開業后，就沒有斷過，來去匆匆而過的扛活幫工。

真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綠雀的大染坊，長年累月雇傭幫工，養活了洋河鎮上的，所有社會底層人群，

窮困潦倒又沒出路的人，也可在孔雀的大染坊，有機會學習染色布料的技術。

綠雀公開教授染坊技藝，卻沒有一個人，真的完全學懂過，他家的染布法。

染坊裏面，老幫工帶領新幫工們，忙碌着捆紮結實布料，

早飯點過去，在作坊間給布匹圖臘的女人們，就都到齊了，

小花也出現在，車間裏，她監督領導婦女們，開始給才撈出染缸的布匹上蠟油。

午飯後，布匹上蠟油結束，紅花會端正的坐在八仙桌邊，

一把和桌子一樣長的算盤，擺放在那，紅花打算盤珠子的手指，都不停歇。

一捆就幾百批次的布匹，一個下午就出去幾千萬的布匹，

就是這個樣子，又折騰分發給盥洗池子的主人。

一星期左右，盥洗池的主人們都到齊，退回來，已經曬好的染成功的布匹。

每個月有一天，慧慧要打開大門，敞開大倉庫，

這一天，大倉庫里，擠滿了各地跑過來，購買布料的商號老闆。

慧根和紅花，分別在八仙桌邊，一個收錢一個記賬薄，

這一天下來，慧慧的大倉庫里，就賣空了所有布料。

傍晚，紅花看着厚厚的記賬薄，算盤打的噼啪響，

慧根和綠雀二個人，拉着小車去銀庄票號，把這一天的黃金，白銀，都存在那裏。

半月有餘，綠雀就又要大量的進貨。

銀莊裏的人，會直接記算好，該付出的銀兩數目，

貨物清單也會很準確的，被送到銀莊裏的，外號老算盤的劉掌柜面前。

每次劉掌柜收到染坊的清單，他都要瞧一上午，

中午十二點多，才開始發放給，等在前台大廳里的，送貨人。

今日，劉掌柜面前的黃金，白銀都被送貨人，領走後。

他關閉好高大的前台小櫃門，搖搖頭嘆息的說道

“我這老算盤，改個外號得了。

真的是，就總也算不過，染坊里的那個女人。

百萬黃金，千萬兩銀子，過來過去的一轉圈，我最後只剩下，買一斗米的線。

不出三個月，那個娘們兒，就會主動要我歸還利息給她了！”

劉掌柜嘴裏喃喃嘀咕着。

銀庄櫃枱外，已經有人吆喝一聲道

“劉掌柜在不？”

劉掌柜回頭看看，原來是盥洗池的主家，老魏跑進來找他。

劉掌柜笑臉相迎的打開小櫃枱門，走出來，禮儀嚴謹的半欠身一鞠躬。

回答道

“老魏，你大老遠，來我銀莊裏，做岑？”

老魏推推手，抱拳回個禮，主動說道

“我才，過去大染坊，把今日一批次成型的，好布料退回。

你看，我在你那裏，存放的銀兩，

是不是，我可以提出來了。

奧，還有利息，你一併計算好，都通通給我吧！”

劉掌柜笑笑不說話，回身收拾過來一把算盤，拎放在老魏面前。

噼里啪啦一陣打完算盤，劉掌柜主動說道

“老魏，我一共收到你，半年多的白銀，三十六萬兩，

利息是七分，也就是二十八兩九點半錢白銀。

你看看，對不對。看好了，我取錢給你。”

老魏憨憨一笑說道

“三十六萬兩，那一定不會錯，

我沒學問也記得這個數字。不過我覺得吧！

你的利息，有點怪，差距太大了！

我這裏算的是，二十九.九錢。

咋回事，你算一下出來一個半錢。少的也不多，就是八錢而已啦！”

劉掌柜笑容定住了，他臉色一拉，不樂意的說道

“咋回事，你不記得啦！

我們銀庄也需要點過手費，難道我就該白幫忙。

八點半錢，這個數差，誰給你計算好的！

你老魏，主動說出來。

我今日到要看看，洋河鎮上，還有那個算盤珠子，更厲害。”

老魏討好道

“我就一直是個，見到文章書本，就瞌睡的主，

除了打理盥洗池，我還能有什麼算盤珠子。

您這話說的！你有啥怨，有點啥氣，

別介，好天黑了，對着我來啊！

我不是早點破了么，我才退回，染坊布料去，就上您這來的。”

劉掌柜鼻子孔放大，冷冷的哼唧一聲。

老魏討好的，掰掰手指頭，主動說道

“我就真的，為了你好，她也好，大家都有錢花，日子過得瀟洒，

我多動點嘴活，你看，要不然呢！

明日午時，退回布料的空檔，我對紅花夫人，提一嘴巴，咋樣。”

劉掌柜鼻子裏，接着哼唧一聲，他不言半句話。

老魏積極說道

“那就定了！

你把我的銀兩通通給我！

我去去，明日午時后，過來送喜信。”

劉掌柜一招手，大櫃枱後面，小夥計抱出來一包白銀，遞給老魏。

老魏討好的笑笑，抱住自己的銀子，麻溜滴走了。

小夥計積極的，對劉掌柜說道

“您覺得這樣事，有可能嗎？

我咋感覺，老魏他，就是一直在胡扯淡，故意胡能咱們倆。”

劉掌柜鼻子哼一聲道

“那你覺得，老魏他圖個啥？”

小夥計坦言道

“圖個啥。

他已經都賺到錢了，圖個吉利唄！”

劉掌柜看着面前空蕩蕩的房間，主動說道

“我才來，洋河村上，開業。做銀庄生意那年，也就你這個年紀，

當時我就想，滿洋河村裡，也沒有一個人，會計算，能打明白點算盤珠子，啊！

我咋能沒有銀子賺到吧！

可好啊！銀庄生意開業才幾天。

那個染坊間，花夫人請來了一個姐姐，紅花。

我就真的，再沒有得過半點多餘的錢！”

小夥計笑笑不在說話，他也不敢再說啥，因為觸痛了劉掌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