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帝的靈柩

第一章:新帝的靈柩

傑姆斯吃力的吞咽着自己口中的唾沫,拿着碳條和羊皮紙的手怎麼也拿不穩,那些本熟記於心的單詞和字母變得扭曲,寫寫畫畫了好幾遍,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直到戴面具的男子再次開口,傑姆斯才一幅如夢初醒的樣子,趕緊丟掉自己手裏如鬼畫符一般的羊皮紙,重新拿出一張,工整的記錄起來,一行行漂亮的鉛筆字再次躍然紙上

雖然傑姆斯已經儘力讓自己進入了工作的狀態,但他的腦海裏面還是情不自禁的感到一陣陣的發暈,作為一個書記官,傑姆斯清楚的知道,這代表着什麼。這可能是他這一生記載過最有價值的史料了。

“大普魯斯歷1037年7月21日晨,有歸人自海外來,系大普魯斯歷1035年9月3日阿巴斯奇亞王南征之義軍,口述者稱蘇丹國穆拉斯坦亡國,但凡沿羅姆河沿岸之亞嘜民皆死省略“

文章記載這裏,傑姆斯突然聽到一聲巨響,抬頭望去,竟然是一口巨大的箱子從船上運了下來,只見這棺槨金碧堂皇,是傑姆斯此生都沒見過的富貴景象。箱子通體用金銀打造,上面鑲嵌的珠寶不計其數,哪怕是上面最小的一顆都比傑姆斯見過的最大的寶石更大。

因為這番景象實在是太過吸引人,周圍的民眾紛紛圍上去,想要摸一下這口不凡的箱子。結果市民們還沒有摸到箱子,就早有一群士兵將那口箱子團團圍住了。那些士兵雖然身上多半帶着殘疾,身上的甲胄也有多處殘破的痕迹,但身上卻帶着一股毋庸置疑的精銳之氣,不過十幾個士兵,站在箱子附近,竟然有了千軍萬馬般的氣勢。

傑姆斯看到這一幕,扭頭對身披灰袍的修士說道:“大人,早就聽聞亞嘜人的國家無比富庶,可我們帶過去的士兵也太過於貪婪了吧,怎麼連看都不讓看一眼呢?”

無面的修士聽到這話之後,淡淡的說道:“這些勇士們在穆拉斯坦的經歷,絕非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所能想像的,財富?他們早就置之度外了,你說的那口箱子不是別的東西,是先帝的靈柩!”

先帝?靈柩?太多的信息量湧入傑姆斯的大腦,讓他有了一股窒息的感覺。就在他愣神的時候,修士便領着他和另外兩個書記官來到了船艙底下,對他們說道:“去吧,去瞧瞧我們九死一生待會來的哪點東西,也就到了這邊,他們才有價值吧。”

聽到修士的首肯,幾位書記官爭先恐後的爬上了海船,只有傑姆斯還一副恍然有所失的樣子,問道:“你所說的先帝,該不會是——阿巴斯奇亞的國王殿下吧。”說道這裏的時候傑姆斯的口氣已經略有顫抖。

修士嘆了口氣,說道:“正是殿下本人。我們本來也不想的……”

“混蛋!大普魯斯的勇士都死光了嗎?”傑姆斯聽到這個消息,眼眶瞬間紅了起來,他不顧身份,吧手中的炭筆和紙張扔在地下,伸手就要對面前的修士飽以老拳。

只是還沒等傑姆斯碰到修士,站在修士兩邊的士兵就已經將他按倒在修士的面前。傑姆斯年輕的面孔漲的通紅,眼淚不住的掉了下來。阿巴斯奇亞國王可遠遠不只是他的君主。

僅僅在十幾年前,整個大普魯斯民族都還是亞嘜人奴役,和被奴役的邊緣,亞嘜人的船隊在數百年前,就遠渡重洋登陸了塞普魯斯的海岸,燒殺掠奪無惡不做,把捉來的普魯斯山民和他們的戰馬放在一起圈養,很多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在亞嘜人的庄園裏面勞作,而終其一生,只有死亡,才能帶來三尺土地的自由。

至於沒有被捕捉起來的部落,他們的命運也未必就能好到哪裏去,亞嘜人對土地永無止境的饑渴早已榨乾了他們生存的土地,等待他們的命運,要麼遠離亞嘜人,和自己的同胞兄弟為爭一口吃的拼殺的你死我活,要麼就活活餓死,或是被亞嘜人的遊獵隊伍像獵殺野兔一般隨便打殺了。

在塞普魯斯有一句諺語,寧為亞嘜犬,不做普魯斯人。至少狗,還有活命的自由,而在亞嘜人治下的普魯斯人,卻沒有。傑姆斯出身於一個亞嘜人的奴隸家庭,就曾經親眼看到一個大腹便便的亞嘜老爺活活抽死了自己的父母,而原因只是因為他的父母為了給生病的自己找一口吃的而偷了主人家的一把麥粒。要知道,主糧是只有亞嘜人能吃的,在亞嘜人治下,這是妥妥的“違法行為”。

年幼的孩子想要給自己的父母挖一座墳墓,至少是想把自己的父母掩埋起來,都做不到,因為在亞嘜人的法律裏面,犯法的人是沒有資格私自埋葬的,只由主人家草草的扔進亂墳崗了事。

直到有一天,一群騎着高頭大馬的大普魯斯人衝進了村子,為首的騎士親手砍掉了那位大腹翩翩的亞嘜人,腦袋咕嚕嚕的滾到了小傑姆斯的腳下,血液覆蓋在他身前的土地上。整個村子的人都跪下了,騎士舉起自己的佩劍,高高的指向天空喊道:“以薩丁的名義,你們自由了!”

小傑姆斯捧起一把泥土,跑到了埋葬父母的亂葬崗上,拚命地給自己的雙親磕頭,直到頭破血流為止。和他一樣跑去磕頭的,還有很多的孩子。

後來,有一位好心腸的牧師收留了自己,並且教會了自己讀和寫,也才有了他今天這份相當的書記員的工作,也正是從這位牧師口中,傑姆斯知道了當年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的那我騎士,正是阿巴斯奇亞國王殿下。

傑姆斯本想投身王室,報恩終生,卻沒想到連恩人的面都沒見到,國王,就已經變成了先帝。

灰袍的修士揮揮手,然後把傑姆斯從地上扶起來,站着挨了傑姆斯兩拳,然後說道:“陛下不是死在戰場上的,如果陛下死在戰場上,今天這條船上的人,誰都不會選擇回來。”

“去歲十二月的時候,本是家鄉最冷的季節,但在那邊卻熱的要命,我們在登陸的時候遭遇了風暴,偏離了一開始的路線,很多人都沒能在沙漠中頂下來。陛下,也就是在那時候染上了惡疾。”修士一邊說著,一邊起身眺望大海的方向,好像要從目光中找回先帝的影子。

“不過,身為隨軍的學者,陛下的死,我也難辭其咎,我打算等一切工作都做完了,就做陛下的守墓人,為陛下獻上餘生的忠誠了。”

聽到這些話,傑姆斯也慢慢冷靜下來。畢竟,在這個時代,患上大部分的疾病,都意味着死刑,只能說明是薩丁要收回國王的靈魂,這也是誰都阻止不了的。

就在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的時候,一輛華麗的馬車從阿巴斯奇亞城堡的方向疾馳而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臉色蒼白,跌跌撞撞的下了馬車。未及駕車的僕人反應過來,便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裝有阿巴斯奇亞國王靈柩的棺槨前,用尋找的目光打量着周圍的士兵們。

原本麻木冷漠的士兵,在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卻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眼中隱隱約約有着羞愧之意。

突然,少年眼神一亮,就連蒼白的臉上都多添了幾分血色,他三步並兩步的向一位身材高大的士兵跑去,抓住士兵僅存的右手,一邊搖晃,一邊喊道:“蓋斯亞特叔叔,你回來啦!我爸爸在哪啊,我怎麼找不到他?”

士兵稍微低了低頭,但是任由少年怎麼搖晃,都只是沉默着。

時間一分分過去,可天上的雨水卻並沒有絲毫要減小的意思,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趕來湊熱鬧的市民該回家的回家,拿傘的拿傘,也都三三兩兩的散去了,雨水澆在原本就衣單薄的少年身上,很快,少年便耐不住寒似的打了兩個噴嚏。

直到這時候,宛如雕像一般的士兵才悶悶的說道:“殿下,天氣冷,您,還是先請回吧。”

蓋斯亞特是阿巴斯奇亞城邦附近的一個部落的首領,從小便和阿巴斯奇亞國王一起長大,長大后便跟隨國王征戰四方,是國王最可靠的部下,也是國王生平最好的兄弟。而這個身經百戰、見慣生死的勇士,如今的頭盔下卻有兩行淚水流了下來。為了大普魯斯的解放事業,擊潰大普魯斯的宿敵,身為阿巴斯奇亞的親衛侍從長,蓋斯亞特最清楚阿巴斯奇亞國王有付出了多少。

作為一個早早建立起城鎮的大部落,幾代阿巴斯奇亞人積攢了能讓整個大普魯斯的國王心動的財富,為了擊潰亞嘜人,阿巴斯奇亞國王不惜將其揮霍一空,又因為常年親征的緣故,國王跟自己的兒子也是聚少離多,作為一個父親,國王陪伴過自己兒子的時間不超過一年,就算是那一年時間裏面,父子兩人也經常是忙的連面都見不上,都是自己這個侍從官陪着阿巴斯奇亞的小殿下。

國王無愧於全大普魯斯的任何人,但卻唯獨有愧於小殿下。這也是蓋斯亞特說不出一句話的原因。要他親口告訴這個孩子,國王死了,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望着被僕人扶上馬車的少年身影,蓋斯亞特在心裏暗暗發誓,自己和自己的劍一定會保護好小殿下,如果小殿下只是中人之資,他便保阿巴斯奇亞一世平安,若小殿下果真有和先帝一樣的才能,自己定要給小殿下拿到阿巴斯奇亞家族應有的榮譽。

兩個書記官在船艙里瞪得眼睛通紅,這可能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眼睛數錢數到不夠用了,堆積如山的財寶躺在船艙里,本來堆放的還算整潔,但隨着他們的清點,金銀器、瑪瑙石、精瓷器滾得遍地都是,兩人不無遺憾的嘆息道,若是能把這錢全都收歸王室,不但能補上之前的窟窿,還能盈餘出不少……

船艙外,遠征的士兵們已經站成了兩隊,列陣在棺槨的前後兩側前方的士兵們舉着一張紅色鑲金絲的旗幟,上面畫著一隻威風凜凜的雄獅;而站在後方的士兵則舉起來一隻黑色的旗幟,上面用暗綠色的條紋畫著一面盾牌。兩隻隊伍雖然外觀上十分相似,都是同樣精銳的勇士,還都散發著強烈的殺氣,但兩隻隊伍卻又給人一種經緯分配的感覺,前面的隊伍就像他們的旗幟上刻畫的一般,是一群能撲倒撕碎獵物雄獅,而後面的隊伍的就顯得沉穩許多,頗有一種八風吹不動的厚重感,像是一堵立在地上的牆壁。

這也正是先帝出征前建立的兩隻隊伍,前面的隊伍一入他們的旗幟,叫紅獅騎士團,由自發的加入聖戰的大普魯斯的貴族組成,而另一隻隊伍的名字就比較奇特了,他們是禁喧軍士團,是先帝在遠征之前的軍隊中抽出的精銳,至於為什麼他們的名字叫這個,只有他們內部的成員知道了。

其實在遠征前還有很多不是兩大團的士兵成員,但是隨着遠征的持續,他們也都補充到了兩大團之中。

看到士兵們都已經列陣完成,灰衣修士也就停止了和傑姆斯的沉思,走到小殿下的馬車前,恭敬的鞠了一躬,說道:“尊貴的王子殿下,遠征的軍團沒有辜負主上的意志,我們帶着復仇的喜悅歸來,但我同時還要告訴您一個悲痛的消息。阿巴斯奇亞的國王陛下,大普魯斯解放者,眾王之王,穆拉哈斯的征服者,以及全大普魯斯薩丁教徒的紅獅帝王阿巴斯奇亞·費利佩一世,在漫無天日的大漠中已經蒙從了薩丁的召喚,殿下,作為阿巴斯奇亞的首席宮廷祭祀,陛下的顧命大臣,我必須提醒您,您必須克服喪父的悲傷,儘快操辦您父親的喪禮,以及,您的加冕禮。”

在說道“帝王”和“加冕禮”兩個詞語的時候,灰衣教士,不,是阿巴斯奇亞的首席宮廷祭祀伯特倫·阿諾德大學士,的口音格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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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與劍與騎士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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