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誰殺了V.A.范德維爾,上】

第133章 【誰殺了V.A.范德維爾,上】

誰殺了V.A.范德維爾,上(WhoKilledV.A.VandevereI)

緋紅修道院是一個神話,一個真實的神話。我們知道它的存在,卻不相信關於它的任何目擊報告,因為它距離我們的生活實在太遙遠了,不可能剛好被人撞見。我們從小到大一定聽過不少類似的神話故事,講故事的人一般會對我們強調兩點,第一,它是真的,第二,不要浪費時間去想它。

當今文明世界包括了幾十億個帝國,財團,軍閥,教廷,城邦,公會,以及大大小小,難以計數的星區。其中任何一方,都是其它勢力潛在的衝突對象。所以我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文明世界,完全就是一個爭端世界。

我們的宇宙在戰火和角力中沉浮不定,維持着想像的共存局面,可悲的是,這種局面的形成並不是因為沒有正義,而是因為其中混雜着太多的正義。

每個身處局中的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正義,大多數人沒有見過它,卻都願意為了它粉身碎骨。無數種荒誕的正義在宇宙間茁壯生長,而緋紅修道院,無疑是它們的終極形態:它是全宇宙的仲裁人。

據說宇宙中的緋紅修道院一共有十八座,但是為我們所知的只有一座,其餘修道院都固執地切斷了對外聯繫,千百年來扮演着沉默的觀察者。從本紀元初開始算起,修道院的僧侶先後出現在了五十一場爭端中,並成功終結了其中的四十八場,甚至還包括了一場涉及環形恆河的爭端——太空史學界已經達成了共識,即使是作為巔峰文明的月海上位者,也無法不尊重這些古代僧侶,至於原因,似乎是顯而易見的。

緋紅修道院的歷史,遠長於我們這個紀元,有些語焉不詳的記載甚至暗示,它已經熬過了好幾次天啟。我們無法弄清這種傳言的真假,因為根本沒有人找到過緋紅修道院,太空史學家們普遍認為,緋紅修道院是一座不斷移動的建築,隨機出現在遠離文明世界的宇宙深處。我們現在對於修道院的認識,全部來源於他們自己公開的信息:一本官方授權的採訪錄,出自鱉一-4第三期文明某位不知名作家之手,以及一卷60分鐘的電視紀錄片,出自某未知亞文明的電視台。

根據紀錄片里的說法,修道院的最高管理者被稱為代院長。要到達那個位置,必須承受許多年常人無法想像的磨難。每一位代院長都具備以一人之力直面超級文明的力量,以及媲美凱撒星大書庫的知識——毫無疑問,紀錄片的這種說法明顯過於誇張了。

緋紅修士們默認,在十八名代院長的背後,確實有一名真正的院長存在,他也是所有緋紅修道院的創始人。之前說到的那本官方授權書籍,至今已再版過672次,其中的第五十,第七十四,以及第九十一版中都模糊地暗示了那位創始人的身份:大惡魔莫比烏斯。

莫比烏斯雖然名為惡魔,卻跟地獄幾乎毫無關聯,另有一派學者則認為,後世地獄諸魔在塑造自身時,其實是盜用了他的形象。莫比烏斯這個詞的古老程度,遠超我們的想像,甚至可以追溯到第一次天啟之前。如今,能夠理解這個詞真實含義的,恐怕只剩下大惡魔本人了。雖然文明世里沒有一個人曾經親眼見過他,但是誰都不會懷疑,他會帶着這個詞一直走到宇宙的終末,畢竟大惡魔莫比烏斯如此強大,如此古老。他的強大超越了澤格大帝,超越了地獄諸魔,超越了歌利亞巨人甚至是機械天堂:有些人相信,他是唯一一個以人類形態行走於世間的宇宙之子,在一切的終點,熱寂降臨之時,他將會再次說出莫比烏斯這個詞的含義。

大惡魔莫比烏斯從未在本紀元現身過,上個紀元甚至上上個紀元他很可能也未現身。即使如此,依然沒有人敢懷疑緋紅修道院的權威,月海上位者已經展示了他們對“緋紅領域”的敬意,無夢諸王雖然沒有表態,但是也從未對修道院插手的爭端提出異議。正是基於這種權威,緋紅修道院才得以在“大獵殺”事件中順利完成仲裁,救下了南丁格爾先生的性命,當然,也在另一方面終結了後者的連殺記錄。

補充:有些狂熱的“南粉”堅稱,如果南丁格爾先生拒絕接受仲裁結果,以他當時的力量,殺死個把緋紅修士也不是不可能的,對於這種說法,我們只需要笑笑就好。

以上內容摘自《傳聞之下——文明世界的怪談與真相》作者:嚙齒類唯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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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仰望着推他進來的人,一時沒有回過神來。那人歪戴着一頂滑稽的高禮帽,稀疏白髮從帽沿下漏出來,他看向這邊的眼神讓陰陽師聯想到極地的冰原狼。

“我在問你話!這裏是不是大書庫的終端!”

“沒,沒錯,就是這裏。”超齡少年如夢初醒,結結巴巴地回答說,他不認識面前的不速之客,但他有一種直覺,千萬不能忤逆了這個人,否則下場會非常非常可怕。

白髮人走到菲利普面前,蹲下身與後者平視:“我正在找三途……在找制帽匠公會,有人說,這裏可以找到線索。”

“我不,我不想惹蠻煩,好嗎,我不是工作人員,我……來這裏只是為了找點外快……”超齡青少年強忍住打戰的牙齒吐出這句話,心臟發了瘋一樣突突直跳,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快被擂穿了。

水銀大師從頭到腳打量了菲利普一番,掛在脖子上的侵入式人機接口,專業性極強的個人電腦,可視化全頻道監聽設備,還有游移不定的視線,所有這些東西都指向了同一個可能。

“你是信用竊賊?”他問,這是一個合理的猜測,潛入運作幾百年的數據堡壘中找外快的人,除了信用竊賊,還能是誰呢?

聽到對方的問題,菲利普暗暗鬆了一口氣,配備上黑客裝備后,一直都有人把他當做盜竊個人信用的蟊賊,卻沒人把他往陰陽師方面去想,可能是因為他天生就長着一張幹不了大事的臉。

“答對了,”陰陽師咽了口口水,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他想顯得自然一點,可惜事與願違,那樣子遲鈍得像是一個百歲老人。

水銀大師皺起眉頭,心中湧起一股夾雜着厭惡的輕蔑。“我說,你在騙我吧?”他提高聲調,冷不丁一手拍在對方背上。白髮人並不是真的心生懷疑,原本他只是打算嚇唬嚇唬對方,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把身經百戰的伶人都弄懵了。

眼前這個超齡未成年人在他輕輕一拍之下,竟然毫無預兆地癱在了地上。“真是個軟蛋!”看着匍匐腳下篩糠一樣的陌生人,水銀大師甚至有些想笑,他見過許多蟊賊,而這絕對是其中最沒出息的一個。然而白髮人不知道的是,這位陌生人剛經歷了有生以來最恐怖的一夜,還窺探到了本文明起源的些許真相,他的精神早已不堪重荷,這一拍只是壓上了最後一根稻草。

“行行好吧!”菲利普躺在地上發出有氣無力的哀嚎,“你到底想幹嘛?”

水銀大師無奈地搖搖頭,為了不惹上麻煩,他本來打算幹掉任何撞見的人。但眼前這位仁兄,白髮人發現自己對置其於死地這件事一點動力都沒有。“滾!”他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個字,看着那個可憐蟲如奉大赦一般支撐起上半身,手腳並用地消失在門外,他最後的背影活像是一隻螃蟹,充滿了僥倖逃生喜悅。

“軟蛋!”水銀大師冷嗤一聲,轉過頭面向走廊深處,成千上萬細密的水銀液滴從他袖口淌到了地上,順着每個牆角迅速擴散開來。白髮人昂首站在銀白絲線的中央,如同一個正要接收疆域的國王。然而,就在他邁開第一步的瞬間,水銀大師忽然猶豫了:“也許……應該殺了他?”

一個軟腳蝦蟊賊本身不會對他造成威脅,但留活口總是一件讓人放心不下的事,萬一他被兄弟會捉住呢?萬一他被醫療者捉住呢?他肯定會把自己供出來,當然以水銀大師的身手,醫療者之類的並不足為懼,不過何必沒事找事呢。

一念及此,兩三枚細小的液滴脫離了密密麻麻的水銀之網,轉頭朝門外的黑暗游去。白髮人對自己的謹慎感到滿意,直到這一刻,他才把那個軟蛋徹底拋到了腦後。接下來,就是找他需要的線索了。

事實上,搜尋早已開始,液滴匯成的觸手此刻已經延伸到了半公里之外。通過那些銀色細線,水銀大師看到了幽長的走廊,昏暗的燈光以及一排毫無特色的房門。

液滴傳過來的還有聲響,他聽見遠處連續不斷的“咔咔”聲,順着聲音的方向,可以看到一扇虛掩的房門,以及從門內透出的微光。

門牌上寫着“檔案室82801202”,至於微光,液滴已經替他查明是來自一台空轉的閱讀器。

也許是出於一種直覺,水銀大師徑直走入那個房間,他看到了落在地上的微縮卡片,幾乎不假思索地把它放入了閱讀器中。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讀到了剛才菲利普所讀到的信息。卡片確實涉及制帽匠公會與三途之門,但內容太少了。現在看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海亞姆大夫:一個失蹤了一萬年的人,這條線索真是太有用了,白髮人心中自嘲,在這方面打主意還不如直接去問醫療者。

水銀大師沮喪地關上閱讀器,所有事都跟他預想的不同。他遠道而來,今早上因為一個死人的隻言片語,頭腦一熱就轉而調查起了當地的神秘傳說和秘密結社。藉助一點點伶人科技,他七拐八彎地查到了本地有一個大書庫終端,也查到了潛入這裏的後門。當他馬不停蹄闖進這裏后,他原以為他會看到一個嚮導機械人,再不濟也是一台文檔檢索設備。

可現實就是什麼滑稽,水銀大師做夢也沒想到,存在大書庫里的會是浩如煙海的紙片。

白髮人忽然又想到了剛才那個蟊賊,或許讓他活着還有用。一念及此,水銀大師急忙在腦海中搜尋之前派出門去的那兩枚水滴。從千萬根銀絲中挑出特定的兩根絕對不是件容易事,就連水銀大師也花費了三四秒的時間,就在他走神的時候,白髮人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門外走廊,那裏似乎有些異樣。

“奇怪,”他喃喃自語,“着火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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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剛過8點,52C的典探被告知進入了緊急狀態,所有假期都被取消,探員們被要求第一時間回各自部門報到。

讓人憂心忡忡的還不僅是這些,今天早上“盾牌實業”在距離開盤只剩半小時的檔口匆匆發佈了緊急停牌公告。券商們在惶恐中交換着來路不明的傳聞:昨天晚上,“盾牌事業”重組項目的實際二把手,警團署副署長死在了回家路上,死因是咽喉一刀。

大家當然不會忘記,就在前天晚上,大家的受氣包市長陳屍自己的辦公室,死因同樣是咽喉一刀。

在52C,副署長跟市長都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人物,但兩天之內割喉殺手接連犯案,這就很不得了了。早些時候,漲紅了臉的警團署長出現在電視裏,所有人都欣賞到了他前言不搭后語的演講。署長大人東拉西扯的樣子看起來那麼無助,彷彿是在隔着電視大喊:“誰來救救我!”

電視直播一結束,警團署長就匆匆回到辦公室,告知手下絕對不可以進來打擾他。典探們紛紛表示遵命,說實話,本來也沒人願意跟失魂落魄的頂頭上司共處一室。

等到其他人都走光了,署長小心翼翼地鎖上了辦公室的門。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讓自己定一定神,接着他就從腰間取出鑰匙,麻利地打開了辦公桌下的暗格。

“不能再等了。”他自言自語,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仿若困獸的瘋狂,“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署長從暗格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物體,此刻拿在手裏好似有千鈞的重量。這是醫療者內部使用的手機,是他付出了難以估量的代價才弄到的。

署長呼叫了一個號碼,對方並沒有讓他久等。

“你那邊安全嗎?”電話接通后,那邊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如此愚蠢,警團署長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勉為其難地解釋道:“這是高級權限才能使用的手機,他們不會竊聽自己人。我現在的房間裏也早就做好了反竊聽措施。”

署長頓了頓,為防止那邊再問蠢問題,他決定奪取談話主導權:“看到今早上的新聞了吧,我們得見一面,馬上。”

“幹嘛找我?”

“是’他’的意思!”警團署長咬牙切齒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彷彿在儘力消化這個消息。過了許久,那邊才傳來乾澀的聲音:“你跟’他’聯繫過了?”

“’他’跟我聯繫的,’他’什麼都知道,連咱倆暗藏了醫療者手機的事都知道。”署長長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打顫,“是時候了老兄,該動手了,否則我們都得死。”

“好吧,什麼時候?”

“今晚。”

“今晚!?”

“’他’定的。”

“我們什麼都沒準備……”

“什麼都別準備!不要安排工作對接,不要留遺囑,更不要突然去關心你女兒那該死的功課,你明白嗎?天殺的醫療者啊,就像平常一樣,就像平常那麼討人厭就行!”

提及女兒,電話那邊聲音忽然疲憊了許多:“我們就真的沒有第二條路了嗎?”

“當然有,你可以選擇喉嚨上挨一刀,或者被關進重症監護營地……”說到這裏,警團署長的口氣也軟了下來,說實話,他從來沒想過他會和電話對面的人共情,但這一刻,他真的有了與他同一條戰壕的感覺,“醫療者不會在乎我們的,這一仗只有你和我。”說到這裏,警團署長遲疑了一下,又用極不確定的語氣更正道:“你,我……也許還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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