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單相思
高考後的第一天，倪曉瀾跟父母說已經和同學們約好共進午餐，於是離開了家，在中午十一點五十九分來到了校西門斜對面的蘭州拉麵館。
拉麵館的門口，司空明已經站在那裏。一頭如鋼絲般根根豎起的黑亮短髮，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而深邃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稜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的身材。只是他在這個火熱的夏天裏瞪着一雙迷茫的大眼睛，不時地左顧右盼，卻沒有發現已經走到他身邊的倪曉瀾。
當倪曉瀾呼喊他的名字時，司空明這才如同初見一般打量着倪曉瀾：兩條又細又長的眉毛彎彎向下，引出兩灣如同秋水般的盈盈明目。如同白玉一般散發著光芒的臉龐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帶着紅潤的櫻唇向上微翹。
看到司空明有些痴迷地看着自己，倪曉瀾不滿地白了司空明一眼道：“怎麼，不穿上校服就不認識了嗎？”
其實不僅是沒有穿校服那樣簡單。倪曉瀾不但把平時綁起來的頭髮放下來垂於腦後，還偷偷地用上了媽媽的化妝品，經過了一番美白塗紅，形象上發生了不小的改變。
再反觀司空明，和上學時沒有任何改變，頭髮還是短短的平頭，衣服還是那身校服，就連神態都跟上學時一樣，呆板而機械，就說話都開始結巴了：“你，是你，昨天約我來吃面的人是你嗎？”
看着司空明獃頭獃腦的樣子，倪曉瀾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道：“難道你不知道紙條是誰塞進你手裏的？”
司空明臉漲得通紅，訥訥地道：“昨天考完之後，我有些激動，走出考場后還一直在回想着這三年來的學習生活。沒注意怎麼著，手裏就多了一張紙條。等我發覺后左右看看，可是周圍同學太多了，我也看不出來是誰把紙條塞到我手裏的。”
倪曉瀾笑得更開心了。昨天考完之後，確實是人頭攢動，她在人流之中悄悄地把紙條塞到倪光遠的手裏后，如做賊一樣迅速地離開了。畢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做這種事情，她自己也覺得害羞。
現在想來，不知她當時怎麼會有那大的膽子。如果再來一次，這樣的事情，她估計做不出來了。
倪曉瀾問：“既然你不知道是誰，那為什麼要來？”
司空明實事求是地道：“我看那字條上的字跡挺清秀的，估計是個女孩子，所以就來了。只是沒有想到，原來是你給我的！”
倪曉瀾自嘲地道：“如果你早知道是我約你一起吃飯，是不是就不會來了？”
司空明拚命搖頭道：“不會，不會！只是簡單地吃頓飯，沒什麼關係！”
只是簡單地吃一頓飯，所以就沒有關係嗎？倪曉瀾臉色一寒道：“那好，進去吧！”
倪曉瀾在前，司空明在後，兩個人進了蘭州拉麵館。倪曉瀾隨便找個位置坐了下來，司空明猶豫一下，不知該和倪曉瀾並排而坐還是對面而坐。經過三秒的思考後，最終還是坐在了倪曉瀾的對面。
這家拉麵館位於學校的附近，平時就是主要做學生的生意。今天學生已經放假，又是中午，倪曉瀾和司空明成了他們僅有的顧客。
倪曉瀾要了一碗牛肉麵，司空明要了一碗拉麵。倪曉瀾一直板著臉不說話，司空明便緊張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連咽了幾次唾沫之後，司空明終於鼓起勇氣問：“你把我約出來，有什麼話要說嗎？”
倪曉瀾冷冷地道：“本來想說的，現在又不想說了。”
司空明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尷尬地“哦”了一聲。好在此時老闆把兩份面都端了上來，兩個人都開始低頭吃面，不再說話。
司空明吃的很快，吃完后默默地等着倪曉瀾吃完，然後又一起走出了拉麵館。
出來之後，司空明正在考慮要不要說聲再見，倪曉瀾已經道：“我們一起走走吧。”
司空明沒有說話，只是傻傻地跟着倪曉瀾。倪曉瀾往哪裏走，他就跟到哪裏。
從學校往南走了幾百米，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海邊。中午的陽光火熱，海邊的行人極少，倪曉瀾這才開口道：“我叫你出來，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都在對你單相思。”
倪曉瀾說的很平靜，就好象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和她自己沒有什麼關係。
司空明聽后卻是一張小臉噌地一下漲得通紅，一直紅到了脖子。額頭之上，突然之間就佈滿了汗珠，甚至開始聚流成河，嘩嘩地流下。
看到司空明緊張的窘態，倪曉瀾撲哧一下笑道：“你緊張什麼啊？我只是陳述過去的一個事實，不會要求你怎麼樣！”
司空明的大腦依舊是一片空白，此刻只來得及“哦”了一聲，然後連嘴巴都忘了閉上。甚至於，他連自己的手腳都覺得是多餘的，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才好。他只覺得腳有些發軟，腿有些無力，大腦有些缺氧，隨時都有倒下的危險。
好在倪曉瀾並沒有讓他回答什麼，而是自顧自地講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呢？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應該說從上高一認識你的那天起，我就對你有好感，對你刻苦學習的勁頭很是欽佩。不過那時候，真的只是好感而已，並沒有別的。
上了高三之後，我覺得慢慢有了變化，我發現我對你特別關心了，而且是不自覺地去關心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三個月前，有一天你偶然感冒了沒有來上學，那一天我基本上可以說是失魂落魄，一天都在擔心你：擔心你究竟病得怎麼樣；會不會病得嚴重要去住院；我要不要去醫院看你；你的病會不會影響你的高考……
總而言之吧，就在那一天，我胡思亂想了很多。也正是在那一天，我確定我是喜歡上你了，我對你害了單相思。”
倪曉瀾並沒有完全講實話。其實她開始對司空明有着不同尋常的關注，不是從高三才開始，而是始自於高二的下學期。
自從她知道是因為她的異能影響到同學們的成績之後，她就開始有意地關注着司空明，關注着他的一點一滴。畢竟班裏成績最好的就是他，受影響最大的也是他。所以他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倪曉瀾關注的重點，希望能搞清楚他是如何受自己影響的。
讓倪曉瀾沒有想到的是，這種關心與關注慢慢地發展着。直到三個月前，司空明沒有來上學的那一天，她確定她喜歡上了這個人。
倪曉瀾一口氣講了這麼多，司空明終於從發懵的狀態中慢慢地緩過來，接口道：“其實那天我就是有點感冒頭痛，休息一下就好了，第二就來上學了。”
倪曉瀾幽怨地白了司空明一眼道：“是啊，你是第二天就好了，卻把我給害慘了。
從那天我確定我已經喜歡上你之後，我這顆心就再也無法平靜了。每天一走進教室，我就一定要先尋找你的身影。只有看到了你的身影，我的心情才能平靜。
如果看不到你，我就開始為你擔心：為什麼你還沒有到教室里來？是病了嗎？病得重不重？一直到你走進教室，我的這種莫名的擔心才會消失。
就算你來到了教室，我一樣無法安心，經常會在你的背後盯着你的身影默默發獃。如果你偶然有問題請教老師，或者有其他同學來請教你問題，那都會把我的注意力完全吸引……
我曾經很多次想過，要不要向你表白，可是我卻不敢。一方面，我害怕你會拒絕我，讓我受到傷害；另外一方面，我還害怕會影響你的學習，影響你的高考。
現在，我已經不再害怕了。一方面，高考已經結束了，我不可能再影響到你的高考成績；另一方面，我已經從這場單相思中走了出來，不需要再害怕你拒絕我。
因為這段時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我們就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根本就不應該有交集。等高考成績出來后，你定然要去京都，上一所全國最好的大學；而我將留在藍海市，與你不再有來往。我們就會像兩條平等線一樣，不再有任何一個交點。
我今天之所以約你出來，只是想要就這一段的感情給我自己一個交代。我既然曾經愛過，那就應該大膽地講出來，這樣才能讓我心安，讓我心平氣和地迎接新的生活。
謝謝你今天能來！謝謝你聽我講了這麼多！為了尋求我自己的心安理得，辛苦你跑了一趟，我再次表示感謝。在我的人生道路上，你也算是我的第一個愛情導師了，雖然你根本不知情。
好了，我要說的就這麼多，再見！”
倪曉瀾說完后，轉身而去，披肩的長發在風中飄揚，只給司空明留下一個瀟洒的背影。
司空明呆立片刻，等到倪曉瀾都已經走遠了，這才反應過了，衝著倪曉瀾的背影招了招手，喊了一聲：“喂……”
見倪曉瀾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司空明這才頹然地將手放下，繼續獃獃地站立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