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事：（1）你好啊，豬豬

七歲的褚憶然，朋友們大致可以分為兩撥：一撥是不太熟的，叫她“憶然”；另一撥是關係很好的，叫她“褚褚”。朋友們告訴褚憶然她的名字是“褚褚動人”的“褚褚”。

直到褚憶然上三年級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楚楚動人”是“楚楚”，不過這個小小的誤會讓褚憶然的名字多了一份讓她歡喜的詩意，褚憶然還是很滿意的。

當然還有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叫褚憶然“豬豬”，這個人就是褚憶然第一眼見到就討厭到不行的蕭念。

褚憶然和蕭念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年級開學報名現場，江城的小學和初中都是按戶口本上的家庭住址就近分的，市政府的領導說這是為了公平，為了構造和諧美好的社會。這樣一來教學質量稍好的學校附近空曠的地皮都被以光速改造成了學區房，房價一度居高不下。

褚憶然爸爸屬於江城裏很有遠見的父母之一，早在褚憶然出生以前就在實驗小學附近的百和苑買了一套學區房，褚憶然入學那年剛巧碰上政府新政策出台，褚憶然自然而然的成為了江城最好的小學江城實驗小學的一員。

不同於褚憶然是按政策分配到實驗小學的，蕭念家住在北城花園按政策來他只能上離實小几十公里遠的城北小學，可他還是在開學第一天穩穩噹噹的來了實小報名。

蕭念後來跟褚憶然解釋說：因為他姑父在實小當教導主任，所以即便隔了萬水千山他媽也要把他送到實小念，怕就怕一般的老師管不住他。

褚家格外重視褚憶然的一年級報到。褚媽媽說，這是褚憶然邁向象牙塔的第一步，也是褚憶然人生的起跑線，必須重視。

暑假的最後幾天，褚憶然的外婆外公都住在褚憶然家，報到那天外婆更是早早的起床為褚憶然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早餐，褚媽媽更是破天荒的給褚憶然梳了兩個可愛的的小辮子，梳好后在兩個辮子前各別了一個星星夾子。褚媽媽把被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女兒轉了一圈，滿意的誇讚了自己自以為不俗的手藝，才讓肚子早已餓的咕咕叫的褚憶然去吃飯。

褚憶然從出生到上小學以前都沒有扎過頭髮，因為她出生時發量比同齡孩子少很多。着急的褚媽媽不知從哪聽來的偏方說，只要一直給褚憶然剃光頭，等褚憶然長大了頭髮就會變多很多。

鑒於褚憶然是個女孩，褚媽媽覺得如果褚憶然一輩子頭髮都是稀稀疏疏的一定很醜，到時候如果丑的嫁不出去就完蛋了。於是聽信了偏方，一直給褚憶然剃光頭，直到上學前一年，才開始讓褚憶然蓄起頭髮，而這一蓄便是六年。

吃完外婆精心準備的早飯後，褚憶然背起空空如也的新書包，鄭重其事的和外公外婆道了別，在爸媽的帶領下前往她人生的起跑線。

進了學校大門，褚媽媽緊緊牽着褚憶然的手，跟在拿着分班名冊褚爸爸後面找教室，褚憶然一家找了半天也沒能順利找到教室，最終還是在一位已經報過名的家長的幫助下，找到了教室。

褚媽媽本來就是路痴，找不到路是正常情況，自然不必多說；褚爸爸一個高材生，居然也和褚媽媽一樣連路都找不到，不免讓年幼的褚憶然心生不滿，褚爸爸無力的解釋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和褚媽媽這樣一個超級路痴在一起時間長了方向感也被她帶的變差了很多。

褚憶然不想讓自家爸爸太過尷尬，對他的說辭表示了接受。褚爸爸意識到自己在女兒心中光輝的形象沒有受損，放心的去給褚憶然報名了。

報完名后，褚憶然站在教室門口，目送爸媽的離開；在褚憶然的不遠處站着一位同樣已經報過名的小男孩，他的爸媽也準備離開。小男孩不舍的拉着爸媽的手一個勁的哭，哭到情深時索性撒開了他爸媽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繼續嚎啕大哭。

旁邊圍觀的家長越來越多，這是一個胖乎乎的男孩子擠進人群，一臉嫌棄的對坐在地上哭的男孩子說“大家都是上過幼兒園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上個學還哭哭啼啼的。”

坐在地上的男孩子，用衣袖把鼻涕眼淚一把擦了，抬起頭，用倔強的小眼神看着小胖子說：“誰跟你說我上過幼兒園了？今天是我第一次上學。”說完，又繼續大哭了起來。

“哦，第一次上學啊，那難怪了。”小胖子若有所思的說到。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裏是小學不是幼兒園，你能不能像個男子漢一樣，堅強一點。”小胖子又補充到。

聽了小胖子的話，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慢慢的停止了抽泣，站了起來，一邊羞答答的抹着眼淚，一邊故作堅強的跟爸媽說：“你們走吧，我現在是個小學生了，我不會再哭了。”

小男孩的媽媽不放心的說到：“寶貝，現在報名還沒有報完，要不我和爸爸再陪你一會兒。”

小男孩剛開口說了一個“好”，話還沒說完，小男孩的爸爸就牽起他媽媽的手說到：“寶貝都發話了，我們倆就趕緊走吧，留點時間讓他好好的跟新同學們相處相處。”說完，小男孩的爸爸就拉着他媽媽走了。

小男孩的媽媽被他爸爸拉着，不時的回頭看看小男孩，小男孩看到爸媽漸行漸遠的身影，眼淚一直在眼睛裏面打轉，直到爸媽的身影消失在學校大門口的拐角處，終於忍不住再一次放聲大哭了起來。

小胖子見小男孩又哭了起來，一臉嫌棄的威脅到：“還哭，再哭就把你從一年級二班的男生中除名了，你去和女生一起待着吧。”

“什麼叫和女生一起待着，女生惹你了嗎？”褚憶然一聽小胖子的話，又聽見他說一年級二班，意識到這是她未來的同班同學，生氣的跑去找小胖子理論。

小胖子看着忽然跑過來的褚憶然，稍稍愣了一會，很快緩過神來，“你也是二班的？”

“對啊，我就是二班的女生，怎麼你有意見嗎？”

“沒有，我就是嚇嚇他，讓他別哭的，你別當真。”小胖子貼在褚憶然的耳邊跟褚憶然說著。

“好了，你如果不哭了就可以是二班男生。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小胖子跟褚憶然說完，又重新站在小男孩的面前，問着小男孩。

“我叫何翔銘，你呢？”小男孩依舊在抽泣着說到。

“我叫蕭念。”說完，小胖子對小男孩笑了一笑。轉身對褚憶然問到“你叫什麼？”

“我不告訴你，你手上拿着的名冊上有我的名字，你自己猜嘍。”說完，褚憶然對蕭念和何翔銘做了一個鬼臉。

“寶貝，我在外面給你買了文具盒和鉛筆，趕緊過來拿。”褚媽媽折了回來，在不遠處叫着褚憶然。

褚憶然聽到褚媽媽的呼喚，一路小跑着奔向褚媽媽，從褚媽媽手中接過嶄新的文具盒和一大把鉛筆。

“我看到了，我猜你叫諸憶然。”蕭念在背後喊着。

褚憶然聽見蕭念說自己姓“諸”，生氣的放開褚媽媽的手，轉身走回了蕭念和何翔銘的身邊。蕭念獻寶似的晃着手中的名冊，炫耀着對褚憶然說“怎麼樣？我厲害吧？諸憶然。”

“我-不-叫-諸-憶-然，我姓褚！”褚憶然一字一頓的對蕭念說著。

“啊，猜錯了，那我再找找。”說完，蕭念捧着名冊，和何翔銘一起埋頭找了起來，兩個人，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找了兩三遍，還是沒有找到，一頭霧水的看着褚憶然說：“你騙我，根本就沒有姓褚的，要不然你就不是二班的同學。”

“我才沒有騙你呢，我就是姓褚，是二班的同學，喏，你看這裏。”褚憶然用手指着名冊上的學號是一號的“褚憶然”三個字。

“還不是叫諸憶然。”何翔銘幫腔似的說到。

“這個字念chu，這個名冊是按姓氏字母排的序，你們沒注意一下嗎？因為我們班沒有A，B開頭的姓，所以我的“褚”姓就成了學號第一位。”褚憶然化身學霸無奈的給蕭念和何翔銘解釋着。

“可是，我根本就不認識字母啊。”拿着名冊的何翔銘委屈巴巴的說到。

“對啊，他連幼兒園都沒上過，不認識也是正常的。”蕭念替何翔銘辯解着。

“那你呢？你不是上過幼兒園嗎？”褚憶然一臉無語的看着蕭念問到。

“我們幼兒園不教書的。”蕭念不好意思的說到。

“不教書？你還能認識字？”褚憶然的小臉上寫滿了驚訝。

“我就認識諸葛亮的諸，“憶然”這兩個字是剛剛問我旁邊的阿姨的。”蕭念說著說著，伸出他胖乎乎的小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嘿嘿的笑了兩聲。

褚憶然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小胖子沒有多少好感，對新學期的期待和對新學校的好奇讓褚憶然很快這段小插曲拋在了腦後。

上午的報名沒過多久就結束了，家長陸陸續續的也都離校了。上課鈴響起的時候，班主任讓全班同學先按男女站成兩隊，再按個子的高矮站好，站好以後按小個子坐前排，高個子坐後排，依次進班坐好。

江城實驗小學是老學校，從黑板到課桌，甚至連教室走廊的窗戶都有着厚重的歷史感。教室的窗戶是有兩扇窗戶門的木窗，窗戶上的紅漆已經掉的差不多了，鐵質的防盜網已經被歲月腐蝕的黑漆漆了。

教室走廊上的窗戶是略新一點的，藍色玻璃的移窗，可能需要兩個人一起用力才能移動，窗戶還會發出一聲聲沉重的吱呀聲。課桌是連排的木頭桌，和教室的窗戶擁有同款紅漆，不同的是因為沒有風吹日晒雨淋，雖然有掉色，但更多的已經變成了深紅色，融進了木頭的裏面。桌子的最上面不知是誰用刀刻了“早”字，環顧四周，幾乎每張桌子上都刻了“早”，同座位的兩個人共用一條長板凳。

“哈嘍，我是陸晴晴。”褚憶然才到座位上就看到新同桌一臉友好的向她打招呼。

“你好，我是褚憶然。”褚憶然禮貌的自我介紹后，坐了下來。

“喏，黑妞你吃嗎？”陸晴晴笑眯眯的給褚憶然遞過來一管糖果。

“嗯，你也喜歡這個糖啊？”褚憶然沒有接，繼而從書包里掏出了五管不同口味的黑妞，放在了陸晴晴的面前，小手一揮示意陸晴晴隨便吃。

忽然，有人在背後拍了褚憶然一下，“豬豬，你這麼愛吃糖啊？”

褚憶然回過頭一看是那個她沒有什麼好感的小胖子蕭念，“喂，我跟你說過，我叫褚憶然，你可以叫我褚褚，不是豬豬。”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說諸葛亮的諸，而是豬八戒的豬，因為我覺得你特別可愛，比豬八戒還要可愛。”說完，蕭念得意的笑了笑。

“你竟然拿我和豬八戒比！”褚憶然憤憤的咬着牙說到。

“豬豬，我們交個朋友吧。”蕭念一臉真誠的望着褚憶然。

“不要，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哼。”褚憶然倔強的扭過頭去，不想再與蕭念搭話。

“不要就不要嘛，反正我以前幼兒園的朋友也挺多的。”蕭念小聲的念叨着。

剛剛拒絕完蕭念做朋友的請求還不到兩個小時，大課間老師重新排座位時，因為個子差不多，蕭念被排在了褚憶然的後面，就這樣褚憶然和蕭念竟然成了前後桌，蕭念樂的不停地找褚憶然講東道西，褚憶然心裏自然是很不開心，有意無意的把蕭念當空氣，把他的話全當耳邊風，不予理睬。

冥冥之中，她與蕭念的緣分也從這個時候開始了。