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第三百二十二,破雲的晨光6
聽說聞遠手術結束,余沁結束了一晚上的董事會議,隻身一人趕往醫院——聞北還在醫院等,他以為聞遠只是簡單的頭暈,以為自己裝出一副好兒子的孝順模樣就可以從聞遠那裏得到信賴和讚揚?她看在眼裏,只覺得男人遠比自己預料得要天真。
聞遠不會醒過來了,即使醒過來,也不可能恢復到手術前的狀態——他接下來的人生,只能依靠氧氣罩和藥物維持生命。裴琸在給她葯的時候就已經跟她說明了那些葯的效果,這一次,她用自己來做賭注,往後的生活是繼續錦衣玉食還是被人一腳踩到泥里,就看這次的放手一搏,所以,她更不能給聞遠清醒過來的機會。
這次聞遠病得突然,她及時組織了董事會,迅速做出相應的處理方式,得到了不少老董事的讚賞。若不是來叔打電話過來,她還有一些話要跟那些董事說清楚,關於她和聞北之間的關係,順便還可以把聞遠生病的事引到到聞北身上。
余沁遺憾地嘆了聲,下車走進電梯。不知道聞北現在在醫院做什麼?他是不是已經有了對付自己的計劃,只不過還沒有實施出來?裴琸答應她,只要她能握住公司的權力,裴家會立刻出資填補現在靠物華支撐的資金鏈,到時候聞北對於聞家來說就沒有任何用處……得抽空給裴琸打個電話,通知他儘快來聞家談合作。
叮一聲,電梯顯示樓層已到。余沁走出電梯,快步往重症病房走去,誰知到了來願給的房號,卻發現房間裏一個人也沒有。女人看着明顯還沒有收拾的房間,詫異:人呢?不是說還在昏迷嗎?不會……她心裏騰起一個大膽的猜想,不會自己還在趕來的路上時,聞遠已經死了吧?!
“夫人?”管家拎着水果從電梯裏出來,看到站在重症病房門口發獃的余沁,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夫人來了,先生現在在檢查,大少爺說等檢查結束直接轉到VIP病房,夫人,我們先去房間裏等着吧。”
“檢查?”管家的話很簡單,余沁卻好像沒聽懂,“不是說手術已經結束了嗎?”
“啊,是結束了。”管家笑得眉毛眼睛擠到一處,“本來醫生說術后要觀察幾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恢復意識,結果剛剛先生忽然醒了,大少爺連忙安排醫生檢查,說是已經沒什麼大問題,過幾天就可以說話了……”
余沁覺得自己聽懂了管家的話,她知道自己應該擺出開心或者激動的表情才能不引人懷疑可是整個大腦一片空白,身子更是如墜冰窖,冷進了骨髓里。
為什麼會醒過來?這不對啊,這不對啊!她很想拿出手機給裴琸打個電話過去,質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那個葯絕對沒問題的嗎?不是說不會醒過來的嗎?為什麼一夜過去,人已經清醒了?!裴琸在耍她玩嗎?!
“夫人?夫人?”管家察覺到女人神色不對勁,不自覺放緩了聲音,關切地問道,“您沒事兒吧?”聽到丈夫清醒,怎麼好像一副天要塌了的樣子?
“我、我沒事……”余沁乾澀地笑了笑,道,“來叔,你先去房間,我突然想起有點事……等我打個電話,馬上過來。”
“哎,好勒。”
等到來叔離開,余沁忙翻出裴琸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這次響了兩聲后很快被接起,裴琸慵懶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聞夫人?”不等她回話,他冷冷道,“聞家現在正是最緊張的時候,你給我打電話做什麼?不怕引得聞北懷疑嗎?”
“裴少,聞遠醒了。”余沁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你那個葯萬無一失,他這輩子都不會完全清醒的嗎?!”
“聞遠醒了?”裴琸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這不是好事嗎?怎麼聞夫人這麼緊張?”
這怎麼是好事了?余沁全身一僵,狠聲道:“裴琸你耍我?!”
“聞夫人不要激動。”裴琸淡淡笑道,“我這麼說,只是為了提醒夫人你,你丈夫醒過來,是好事,你該感到高興,而不是緊張兮兮好像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一樣。”
被他提醒,余沁這才想起調整自己的表情,以免引起別人的懷疑。女人走到窗邊,擰眉道:“裴少,我們現在要怎麼做?”聞遠醒了,他們的計劃是不是要耽擱了?
“聞夫人,聞遠醒了,你現在應該去陪在他身邊,作為一個妻子給他應有的關愛和照顧。”裴琸道,“聞先生這次是病了,病得突然,多虧了你撐着公司,撐着聞家,聞先生會感激你的——你現在給我打電話,耽誤了照顧聞先生的時間,讓聞北有了捷足先登的機會,你所做的一切就全部白費了。還不明白嗎,聞夫人?”
宛如醍醐灌頂,余沁恍然,喃喃道:“對,我要去照顧他……”除了她和裴琸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這次聞遠生病是拜她所賜,連醫院都沒有檢查出問題,她現在最不能有的就是庸人自擾,可別努力這麼久,毀在自己手上。
“裴少,我先過去看看,你答應過我的事,還請你不要忘記。”女人徹底找回理智,恢復到聞家主母該有的狀態。她挺直腰桿,踩着高跟鞋往病房走去,“裴少,你要是敢背叛我們的合作,別怪我拉你下水。”她現在不需要擔心聞遠懷疑她,最該擔心的是裴琸會不會背叛她。
“聞夫人放心,我們裴家的人,做事一貫守信。”
掛了電話,裴琸給聞北去了電話。
“聞遠醒了?”
“嗯。可不能讓他這麼簡單的見閻王爺,後面還有一出好戲等着他呢。”
“聞茜也醒了?”
“葯我讓人停了,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醒了。”
“那……後面的事我就不插手了?”裴琸忍不住抱怨,“你能不能快點解決余沁,你知不知道這麼早打電話過來,很擾人清夢的?”
“我知道。”聞北頓了頓,無奈道,“你可以不接她電話的,裴少。”自己想看戲,又說被擾了清靜,活該。
聞遠知道自己身體出了問題,昨晚身體脫力摔倒時,他就知道不是醫生說的中風或者其它什麼問題——他的身體他比其他人更加清楚,他沒有生病,而是被人算計了。男人在商場上大浪淘沙這麼多年,沒有被時間的洪流淘汰,早就練就了敏感又多疑的性格,從大腦恢復轉動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停地在腦子裏搜索着所有的嫌疑人,以及可能讓自己中招的兇器。
在女人推開門走進病房的那一刻,聞遠眯起眼睛看向她,視線定格在她妝容精緻的臉上,神色複雜。
“夫人來了?”聞北把坐在他腿上的小姑娘放在沙發上,起身打招呼,“夫人的事忙完了嗎?”
“嗯。”不停地告訴自己聞遠生病和自己無關,然而當走進房間的那一刻,女人還是忍不住的心虛。她避開聞北打量的視線,走到病床邊,微微笑道,“醒過來就好,昨天晚上可是嚇死我了。”她微紅了眼眶,哽咽道,“還好沒出什麼大事兒,不然公司那邊可就亂了套了。”
“……”聞遠還沒辦法說話,聽女人這麼說,他只是艱難地抬起右手,示意她到他身邊來。余沁遲疑了一秒,慢慢走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父親是該好好安慰一下夫人。”聞北淡淡笑道,“父親突然暈倒,聞夫人立刻主持了董事大會來應對這次危機……夫人顧不上休息開了一整晚的會,現在整個人看起來都比以往要憔悴。”
他這話說的極盡嘲諷,感覺到男人的手指無意識蜷縮了一下,余沁心裏暗恨,卻又找不到話反駁,只能裝作沒有聽懂他話里的意思,尷尬地扯起嘴角:“聞北說的太誇張了,我只是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以免事發突然他們會亂了節奏,給別人可趁之機。”
聞遠靜靜看着她,在她回視時點了點頭,似是接受了她的說法。余沁心裏一喜,正想轉移話題,就聽到聞北輕笑道:“原來如此,那是我錯怪聞夫人了。”
青年坐回到沙發,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低聲道:“萌萌,我讓來爺爺帶你去外面玩好不好?”小姑娘天真,沒必要太早接觸成人世界的勾心鬥角。
知道他可能有話要說,來願立刻上前把柳檬抱了起來,柔聲哄她:“萌萌乖,爺爺帶你去外面玩。”得到小女孩的點頭同意后,他抱着孩子出了病房,輕輕帶上房門。
老人最後看了眼房間,嘆了口氣:這些個老爺夫人千金小姐的,表面上看起來光鮮亮麗,內里也不知道腐敗成什麼樣子了。勾心鬥角,陰謀詭計,親人之間的淡薄情誼,真的是不如他們這些普通的家庭——也不知道爭來斗去,是為了什麼。
柳檬被老人帶出門后,聞北拿過倚靠在沙發上的公文包,從裏面翻出一疊資料,扔到茶几上,冷聲道:“這是昨天我的人給我的檢查報告,裏面有關於父親這次昏迷的所有檢查結果。”迎上女人震驚的目光,他淡淡一笑,“聞夫人不用這麼驚訝,我不是不信任這裏的醫生,只是覺得父親這次實在病得突然,不該太過掉以輕心……”手指在資料上敲了敲,青年神色譏誚,“只是沒想到,這一次查,居然真的查出了些很奇怪的東西。”
青年把資料往前推了推,低聲笑道:“夫人,不看看嗎?”
余沁整個人在冰水裏滾了一圈,骨頭裏滲出絲絲的寒氣。她咬緊后槽牙,乾笑道:“聞北你說吧,我和你父親都好好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裴琸說過,他給她的葯是查不出任何問題的,這個聞北,肯定是在故意套她的話。
“這份檢查報告上顯示,父親會突然暈倒,並不是中風,也不是貧血或者其它的什麼毛病,而是中毒。”聞北道,“有人在父親每天的飲食里下了葯,父親沒有防備,所以被那人算計到——不過醫生說了,”聞北嘆了口氣,語氣里多了一絲慶幸,“還好父親中毒不深,現在發現得及時,已經沒什麼大礙,過幾日就可以恢復。”
“中……中毒?”余沁嘴角抽了抽,不敢看聞遠的表情,乾巴巴說道,“怎麼會……我們聞家,也沒有外人,大家都是一起生活十幾年,怎麼會有人在這個害阿遠?”到了關鍵時刻,女人很是聰明地把嫌疑引到歸家不久的年輕人身上。
“對呀,我也覺得奇怪。”聞北無奈道,“我一回家,先是聞茜妹妹出車禍,緊接着父親又出事,外人肯定會懷疑到我身上——我這個人嘛,壞事也不是沒做過,可是幫別人背鍋,就讓我很不開心了,所以我又讓下面的人順着已有的線索查了一下,想看看兇手到底用的什麼方法,結果……”青年冷冷一笑,道,“聞夫人,我不是很懂。”
“什麼?”
“你嫁到我們聞家這麼多年,父親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害他?”
“你、你胡說什麼?!不是我!”察覺到丈夫手指力道的變化,余沁猛的站起身,大聲道,“聞北你誣陷我?”她冷笑道,“我要是想害阿遠,以前多的是機會,何必等到現在?倒是你,自從你回來后,聞家總是遇到各種麻煩你——我看你就是故意誣陷我!”
“誣陷你?”聞北淡淡道,“誣陷你,對於我有什麼好處?聞夫人,你不覺得你現在的指責很奇怪嗎?”
“你是為了替你媽媽報仇!”余沁尖聲道,“你根本沒有失憶!你回到槿城,就是為了替你母親報仇!”
“聞夫人……”青年詫異地看着她,疑惑地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替我媽媽報仇?我媽媽不是出車禍去世的嗎?”他看向臉色蒼白的聞遠,眼神深處有翻湧而出的殺意,語氣卻保持着疑惑和茫然,“父親,聞夫人這麼說,難道當年……”
“你還在裝!”事已至此,聞北既然敢把這件事擺到聞遠面前說,說明他手裏肯定有相關的證據。她和他撕破了臉皮,現在就看她能把禍水往他身上引多少——聞遠對他的懷疑越多,她才會越安全。余沁看向聞遠,連聲道,“阿遠,以前你信任他,這些話我說了你也不會信。今天他已經把矛頭對準了我,我再不說,被懷疑的人就是我!”
她指着聞北,厲聲道:“他根本沒有失憶!就在幾天前,夏老爺子生日那天,他親口承認,他就是回來找我們報仇的!阿遠你好好想想……我們聞家的所有麻煩事,都是從他回來的那一刻開始的。”
“……”
“夫人,事到如今,你還想轉移父親的注意力嗎?”聞北無奈地搖了搖頭,正準備說話,病房的大門被人一把推開。
女生單手扶着門把手,身體依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她的視線在屋子裏神色各異的幾人臉上劃過,停在了余沁身上。
“茜……茜茜?”看到突然露面的少女,余沁驚喜地瞪大眼睛,“你、你怎麼醒了?”她怎麼突然醒過來,為什麼沒有醫生來通知她?她剛醒,醫生怎麼敢放她在外面亂跑?!
“……”聞茜眼皮跳了跳,她扶着門勉強站直身子,踉蹌着走向余沁,“媽……媽……”看見我醒過來,你很驚訝嗎?你一定沒有想到,我還能醒過來吧?你一定已經在考慮,要為我舉辦一個怎樣的葬禮……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