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一眼
郭氏莫名其妙，下意識回頭一看，只見她慣於做小媳婦樣子的兒媳婦正和魯國長公主推杯換盞，言笑晏晏呢。
“論迎合本事，令媳可真是數得上京城第一了！郭夫人好眼光，竟然挑了這麼好個媳婦！”
郭氏墓地回過頭，冷冷笑道：“那也是別人拍馬也比不上的好本領！有的人啊，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要是羨慕嫉妒恨，遣人去上啊，可惜沒那個好命，沒個拿得出手有迎合本事的好兒媳婦！”
那誥命咬牙冷哼道：“小道而已，終究是上不得檯面！走正統行正道，才得陛下信重百官敬仰眾人愛戴！以旁門左道上位，終究鏡花水月，一場空而已！”
郭氏翻了個白眼，“鏡花水月又怎麼樣，有的人活到幾十歲尚在啃老吃老本，有的人十幾歲就能頂門立業當將軍！有的比嗎！”
“你！”
旁邊的誥命趕緊勸道，“好姐姐們，都消停些吧。這是在宮中，可別吵起來了！”
未央宮。
小產之後，柳葉兒身體多少有些發虛，不過勝在年輕，並沒有傷及到根本，也就有精力應付晉陞儀式。
她不過一小小庶女，一輩子能幾次機會昂首站在眾人眼前，便是撐也要撐到儀式結束。
如今她成了淑妃，就可以把娘接來宮裏小住一段時間了。至於娘家嫡母貶妾之類，阿貓阿狗來求官之類的荒唐事，一概不與她相干。她只需要自己好好的，娘好好的便行了。
隆昌帝想提拔她的身份地位，欲賜爵給父兄，她立即義正言辭地拒絕。當時皇上看她的眼光都不同了，彷彿就是一件賞心悅目的瓷器，深挖掘出裏頭富麗堂皇的質，別提有多麼驚喜和意外了。
皇上把她當小閨女一般珍惜地摟在懷裏，動情地道：“小葉兒，你真是塊心肝寶貝！這麼純潔的小人兒，你怎麼不早點來到朕的身邊呢！朕太寂寞了，身邊一個可心人兒都沒有！人人都想要得更多，慾壑難填，永不滿足，想從朕身上撕下一塊肉來。只有你，是真心實意歡喜朕的，無怨無悔愛慕朕的！”
柳葉兒閉上眼睛，嬌羞地表着衷情，恨不得將心都掏給皇帝。這個老男人，確實是真心喜歡她的呀！
柳葉兒吃下了補湯，嗓音細細，仍像剛進宮那樣羞怯地道：“我，我是不是該去前面招待賓客了？”
女官臉上毫無表情，“娘娘，我方才已經說過，您是今天宮宴的東道主，早就應該去前面招待客人了！”
柳葉兒嘆了一口氣，“可是我好怕呀！大家都看着我，我、我的腳就忍不住發軟，要不、要不我不去了吧。”
“不行！您代表的是皇家顏面！怎麼可以在眾誥命面前失去禮數！”
“可、可我腳上發軟啊！”
“那也得去！這是皇家禮儀，不可廢去！”
柳葉兒緩緩站起來，腳上一虛，一頭坐在了榻上。
伺候的女官和宮人忍不住撇了撇嘴，這樣上不得檯面的主子，滿宮裏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皇上怎麼會把這樣的軟腳蝦放在心上寵呢，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柳葉兒的心裏卻在想着史秸。
她還沒有忘恩負義到不認恩人，也想和史秸有所交往，可惜兔死狐悲，宮中但凡和外臣結交的主位全都覆滅了，有那樣的前車之鑒，她是絕不可能和外人有所關聯的。
史秸那麼聰明，兩人只對了一個眼神，便知道她的打算，之後識相地一丁點破綻都沒有露出。
說實話，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抱歉的。宮中多少有許坤失寵不能復職的傳聞，如今她身居高位，但凡說上一句話，也許局面就改變了。可她不敢拿未來做賭注，也無法確定將軍夫婦是否喜歡這樣的報恩。
不過從今天史秸的反應來看，她應當是不會怪罪於她的吧。
那樣一位光風霽月舉止開朗的夫人，居然是她的救命恩人，這個世界可小啊。
柳葉兒羨慕地回憶着史秸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如果她有那樣的好命，有個幸福的小家庭，那該多好呀。
可惜，她的願望被貴妃娘娘給毀了！
那個賤人！只是被降階品而已，真是太便宜她了！
她的孩兒沒了，人家卻能活着，好不公平啊！
可如今，她除了皇帝的寵愛，又有什麼底氣和貴妃爭鬥呢！人家可是有兒子的，即便封為郡王絕了皇帝的路，那也是皇嗣啊，她這一生絕不可能太差了。
哪像她，只有皇帝一人，除了色相，別無依仗！
柳葉兒不禁摸着小腹，那裏，曾經住着她一生的希望呢，可惜，沒了。
女官在催，“娘娘，淑妃娘娘！”
沒有孩子，連個小小的宮女都敢催促她！
柳葉兒身體裏的怨氣無法抑制地冒出來，眼睛倏地盯上了那個女官！
那女官嘴角向下撇了撇，“娘娘，該出去了！”
柳葉兒心頭一悶，沒有孩子，人人都瞧不起她！
撫着小腹的手突然一頓，史秸那個眼神？她為何要給她那個眼神？
那個眼神和旁人的好奇可不同，彷彿蘊藏了點別的！
她絕不會看錯的，那個眼神一定有點東西！
柳葉兒心頭不禁一跳，去年被救時，她好像在主賬瞄到一眼藥箱子！
達官貴人出行有隨行醫者很正常，可醫者的東西只會在醫者手裏，不大能出現在主人房中吧。
若史秸是醫者的話，那方才她握着自己的手，甚至還輕輕捏了捏，是不是……
柳葉兒幾乎想跳起，可動作突然就頓住了，慢慢道：“來人，請太醫。我身子不舒服。”
女官道：“娘娘，前不久才請了平安脈呢。您要是身體不適，可以等待宮宴結束之後……”
柳葉兒厲聲道：“閉嘴！”
女官一頓，堅持道：“娘娘，今日是您的大好日子，正宴上不能失禮於人前啊！我有規勸娘娘行止職責，非是故意而為。請您理解一下。”
柳葉兒一字一句地道：“本宮說，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