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兒行千里母擔憂
幾家歡樂幾家愁。
風玄家的廚房內，李苓月麻利地忙活着，風之凡默默地、無所適從地站在門口，想幫忙卻又不知道做什麼好。
若是往日，李苓月肯定會笑着嘲諷幾句。
不過今天，她完全沒了興緻。
“你們風家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心狠！無涯老祖丟下一大家子人不管了，族長轉身就斷了所有人的月供，你這個管事也不遑多讓，第二天就準備把親生兒子趕出家門，讓他自生自滅去……”她幾乎將手中的麵糰，當作了出氣的對象，抱怨的時候，手下不自覺地加重力道。
說著，說著，眼角的珠淚便顆顆滴落。
風之凡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低下頭來，無聲嘆息。
他知道，妻子不過是發泄情緒而已，並不需要自己的解釋。
見丈夫沒有說話，李苓月用衣袖拭了一把眼角的淚，抱怨得越發起勁：“你說修真有什麼好？就像我們，辛辛苦苦半輩子，也不過增加百年壽元而已，到頭來不還得化為黃土一抔？還不如做一個凡人，過數十年安生日子，豈不比這妻離子散的強？！”
風之凡沉默。
李苓月手不停、話亦不停，彷彿要將半生的委曲，在這一夜傾訴乾淨：“要我說，當初地球時代的先賢，也是吃飽了沒事兒干！看看史書上的記載，沒來神州星之前，他們在地球上，過的簡直是世外桃源般的安寧生活，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一代代繁衍生息……”
都開始懟先賢了，風之凡更不知如何往下接。
“你啞巴了？”李苓月瞟了他一眼。
“沒有。”
“沒啞巴怎麼不說話？”
“不知道該說什麼。”
“再不說這些乾糧你來做！”
無名火起，難免殃及池魚。
“好吧，我說，我說。”做乾糧，他還真的不會。反正在妻子面前，他從來都是對妥協藝術活學活用的典範：“不過，咱們先說好了。我就隨口一說，你就隨耳一聽，有不同意見可以提，但不許生氣。”
“我是母老虎？”
“自然不是，哪有生得仙子一般美麗的母老虎？”風之凡笑笑道：“你剛才只講了修真的壞處，修真還有許多好處你沒有講。
“所謂好戰者為利，好鬥者為氣，愛權者為位置，愛錢者為財富，貪生者為延年益壽，愛美者為青春永駐……修真的好處簡直太多太多。
“如果兒子的天賦也跟我似的，既沒有修鍊的前途，也沒有超越我們的希望，那不用說，咱們絕不會現在就讓他單飛。”
“是你，不是我！”李凌月認真傾聽，冷冷糾正。
“是，是，是，是我，是我，都是我。”風之凡微微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直至妻子面色稍霽，才繼續道：“可問題是，他有勝過燕太上長老的資質，如果我們現在捨不得他吃苦冒險，不給他磨礪拼搏的機會，真到了壽限過半的那一天，他會不會後悔？會不會埋怨我們當初的保守？”
“我頭髮長見識短，行了吧？”李苓月對自己這個丈夫也是無語了。
這些道理她自己不懂？
讓他呆在這裏，不過是希望他能幫自己分擔心底的憂愁，多安慰幾句罷了，難道是讓他來說教的？
都快五十的人了，還是這麼不開竅！
講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讓他做決策大致也不會出什麼差錯，可在對待至親之人上，簡直無能加三級！
平時兒子見了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管理下屬還講究軟硬兼施、恩威並用呢，在對待兒子的問題上，你的“軟”和“恩”都哪兒去了？
對待妻子，難道不拘小節加妥協退讓就行了？
自己有時多麼希望，丈夫也能有一些體貼和情趣，可惜這傢伙從來都是公事公辦的模樣，愣是把老婆處成了同事，把家搞成了軍營，真真令人無語。
還好都是修真之人，不用天天面對一日三餐柴米油鹽，丈夫平日裏除了修鍊，其它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家族事務上；而她自己除了閉關修鍊，偶爾也會出城去歷練一番。
夫妻相處的時間，其實很少。
這恐怕也是修真的好處之一吧？
要是真如凡間夫妻一般，日日對着這個榆木疙瘩一樣的丈夫，真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
激憤吐槽，卻絲毫不耽誤李苓月對兒子的牽記。
心思數轉，她又提出新的想法：“要不，我明天陪兒子去雪峰劍派？”不滿歸不滿，在重大問題上，她還是習慣徵詢丈夫的意見。
“這恐怕難以起到出門歷練的目的吧？”打心眼裏，風之凡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主意。
古往今來，只聽過仗劍走天涯的，還從來沒聽過仗母走天涯的。
“可他畢竟從未孤身出過遠門，缺乏在外行走的經驗，自身實力又低，從這兒到雪峰劍派漫漫數千公里，路邊的飛禽走獸，過往的武者修士，哪一個都可能帶來致命的危險，我不放心！”
不說還好，越說李苓月就越覺得不放心，想送兒子到雪峰劍派的立場就越堅定。
風之凡搖了搖頭，斷然否決：“你都陪在旁邊包打天下了，他還怎麼歷練？堅決不行！而且，我也不相信，媽寶型的修士能有什麼出息！”
他覺得十分無奈，妻子平日也算明理，怎麼涉及到兒子就如此患得患失，恨不得把兒子綁在褲腰帶上？
簡直想一出是一出！
見丈夫態度如此堅決，李苓月稍微想了一下，也覺得自己有點關心則亂，便退讓一步，輕聲道：“要不，我只在後面遠遠跟着，一看他進入雪峰劍派，就馬上回來？”
風之凡依舊搖頭：“沒有飛劍，你連御劍飛行都做不到。跟近了，難免會被發現；跟遠了，真遇到危險也未必來得及救，意義不大。”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怎麼辦？”李苓月有點火大。
風之凡知道，妻子的擔憂其實並不多餘。
歷練也有個限度，雛鷹得長出翅膀，才能學着去翱翔天空。
如果兒子真在去雪峰劍派的途中出了什麼意外，恐怕妻子、姐姐都不會放過自己。
他左思右想之後，只得提議道：“要不我去求之信大哥出馬？讓他遠遠綴在兒子後面，保護他安全抵達雪峰劍派。”
“如果之信大哥肯出面，那最好不過了！”李凌月一下子變得高興起來。
風之信雖然與風之凡同輩，卻是年紀過百的先天境武者，不但實力高強，而且有豐富的跟蹤保護經驗。有他出馬，完全可以做到安全、歷練兩不誤。
更重要的是，風之信跟丈夫關係走得比較近，請他出馬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行，那我現在就去找他。”風之凡轉身就朝外走，旋即又後腿幾步，低聲吩咐道：“此事無論成與不成，記得保密！”
“我有這麼不靠譜嗎？還不快去！”李凌月杏目一睜。
風之凡笑着揮了揮手，抬頭朝樓上看了一眼，輕手輕腳地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