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嫁還是不嫁
眼珠一轉，蔣曼雲心道，光顧着出前世那口惡氣，一時鬧熱就直接和大伯母他們鬧了起來，卻是忽略了十年前她嫁到齊家時候，是爺爺奶奶一手操辦的，這門親事他們是極力贊成的。
至於原因，這偏僻的村子裏，多少年也就只出過齊子瑜一個秀才，嫁給他自然是天大的榮耀，有這麼一個“光耀門楣”的兒子，齊寡婦便理所當然地好吃懶做。
果然，蔣老頭對齊母道：“齊家大侄女，曼雲她爹沒教好，才讓她這麼沒有教養，你別放在心上。這男婚女嫁，媒妁之命，父母之言，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這竟是違背蔣曼雲的個人意願，非要她出嫁不可了？！
那邊父親蔣志明被爺爺訓得抬不起頭，母親看着她滿臉心疼，大伯木訥內向，悶不吭聲，大伯母滿臉喜色。三叔三嬸對她投來憐憫的目光，他們一家平素也是被大伯母欺壓慣了的。
蔣曼雲盯着自己纖細白嫩的手指，她自幼體弱，爹娘心疼她，從未讓她干粗活，倒像是個官家小姐，不是村婦了。
“呵，假設真的讓我嫁過去，這嫁妝兩畝良田，我家是不會出的，不若大伯母您接濟下，幫我出個嫁妝？”反正這兩畝地，當時做了嫁妝，最後也還是她下地幹活，生生把一雙美手糟蹋的爆裂起皮，滿手老繭。
“你！小賤人，老娘撕爛你的狗嘴！”大伯母又要撲上來打蔣曼雲。
“那行啊，要麼你給我出嫁妝，要麼我就不嫁唄，自個兒看着辦。”
說罷蔣曼雲翻了個白眼，揚長而去，留下一屋子人吵吵嚷嚷。
蔣曼雲走出門去，只覺得不管結果如何，方才一番吵鬧，長舒了一口惡氣。
她現今才十五歲，驟然從一個成熟的婦人變回了少女尚且不習慣，心下雀躍臉上也帶了幾分笑容，卻還是老氣橫秋地碎步往前行。
“哎呦！”
忽然撞上了一堵“人牆”，蔣曼雲揉着紅了的額頭，眉緊緊皺了起來。
“呵。”忽的聽到頭頂傳來一聲男子的嬉笑，蔣曼雲猛地抬起頭，一張眉目如畫的臉毫無預兆的落在她眼中。
“小娘子有何心事？我這樣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裏也沒看到，不妨說給我聽聽。”那男子手中搖着一柄摺扇，額前兩縷碎發輕輕飄動。
恍然間像是遺世獨立的天神，若不是他身上穿的是帶着補丁的尋常粗布衣衫，蔣曼雲准以為這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
不耐煩的白了這言語情況的小子一眼，曼雲悶着聲問：“你是誰？”
“祝易澤。”對方言簡意賅，沒有半句多餘的話。
眸中震驚皺起，祝易澤！這可是十里八鄉都知道的名字。聽聞是個登徒子，平日裏盡做些調戲姑娘家的下流事。
不過曼雲從前也沒見過他，只當是個行容粗鄙的野漢子，沒成想會是這般翩翩少年郎。
“你就是那個……”蔣曼雲試探着問，可話說一半，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難不成說“那個鄉親們口中的地痞流氓大壞蛋，生怕自家姑娘被拐跑了的小癟三？”思來想去還是止住了話頭。
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蔣曼雲要說什麼，祝易澤劍眉輕挑，唇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怎麼不繼續說了？”
蔣曼雲道：“我只聽說過你的諢名，我瞧着你倒是模樣周正，俊俏的很，不像個壞人。”她笑着誇讚，畢竟祝易澤的年紀在她眼裏也不過是個孩子。
“讓我猜猜，想必是方才在家中大鬧了一場，所以小娘子才如此不快吧？”祝易澤輕搖手中摺扇，宛如春日桃花的眼眸中盛着狡黠的光，“只是你如此胡鬧，最後也免不了嫁人，何必呢？”
聽他這麼說，曼雲一下反應過來這人八成是剛從自己家附近看了熱鬧，跟着自己過來的，否則也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方才還覺着他不像傳聞中說的那樣，這會兒再看，跟着自己來了這，還不是想調戲自己？
“出口氣罷了，看他們不舒坦，我就舒坦了。”蔣曼雲想到前世被她欺辱十年，最後窩囊的死去，只替前世的自己感到悲哀，又覺得極其不值得。
劍眉一挑，祝易澤唇角笑容未變，但是眼神中帶了幾分欣賞的意味：“若是當真被迫嫁人，受了欺負，我可以幫你。”
蔣曼雲剛要反駁說自己抵死不從，絕對不可能出嫁，但是此時此刻，忽地計從心起，心道，為何不嫁，就心中這口惡氣，總歸都是出不來，非得要當面把那老妖婆氣到跳腳，才能略微抒發心中這惡氣。
她話鋒一轉道：“好，那若真的有所求，我也不客氣了。”
勾唇一笑，祝易澤轉身順着鄉野間的小路，往湖邊走去了。蔣曼雲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只覺得這男子似乎和傳聞中的人大相逕庭，明明是內斂而又熱心腸的一個人，她略一思索，跟着祝易澤上前去。
而牆內大堂里，也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在蔣老漢、大伯母和齊寡婦的操縱下，定了這門親事，只是沒了那二畝地的陪嫁。
夜深人靜了，各家房裏都已經熄了燈，可是蔣曼雲卻遲遲不回來，可急壞了蔣志明夫妻倆，而最終竟然是祝易澤送蔣曼雲回來的！
劉氏一把拉過蔣曼雲，將她拽到了身邊來：“你怎麼跟這個小流氓混到一起了？！”
而祝易澤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目光，他一拱手，雖說穿着粗布衣衫，卻有了幾分風流倜儻的意味，他轉身離開，頎長的背影看起來挺拔清冷，蔣曼雲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蔣志明皺着眉頭關上門，夫妻兩個神色肅穆的拉着女兒回房：“你也是要出嫁的人了，注意些不要跟這些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尤其是這個小流氓。”
“可我聽他談吐，並不像是什麼壞人。”
“壞人哪有把這兩個字寫在臉上的？總之不要跟他接觸。”
蔣曼雲敷衍的應聲道“是”。心裏只覺得祝易澤本性不壞，下次一定要問清楚他到底為什麼在村民們心中的印象如此之差。
蔣家開始幫蔣曼雲置辦嫁妝，出嫁那天，氣勢擺了個十足十，鑼鼓敲敲打打的喧鬧了一整天，萬人空巷，皆是在路旁圍觀。
蔣曼雲和齊寡婦相處多年，自然知道對方究竟討厭什麼，心中一早就盤算好了該如何搞砸這場婚事，帶着一肚子的小九九，蓋了紅蓋頭，等着齊家來迎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