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個女人不簡單
“在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就是‘愚忠’二字。”莫無霜一步步走來，白色的衣裳蕩漾在清風中，看起來簡潔美麗，與這片沙塵之地格格不入。
左劍笑而不語。
莫無霜又道：“聖人普世，教化天下，卷中從未提及忠誠二字，西陵白衣騎士鎮守燕嶺二十年，也不知道擋下帝國多少次進攻，可到了最後，西陵王聽信奸臣之言，一聲令下，數萬白衣騎士投河自盡，落得一個悲字。”
“三十年前，帝國武將楓林一生盡忠職守，馳騁沙場多年少有敗績，為帝國開拓數萬平土地，人口增長二十餘萬，原礦場，木材，鐵，從他領地運輸出去的原材料，佔了帝國五分之一，可那又如何？抵不過玉枕邊的閑言閑語，最後落得身敗名裂。”
“今日，你左劍尚是陸家的七武之一，死守忠誠，可他日過後，你也不過是一名為了謀生而活下去的可憐人而已。”她走到左劍的跟前，語氣已經緩了許多：“手握一劍，你是劍客，若手中的劍沒有了呢？”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旁側的秦蒙心中感嘆，這姑娘不愧為軍部最為年輕的司長之一，一番話語滔滔不絕，有聲有色，連他也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在想，這個世界上真的不該有忠誠嗎？
“不愧為莫司長，善言辭，會謀略，推心腹，難怪年紀輕輕的便坐上這個位置。”左劍輕笑道：“可莫司長若以為就此說服了左某，是不是有些笑話了？”
莫無霜露出笑容：“當然不。”頓了頓，她接著說道：“黎太公已入不惑之年，體內血氣衰弱，精神狀態並不好，時常在書樓睡着，若非書童日夜相伴，太公怕是……故此，黎太公今年只收一名弟子，兩個條件，第一考核，第二拿下莫嶺要塞。”
昔日秦蒙兵敗，導致秦陸兩家覆滅，二十萬大軍也葬身於此，可三年下來，卻無人敢入主莫嶺要塞，即便是西塘的青羽軍。
朝堂之上的那一位，隻字不提。
軍部三司閉口不言，權臣們，軍閥大佬，更是時刻約束下面，不讓人觸及莫嶺要塞的一絲一毫。
這裏面有一個很大的原因，桃花庵上的黎太公還活着。
三年前消息傳回都城時，六十高齡的黎太公手握大鐵劍來到軍部門前，一言不發，當時街道兩旁來了很多人，大量的士兵也抵達現場，甚至那些權臣，監國寺，文部，工部，與及皇族之人也來了。
但整個場面無人敢說話，軍部三司更是不敢露面。
從清晨到黃昏落幕，太公身心疲倦，命人找來了梯子，爬上門坊處將那塊牌匾砍了足足三劍，劍痕依舊保留到現在。
次日，天子匆匆來到桃花庵，與太公聊了有兩個時辰左右。
沒有人知道他們聊了什麼，但從那一天以後，天子便不再提及莫嶺要塞的事情，太公也沒有下山。
反倒是軍部三司之一莫無霜，時常前來拜訪太公，只是太公閉門不見。
“為何不見？”有人好奇。
莫無霜不是桃花庵上的天才弟子嗎？理應受人待見才對，可她屢次前來拜訪，太公皆將其擋在門外。
當時，很多人都好奇。
“秦家之主雖然不是桃花庵上的弟子，也與太公談不上什麼關係，但他卻做過一件事情。”有人說道：“早些年，北冥有少年前來‘談玄’，在桃花庵上擺下擂台，‘談玄’題很多，可數日過去，桃花庵上竟無人能打敗這名少年。”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桃花庵要敗北時，秦家之主恰逢路過，好奇之下他便走上擂台，與北冥的少年足足論三個時辰，提及的八個題，皆一一破解。
桃花庵上一片震動，都城內外皆在沸騰。
自此以後，太公的眼裏便有了秦家之主的影子，在那些年裏，他甚至想要去拜訪秦家之主，可路途遙遠，再加上年齡的問題，無奈之下也只能書信來往。
信箋中多次提及，希望秦家之主能來看看他，而秦家之主也表示，等忙完了以後再入都城拜訪。
可誰也沒有想到，傳回都城的卻是秦家被覆滅的消息，二十萬大軍葬身於要塞中。
黎太公震怒，提劍上了軍部。
後天子前來。
莫無霜多次拜訪，無果，其最大的原因是，三司會審下來的那一道命令。
自此以後，莫嶺要塞便成為了無主之地。
但在數個月前，桃花庵上便傳出這樣的一道消息，今年太公只收一位弟子，兩個條件，都城內外一片震動。
莫無霜接著說道：“太公年邁，已無精力教導弟子，估計今年是最後一位了，所以人人都想得到這個名額，其次，太公最放不下的便是這莫嶺要塞。”
人人都想爭這個名額。
考核是其次，重點是要塞，他們要如何才能在這種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
“你想說什麼？”左劍緊盯着莫無霜。
“太公保了三年莫嶺要塞，連皇族的人都不敢伸手過來，他心中的堅決無人能撼動，若我是你身後的那個人，在為自己爭取這個名額前，定然扼殺掉過往的身份，洗滌乾乾淨淨，讓太公看到一個全新的自己。”莫無霜看着他。
想要洗乾淨自己，唯一的辦法是，殺掉那些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不可能！”左劍猛地搖頭，心中有了慌亂：“公子不可能殺我，他不會這樣做，永遠不會。”
公子？
秦蒙側目過來：“是陸元？”
左劍呼吸就此，身子隱隱顫抖，不曾回答這個問題，但他的表現已經給出答案，陸家的大公子還活着。
“是哥哥嗎？哥哥還活着？他在哪？”不遠處的陸雪兒，杵着木棍走過來，語氣很急迫：“你快點說，哥哥在哪？”
嘿嘿！
哈哈哈哈！
左劍突然笑了，笑容瘋癲，他大聲喊道：“莫無霜，你的路要走到盡頭了，他們在等着你，所有人都在等你。”
她這番話讓左劍心中有了答案，既然自己的結局已經註定，那為何還要去相信？給自己心中留下一些念頭不好嗎？
言語落下，手中的闊劍劃過脖頸處，噗嗤聲響起，鮮血灑落，他的軀體就此倒下。
莫無霜收起笑容，低語：“果然如此！”
良久良久……
她才從思緒中清醒過來，注意到秦蒙的目光，不由的問道：“怎麼？”
秦蒙開口：“莫大司長似乎知道很多啊？”
莫無霜輕謬的笑了笑：“難道你沒有事情瞞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