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來日方長
秦大夫看了一下岳靖俞的傷勢,稍微用手捏了捏他的膝蓋下方岳靖俞就呲牙咧嘴起來,連喊了三聲“疼”。
秦大夫斜眼瞥了他一眼,“看着眼熟,二進宮了吧?”
“何止啊,岳靖俞這幾年簡直把醫院當自己家了,傷口稍稍好點就去作死,能站起來就去爬高救人,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命的。”葉澤宇沒等岳靖俞緩過神來說話就抱着膀子說,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難怪,”秦大夫點頭,想着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知道的你是自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秦某醫術不精呢。”
他剛回頭想要趁機教育自己學生葉澤宇幾句,就聽見他說:
“老師,他自己作,下手別留情。”
秦大夫擰着眉頭在X光片上看了許久,此時門口的敲門聲引起了房間裏所有人的注意,來的兩個人穿着清一色的警服,規規矩矩敬了個禮,“小岳,我們來了解一下情況。”
秦大夫看了看門口的兩個警察,一個稍微年輕一點,另一個已是中年,又回頭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疼的呲牙咧嘴的岳靖俞。知道的是岳靖俞配合警方辦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犯什麼事兒了呢。
岳靖俞也不見外,他掙扎着坐起來,“徐隊啊,進來坐吧。不過我這可沒有咖啡招待你。”
徐徹摘下帽子,笑了笑,“你開玩笑呢,你這次立了功,我招待你還差不多。”
岳靖俞撇撇嘴,“哪次不是我立的功……”
一旁的葉澤宇不禁翻了個白眼,“大言不慚的——”
徐徹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秦大夫見狀十分知趣地退出了病房,葉澤宇緊隨其後,順手帶上了門。
“小岳,這次的任務,多虧了你。”
徐徹規規矩矩地道謝,誰知道岳靖俞沒個正形,完成任務后倒也輕鬆了,打趣道,“我可是把我的師父送進號子了,賣給你好大的面子。”
“是啊,要是我們早知道你有恐高——”
岳靖俞沒讓他說完,擺擺手,“行了徐隊,別說套話,你答應我的事情趕緊辦,辦完了我好出院。”
徐徹還記得他們之間那個不靠譜的約定,岳靖俞要是立了功,就清除他在公安系統里的所有污點記錄,徐徹爽快地點點頭,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岳靖俞在公安系統里本來就沒有什麼污點記錄,都是些流氓打架的小事,又是未成年,教育一通寫個檢查就完了。
“你要是方便,等你好了回局裏做個筆錄。”
“洪門洪門走私收益上千萬,其中的百分之五十流通到了境外賬戶,我義父這邊這兩年的老本都賠光了,人死在國外,現在就剩下我家徒四壁,沒錢沒權沒女人。”
岳靖俞胡亂說了一大堆,徐徹轉了半天的筆一句都沒記下來,說的都是警方早就掌握的東西,一點有價值的信息都沒有。
岳靖俞費勁地抬了抬腰,呲牙咧嘴地換了個姿勢,“還有什麼要問的么?沒事我還想睡會兒……”
徐徹問起了他一直想不通的問題,“沈家的財產繼承權問題,你是怎麼知道的?”
岳靖俞看了他一眼,徐徹接着補充道:“據我所知,這件事連小沈本人都不知道,你卻知道。還有蘇安鵬誘拐何夕、薛靈芸毒品交易,你都是怎麼知道的?”
作為一個警察,徐徹當然最想搞清楚消息的來源,這不光是準確不準確的問題,事情發展到今天,端了整個販毒團伙,他不能連消息是怎麼走漏的都不知道,這讓他的審訊記錄里該怎麼寫,他作為刑偵隊長的面子往哪擱?
可是病床上的岳靖俞卻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對於他來說,徐徹的心思很好猜,他聲音虛弱,盡量簡短回答,“徐隊長,你不用羨慕我,很多事情作為你們的身份,是不可能查到的。”
徐徹湊上來,“怎麼講?”
“就好比外面的那顆大樹,根埋在漆黑的土地里,吸收來自各個方向的養料才能長大,卻永遠見不到陽光;它的樹葉迎着太陽,滋養着整個樹木向上生長。”岳靖俞動了動脖子,看着他,“我們各司其職,站在自己該在的地方,不是很好么?”
徐徹沒想到岳靖俞這麼年輕的人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比喻還是很貼切的。
“可是小岳,如果沒有營養交流,樹也是會死的。”
岳靖俞點點頭,他說得對,他既然選定了立場,恐怕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薛靈芸是我師父,我從小就在查她,盯了很久了;蘇安鵬的事情,是我了解新安綁架案的時候了解到的,算是個順藤摸瓜的巧合;至於沈家的遺產繼承問題,我給你們提供的晶片里,有一份材料被我刪掉了,是一份遺囑。沈家的遺囑。”
徐徹皺着眉頭,“為什麼不一併提供出來?”
“因為晶片是通過沈長歌交給警方的,我怕他看了會多想——”
徐徹搖了搖頭,“你太低估小沈的覺悟了,他是警察,也是黨員,這些底線還是有的……”
“我是想讓他,放棄追查沈薇的事情,但是出了意外,我想除了長歌,沒有人有能力做這些。”
岳靖俞的想法完全是另一個方向,沈長歌許多年來都把自己埋在對沈薇的自責里,他費盡心力去查洪門,如果讓他知道沈薇連最後的遺產繼承權都沒有了,恐怕會越陷越深的。
作為朋友,他只能站在沈長歌這邊,而沈薇的感情,就交給蘇子筱去維護吧。
岳靖俞費勁地從床邊摸到自己的背包,然後在徐徹的幫助下找到一個很不起眼的優盤,他把它交到了徐徹手中,“這是最後一份資料,你想知道的,都在這裏了。”
從此之後,我岳靖俞與洪門和黑勢力恩斷義絕,再沒什麼能幫你的了。
徐徹站起來,“我知道了,小岳,謝謝你。”
“謝什麼?”
他規規矩矩地立正,敬禮。感謝這個身在泥潭中的少年拼盡全力為這個社會所作的一切。
岳靖俞看他這麼嚴肅的樣子,憋不住笑了,蒼白的唇角動了動,“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自己,別以為我是在為你們無私奉獻。”
徐徹笑着搖搖頭,這小子,該做的都做了,偏要說這麼扎人的話討人厭,一副中二症晚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