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休夫
高堂內明晃晃的兩根手腕粗細的龍鳳燭燃着，蔣曼雲被媒婆扶了進大堂，鳳冠霞帔，聽到齊子瑜的腳步聲，彷彿是湊近了想要去攙蔣曼雲，未等他走近，蔣曼雲一把將自己的蓋頭扯了下來。
四座嘩然，坐在高堂之上的齊寡婦和蔣家人驚愕不已，圍觀的父老鄉親也是嘀嘀咕咕的開始私下議論。蔣曼雲毫不在意，隨手將蓋頭一扔，拋進齊子瑜的懷裏，揣着手大大咧咧的站着，絲毫沒有姑娘家的秀氣。
環視四周，依舊是記憶中的樣子，破舊冷清，屋子裏像樣的擺件可能也就是她陪嫁過來的那一對柜子了。
“曼雲，你……”齊子瑜支支吾吾的說道，滿臉拘謹，“我娘說咱們洞房前不能掀開蓋頭的……”
“呵，要你管。”蔣曼雲翻白眼，道：“我定是要與眾不同的，我便偏要不蓋蓋頭拜天地，不行？”
前世的齊子瑜就是這樣，什麼都是他娘說，無論蔣曼雲受多麼天大的委屈，都是他娘說的對，讓蔣曼雲忍忍，最後休書丟出來，也沒見齊子瑜出來攔一下。
“臭丫頭，你在鬧什麼？！”大伯母的怒吼聲傳來，蔣曼雲看過去，果然看見她和齊寡婦齊刷刷氣的發青的臉色。
“我就是要這樣拜堂，規矩是人定的，也要人來改。改一改有什麼問題嗎？”蔣曼雲微笑道。她素來知道，齊寡婦罵人一絕，跟她對罵絕對占不了便宜，示弱只會讓她蹬鼻子上臉，唯獨齊寡婦最厭惡別人微笑着無所謂的模樣，絕對能把她氣的七竅生煙。
果真齊寡婦也罵道：“趕緊把蓋頭蓋上！還沒拜堂就跟老娘造反了，嫁過來還了得！”
抱胸微笑，蔣曼雲道：“喲，還沒拜堂就敢教訓我了，嫁過去還了得？”
“你！”齊寡婦說不過就要開始動手打人，此刻氣的紅了眼睛，揚起肥厚的手掌就要衝上來給蔣曼雲一個耳光。卻被大伯母拉住了，小聲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周圍原本也要上去拉人的蔣家人默默退回，看着這場鬧劇，蔣老頭直嘆氣。
不用聽曼雲也知道，大抵說的就是讓齊寡婦忍一忍，等到她嫁進門再慢慢收拾，到時候有婆婆的名頭壓着，蔣曼雲也不敢反抗，云云。
她作勢假裝掏一掏耳朵，大聲道：“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吶，大伯母，私下裏嘀咕個什麼勁兒呢？無非就是說日後慢慢收拾我唄。”
哪知這次齊寡婦和大伯母都忍住了，並未接茬，只對旁邊的司儀給了個眼色，司儀會意，清了清嗓子，大聲喊道：“新人跪拜！一拜天地！”
挑了挑眉，蔣曼雲心道還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都能忍？
周圍早已炸開了鍋：“這怎麼回事啊？齊寡婦是不是強迫人家嫁閨女的？”
“我聽說是齊寡婦死皮賴臉求來的，為的還不是人蔣家的錢。”
“……”
於是在周邊眾位父老鄉親大聲的議論聲中，蔣曼雲和齊子瑜被推到堂中，由媒婆扶着要拜天地。
眼角餘光瞥見自己母親幾次落淚心疼要衝上前來，每每都被父親攔住，蔣曼雲心中也一頓一頓的疼着，而父親也是將目光時時刻刻投向蔣老頭，期待着老頭能發話結束這門親事。但是蔣老頭似乎也為難的很，欲言又止。
看着自己親爹親娘，又看着堂上自以為即將接受跪拜的齊寡婦，蔣曼雲突然間無名火起。誰還不是自家爹娘的寶貝了，從小被寵到大，難不成為的就是送到別家去受她的氣么。還要她對着這麼一個虐待自己的陌生老女人三跪九叩，如何使得！
一切彷彿都十分平靜，所有人都以為蔣曼雲已經放棄了反抗，在媒婆的攙扶下即將行禮，蔣曼雲卻是爆發的迅速而猛烈，忽的一甩衣袖，鮮紅的嫁衣帶着長袍廣袖一齊飛舞，她甩開媒婆，大聲道：
“我蔣曼雲拜天拜地，拜我親生父母，我從心底里就不會承認你是我婆家，我也從來沒有拜你齊寡婦的道理！要拜你拜，今天我這個腿是不可能彎的下去！”
現場氣氛倏然炸開，齊寡婦氣的七竅生煙，衝上來就要打蔣曼雲，“小浪蹄子，我看你是活膩了！”肥厚的手掌便要往蔣曼雲俊俏的臉上招呼。
這樣的場景已經重複了無數次，蔣曼雲清晰的記得每一次她都是低垂着頭等待着耳光落下來后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但是這次，蔣曼雲瞅准了機會，待到齊寡婦手到臉前，生生握住了她的手腕，而後反手就是一個耳光，反而挨打的是齊寡婦！
齊寡婦愣了，隨即尖叫了起來：“好你個賤人，竟然還敢打我，反了你了！”
“呵，我就打了，你待如何？！”蔣曼雲左手一抬，猝不及防又是一記清亮的耳光打在了齊寡婦的胖臉上。
“我打死你個小賤人！”齊寡婦合身撲上，想要打蔣曼雲，奈何她現在年紀輕輕身量瘦小，左騰右挪，齊寡婦無論如何也抓不到。周圍早已被這變故驚呆了的人一擁而上想要勸架，登時亂成一團。
“你若是三跪九叩求着我蔣曼雲，我便重新考慮下要不要同意這門親事，否則，免談！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你齊家大門半步，告辭！”說罷蔣曼雲揚長而去，風風火火的踏出了齊家破爛的大門，只覺得心裏痛快至極，雖說無法彌補前世受了十年的苦，可也吐出心中一口惡氣。
想起方才出門時候爹娘那擔憂又欣喜的眼神，還有爺爺如釋重負的樣子，蔣曼雲只覺得快意至極，她知道爹娘心裏是支持她的，這麼一來，免了嫁到齊家，也讓他們看清了齊寡婦的本來面目，一舉兩得。
剛一出門，忽的聽到頭頂一聲清亮的男子輕笑聲。祝易澤從樹杈上跳了下來，落在蔣曼雲面前，眼中終於是帶上幾分笑意：“佩服。”
“你一直在跟蹤我嗎？”蔣曼雲氣還沒消，張口就嗆了祝易澤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